屋頂。
兩人尋了處屋脊隨意坐下。
皓月當空,月光灑落,映在兩人身上。
雲姑看著身旁仰頭望月的元徽,忽然覺得今夜的月光,似乎格外蕩漾。
此前的惴惴不安與患得患失,在此刻皆化作一汪清泉,將她整個人衝洗得乾乾淨淨。
當下隻覺心曠神怡,再無雜念。
元徽收回目光,偏頭看向她,輕笑一聲道:“我以為你不會來。”
“你在等我?”雲姑輕聲道。
沉默片刻,元徽自嘲道:“不差這一時半刻。”
“那以後呢?”
“可能,不需要了吧。”
“真的?”
“……嗯。”
兩人相視一笑。
雲姑本名葛亞雲,其父是臥虎莊莊主葛天霸。
臥虎莊有水陸兩寨,其手下有近千亡命之徒,因此葛天霸在揚州黑白兩道,也是響當當的一號人物。
她與元徽幼時便相識於臥虎莊。
當時正值武則天登基不久,各地屢屢爆發叛亂,時局動蕩。
鐵手團作為揚州的地頭蛇,被徐敬業盯上,後者威逼利誘,企圖裹挾鐵手團參與叛亂。
元齊素來小心謹慎、不乏遠見,且自身頗有手段。
鐵手團也正是在他執掌時期,才得以迅速發展壯大。
他見徐敬業雖打出恢複李唐正朔的旗號,但卻先擁立被廢為廬陵王的李顯,後又轉為擁立被廢的前太子李賢。
由此看清了徐敬業投機者的本質,斷定其難成氣候,因此果斷拒絕參與叛亂。
但徐敬業卻看上了鐵手團的勢力,不依不饒,一定要把鐵手團拉下水。
元齊見左右躲不過去,一咬牙一跺腳,乾脆與朝廷合作,前後夾擊徐敬業。
此舉實屬無奈,元齊自己心裡也沒底。
徐敬業的根基在揚州,若其惱羞成怒之下,不顧朝廷大軍,轉頭攻打自己,僅憑鐵手團斷然抵擋不住。
因此臨行前,元齊將元徽托付給老友葛天霸,元徽由此暫居臥虎莊,並葛亞雲相識。
此番托孤頗有些悲壯。
葛天霸也的確將元徽視若己出,一直悉心照料。
但後來的發展,著實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這群臨時湊起來的烏合之眾,本就不是朝廷正規軍的對手,此時又被元齊自背後突然襲擊,立時軍心不穩,叛軍內部謠言四起。
偏偏徐敬業本身又是個草包。
戰場上瞬息萬變,他卻舉棋不定,被朝廷抓住機會,與鐵手團前後夾擊,叛軍大敗,徐敬業本人也未能幸免。
一切順利到元齊自己都不敢相信。
而武則天登基不久,根基不穩,且她篡奪李唐江山之舉不得人心,引起諸多大臣的不滿,朝廷內外人心浮動。
此時元齊的出現,不僅幫助她迅速平息叛亂,穩定了局勢,而且旗幟鮮明地擁護她的統治,無疑是一個好榜樣。
武則天龍顏大悅,當即決定重賞元齊,大手一揮,賜予王爵。
敕封元齊為穎王,封地就在揚州。
就這樣,元齊幾乎白撿一般混了個從龍之功,由一地豪強,一躍晉升為異姓王,地位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而元齊也借助爵位帶來的便利,暗中將鐵手團不斷發展壯大,終於形成了今日的規模。
如今的鐵手團,縱橫江淮、麾下近萬之眾,成為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第一殺手組織,無人敢輕易掠其鋒芒。
隨著元齊地位的提升,臥虎莊的處境變得有些尷尬起來。
此前,鐵手團雖實力強於臥虎莊,但因遭前隋圍剿的緣故,行事曆來頗為低調,在江湖上名聲不顯,鮮為人知。
元齊與葛天霸也得以平等相交。
但今日不同往日。
出於自尊心作祟,葛天霸不想讓外界認為自己是在攀附鐵手團,遂將寄居在臥虎莊的元徽送還元齊。
元齊雖為人陰險,貪婪狡詐,但對老友葛天霸卻是極好,兩人相交多年,此前關係一直不錯。
且葛天霸於鐵手團危難之際,毅然出手收留元徽,這份情元齊一直沒有忘。
這世間不缺錦上添花之人,但雪中送炭者卻寥寥無幾,更多的反而是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