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彆說薛家人見了康大掌門與黑履道人一同來此,心思哪還能放在這破潭上頭。
不過薛笏卻是個心頭有數的,知道自己不配與黑履道人相談,施禮過後便找上了康大寶。
這老修現在可沒先前那副帶著些許高傲的性情了,這些年重明宗說句蒸蒸日上毫不為過,他薛家卻因為與史孝一戰過後,到現在都還沒能恢複元氣,連重明坊市的鋪子都留不住一間。
小門小戶便是這樣,稍稍經曆些風波,便要好些年頭才能緩回來。
薛笏若早知道康大掌門這般能乾,當年早早嫁出去的那個女兒給他準備著可多好。
那時候的賣貨郎,可跟現在的香餑餑不一樣,無人問津得很。
可覆水難收,薛家主過去沒做成康大寶的泰山,現在便隻好伏低做小。
黑履道人當麵,時間何等寶貴,康大掌門自不會與薛笏這個小角色寒暄太久。
場麵話甫一說完,康大寶便開口言道:“薛道友,實不相瞞,這深潭裡頭的東西,貴族沾不得手,還是早早回去的好。”
康大掌門話方一說完,薛笏身後的幾個薛家家老就有些不忿之色,薛笏的臉色雖談不上壞,卻也將初見時的笑臉漸漸斂了下去。
“嘖,道友既是不信康某,覺得我要侵占你家寶物,那便算了,去留自便。”康大寶見此情形也隻得搖搖頭,心道財帛動人心,事涉築基的事情這等小族也敢摻和,多少有些不知死活了呐。
黑履道人才不似康大掌門這沒出息的,還有心思觀察這些練氣小修的臉色,隻站在陣外頭看了一陣,便朗聲言道:“陣內是孫道友吧?還請出來一敘。”
黑履道人話音剛落,深潭周遭白霧散去,一個拄著鳩杖的白發老嫗伴著一位妙齡女子走了出來。
“原來費疏荷也在這兒。”康大掌門倒是沾了自家師叔的光,時隔許久,才再次見得了自家大婦一麵。
“晚輩拜見黑履前輩。”費疏荷盈盈一拜,仍是那般的大方得體,端莊嫻雅。
康大寶看得出她的修為又漲了一截,比起自己修為又要高出不少了。
想來這大家嫡女隻要自己想要奮發,這修行所需的資糧家中自然是碼得整整齊齊的,一應俱全。
“好。”黑履道人頷首過後,才開門見山出言問道:“聽聞此地有了二階碧皮朱蛤的消息,某這才來看一看,不知道孫道友方便不方便?”
隻要想起來黑履道人與自家主君在婚宴上硬拚一記,不落下風的傳聞,孫嬤嬤就不敢有什麼反抗之心。
黑履道人雖然說得客氣,可自己一方,又有誰能攔得住他呢?
孫嬤嬤曉得的這些,費疏荷自也曉得,黑履道人雖問的是孫嬤嬤,可後者哪有做主的份。
費疏荷也不想自己的陪嫁嬤嬤難做,當即笑顏一展,柔聲答道:“前輩既有興趣,那便請隨晚輩移步陣中。”
黑履道人帶著康大掌門入陣過後,薛笏這廝膽大包天,
竟然也往前邁了一步,想跟著混進去。
守在陣門的孫嬤嬤心頭正有氣呢,隻看了薛笏一眼,後者便覺遍體生寒,當即癱在地上。
他那昏了的腦袋也終於清醒過來,伏在地上扣頭不止:“前輩...前...前輩饒命!晚輩一時被蒙了心,這便滾、這便滾回去!”
這時候幾個薛家家老終於起了點作用,壯著膽子頂著孫嬤嬤的目光拽起薛笏便走。
也是孫嬤嬤念著費疏荷就在跟前,不好將場麵弄得太過血腥,這才留手,若不然。
薛家今天來這裡這幾個人因了薛笏一人的冒失舉動,說不得都難能回得去。
不提這樁小小插曲,費疏荷引著康大寶二人入了陣中過後,兩人才看清陣中竟然還有近三十個練氣修士。
除了費疏荷那幾個侍女之外,其餘人皆是練氣後期以上的修為,正在三三結陣,演練不停,顯是要為即將到來的獵妖大戰做好準備。
這場麵倒看得康大掌門有些豔羨,僅費疏荷一人所有的青菡院,實力便抵得上好幾個重明宗。
“也不知要過多少年,才能有這副局麵。”
黑履道人的到來雖令得在場修士儘都詫異,但卻皆不敢怠慢,停下演練,恭敬行禮。
這時候孫嬤嬤亦從後頭趕了過來了,朝著黑履道人恭聲言道:“實不相瞞道友,這深潭中不知何時流竄來了一隻二階中品的碧皮朱蛤,我家小姐需要這碧皮朱蛤心以為長輩製一份禮物。道友若可幫忙,老婆子真是感激不儘。”
“哦?原來是二階中品,怪不得道友要布下這般大的陣仗。隻是怪了,我這師侄媳婦需要的東西,還要勞道友來求我,隻消與我那師侄說上一聲,什麼朱蛤心黑蛤心的,便是整隻朱蛤儘都拿走,我難道還會多言一個字不成?”
黑履道人嘴角微翹,看好戲似的將眼神投到康大寶與費疏荷二人身上,表情頗為玩味。
費疏荷卻是置若未聞,看也不看對麵的康大掌門一眼,隻朝著黑履道人再拜謝道:“前輩高義薄雲,晚輩不勝感激。”
“孫嬤嬤,演練這麼些日子,該動手了罷!”
孫嬤嬤自是聽得出自家小姐語氣中的不快,當即答應下來。
隻見這老婆子鳩杖一揮,三三結陣的護衛們便一手持鼓、一手持槌,陣陣聲浪旋即在場內響起,原本平靜無波的潭水登時變了。
先是一陣漣漪、再是微微波瀾、層層細浪,不消片刻,潭水便似燒紅的大釜一樣沸騰起來。
隨著鼓聲愈發響亮,黑履道人也露出欣賞之色。
他原以為憑借孫嬤嬤的本事若是帶著這一眾練氣護衛入潭,也根本奈何不得二階中品的碧皮朱蛤,終要有求到自己頭上的時候。
不想大家行事如此不凡,配置了這麼多的法器音鼓,如此一來,這碧皮朱蛤說不得還真能被他們用音攻激出來。
黑履道人才這麼想著,那頭的潭水中便又起了異樣,一道水柱衝天而起,離潭水最近的一名護衛當即被一根綿軟堅韌的舌頭裹住。
這舌頭迅如閃電,與他一齊結陣的兩個練氣修士根本反應不過來,似個木偶一般杵在地上。
還是立在遠處的孫嬤嬤反應要伸手去救,可哪裡還能來得及,隻能眼見那根舌頭把那護衛連人帶鼓地卷了回去。
這湖中的妖獸顯是比孫嬤嬤料想中還要厲害許多,還未露麵,便輕而易舉的從水潭中卷走了一名護衛。
這些人雖是受了費家恩養的,但也免不了在心中生出些兔死狐悲之感,便連康大掌門,都頗為小心地往黑履道人的身側挪了半步。
好在人雖膽寒了,鼓聲卻是一刻不停,不消多時,一隻嘴巴被塞得鼓鼓囊囊的綠色蛤蟆還是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它足有兩張高矮,較之一般的蛤蟆還要醜陋得多,赤紅的嘴巴不長一顆牙齒。兩隻前肢上麵各長有六顆白點,身上散發著一股妖獸常帶的惡臭氣息。
便是出了深潭,見了如此多的修士,它也毫不露怯,將猖狂的目光投向在場眾人,便是黑履道人與孫嬤嬤,它也不躲閃半分。
康大掌門覺察出來了些許不對,琴葉林這處連絲毫靈力都無的深潭,怎能讓二階妖獸在此盤桓如此之久?
不過看到其前肢上的六顆白點,的確是二階中品的碧皮朱蛤不假,想來孫嬤嬤就算是鬥不過他,自保也當無問題。
費疏荷口中含下一枚香丸,自覺惡臭氣息退下大半過後,美眸一轉,輕聲喝道:“嬤嬤動手!”
孫嬤嬤持著鳩杖,目露堅毅之色,頂著一眾練氣護衛前頭,碧皮朱蛤“呱呱”一陣過後,率先躍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