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一,慕府迎祁山靈女蕭酈。
陣仗大肆,十裡紅妝,萬人歡笑,甚是壯觀。
翌日,皇後回宮,當日進宮時已然傍晚,便徑直回了鴛鴦宮,沒有驚動眾人。皇帝來旨,次日再去請安。
清晨,陰了一個月的雲霧散去,照進宮牆的縷縷陽光,穿破了宮殿內參天的喬木照射下來,叫清早打掃的宮人閉了眼睛,卻歡喜的接受已經太久不見的朝陽。
秋光白雲裡,長秋城最高貴的地方是這宮殿。
皇帝早朝結束,接受了慕學士和妻子蕭氏的跪拜大禮。
一行人跪下:“參見皇後娘娘,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皇後一早就閣內候著了。
魏安辰在大殿之上聽到小夏子輕聲奏報,雖然無甚反應,但心底終歸有些波瀾。
她應是這大半年來第一次主動過來聽雨閣。
因是見兄長,他能想見她必定盛裝。
想著想著,這時光漫漫,好不容易熬到了此刻,他便生出幾許笑容來。
慕玘定定坐著:“都起來吧。”
然後對著魏安辰,正當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應有的禮節自然是不能少的。
魏安辰看著麵前的人,今日為著她兄嫂新婚第一次進宮請安,穿著倒不像尋常的淡雅,一身紅色繡木蘭宮裝,既顯示出作為皇後的端莊,到底還是喜慶偏多。
尤其是她裙間的並蒂木蘭,當日魏安辰看中此蜀繡布匹,便是獨出心裁。
衣裳做好送與她,她也未曾表現出太喜歡。
今日,許是因為兄嫂的緣故,也要應應景。
魏安辰沒想她真當穿上這件衣裙,是十分美豔的。
魏安辰微微一笑,神色有著不見底的溫柔:“皇後請起。”
他見她站起時露出的臉色泛白,不由心中一緊,這些天,她確實十分儘心,身體向來不好,也疲乏過度。“皇後坐吧。”
慕玘遵旨坐下。
蕭酈也適時咳嗽幾聲,皇帝不由問道:“靈女可有不適?”
“回皇上,隻是屋內龍涎香氣味合著薄荷香氣嗆人,一時不習慣罷了。”蕭酈微微笑著,大方得體。
慕玘回眸看著多年未見的蕭姐姐,她向來開朗,對著誰都能談笑風生,微笑道:“是了。”
魏安辰聽此一句,眉頭皺起。
慕軒見此,連忙打圓場:“妹妹喜愛清香之物,皇上去她宮裡,便也知曉。”
“是了,朕不夠細心,還請不要見怪。”魏安辰已恢複尋常的客氣疏離,對著蕭酈道。
“娘娘不愛香料麼?”
蕭酈並不忌憚皇帝在側,她從來大方得體,不是扭捏的人。
竟像是以前一般相待,讓慕玘放寬了心思,蕭姐姐,她到底是沒有變的。
“每每去皇後宮裡,確能聞到一股清香。”
魏安辰見她與慕玘一來二去,十分親昵,慕軒在旁靜靜看著,不多說一句話,滿麵的笑意竟是藏不住。
對著慕玘是無限寵愛,對著妻子,是滿眼喜歡。
聽得這一句,他不禁想起皇後宮中的香味,十分動人,便也開口:“是了,皇後喜愛茉莉的。”
慕玘疑惑的回頭看他,“皇上有心,茉莉用來安神罷了,難為皇上記得。”
魏安辰冷笑,她一字一句都是客氣。
魏安辰轉身向慕軒:“新婚歡喜,朕來沒來得及私下道喜。”
慕軒連忙作揖回禮:“多謝皇上。”
“婚事,既是天作之合,也要為朕做些什麼。”
魏安辰的語氣開始嚴肅。祁山祁國首次這樣聯姻,並沒有將靈女送進後宮,也是另有目的。
慕軒起身,“臣知道。”
“皇上和哥哥要說國家大事,臣妾和嫂嫂就先出去了。”
慕玘看著,起身作彆。
魏安辰頓下,並沒有說話,許了她出去。
禦花園內,“嫂嫂新婚還好麼?”
慕玘方才看到的,是哥哥和蕭酈姐姐的相敬如賓,沒有多年熟識的親密。
蕭酈微笑著摻著慕玘:“政治聯姻,容不得說不好。”
慕玘摒退下人,兩人坐在石椅上。
她看著蕭酈有些生疏的笑臉:“嫂嫂何必再傷感?我方才見著哥哥的神色,對你一如往昔。”
“玘兒,你真的甘心這樣?”
多年未見,蕭酈還是那個敢說敢做的女子,現在多了靈女的身份,也以這樣的方式卷進皇室朝堂。
慕玘輕聲道,“我們必須如此。”
周朗和蕭酈是親兄妹,祁山規矩男隨父姓女隨母,他們的責任都是保護祁山,因此從小就注定了不能自由,偏生這一對兄妹的性子又都是一樣的灑脫。
蕭酈心下難受,卻見慕玘堅定的神情,歎口氣:“我明白,可是玘兒,我真的不甘心。”
“姐姐,玘玘問一句,若是嫁給他人,你會不會逃?”
蕭酈是自由的人,以她的性子,若是要嫁與的是一個完全不熟的人,怕是會做出逃婚的事情的。
“我當時並不知道是他。”
聽得這樣一句,蕭酈還是紅了臉。
蕭酈和慕軒自幼相識,也都曾經許過彼此白。
本是水到渠成的事,如今被指婚,才有些不習慣,不喜歡。
“政治聯姻隻是一個形式,但誤打誤撞,你們終究是成了眷屬的。”
慕玘真誠道。
她從知道哥哥要娶的新娘是酈姐姐之時,就知道哥哥這一生,在情愛上是幸福的,她不希望因為這樣的關係傷害了真心之人的情意。
“至深至淺都有了,你們已經是夫妻。”
她說的話發自肺腑,卻是她這一生求不得的無奈。
蕭酈看著慕玘的眼神,感激之餘也心疼著她,“你放心吧,我也相信,他會待我好。”
“哥哥對嫂嫂的上心,天地可鑒,金玉良緣不過如此。”慕玘誠心微笑,婉莞爾間淡退了自己的那絲傷感。
“你也要活得自在些。”
慕玘寬慰著笑道:“多謝酈姐姐。”
“咱們回去吧,雖是晴朗天,風也大。”
晚上,皇帝沒有翻任何妃嬪的牌子。
“皇上,今晚......”小夏子再次問著每晚必問的話,不敢不上心。
魏安辰抬頭:“鴛鴦宮。”
小夏子心道,人不在的時候皇上就一直在那裡。
何況人已經回來了呢。.xSZWω㈧.NēΤ
小夏子打起精神,微笑:“是。”
鴛鴦宮點亮了更多的燈。
慕玘坐在塌上看書,合衣坐著,聽得來人走進,她起身行禮,“皇上萬安。”
皇帝摻著她起來,不由眉頭蹙起:“皇後的手這樣冰涼。”
慕玘抽出手去,微笑道:“多謝皇上關懷。夜深露重,手腳冰涼也是常有的事。”
“天開始涼了,皇後多病,好好調養才是。”
慕玘站在他麵前,並不看他的眼睛:“是。”
“既是夜深,那就躺下吧。”
帝後同寢,長燈吹滅幾盞,燭光溫和。
慕玘側身向裡,正欲閉眼,那人雙臂纏在她腰間,“夜涼如水,皇後病愈纏綿,要學會保暖才是。”
慕玘不習慣他,如今兩人隔了許久沒有見麵,更生疏了。
他見她不為所動,忍不住開口:“皇後,朕以為,你會有所感覺。”
“慕玘不敢。”她淡淡道,心底猛地記起七夕那日,將握未握的手,便也不想多說什麼。
似乎將一切排斥在她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