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則心中感慨,誠心祝福:“恭喜得償所願。”
慕軒輕笑:“我,竟以這樣的方式娶了她。”
沈則心中一動,“娶得所愛,還是值得恭喜的。”
“玘兒一生,葬送在了這地方。”
慕軒不想讓這個話題繼續太多時間,也就轉移到了玘玘的身上。
“她選擇拒絕後宮一切讓自己卷入是非的可能。她是何其聰慧的女子,放心吧。”
沈則心中所念,口中酸苦之味猛然上來,方才的酒勁漸漸起了,也算是苦澀難言。
慕軒看著他:“有些事,有些人,都忘了吧。”
夫妻之道,愛恨之道,也隻有自己明了。
天色微涼,蟬鳴深沉,月色正好。
魏安辰清醒了很多,他走到皇後住所,見燭光仍在,隻是一片靜默。
魏安辰看到那個坐在桌前的影子,桌上擺放著針線,她伏在燭光下,做著針線活。
“皇後還不歇息。”他幽幽走近靠著她坐下,淡淡的看著她一針一線的認真,她的臉頰在燭光下襯托著,竟有些羞紅,婉轉。
慕玘放下手上的活,輕輕開口:“不過做些女兒家祈禱的活兒罷了,皇上見笑了。”
作為後宮之主,白天要給太後請安接受妃嬪們的請安,一弄就是大半個上午,匆匆午膳以後要趕忙著乞巧節當天宮裡宴會的準備。
乞巧節本是民間的風俗,因新皇上位要厲行節儉懂得百姓心宿,所以合著上元節一塊擺宴,示以天下安寧,皇上自然是不會管這些,因此很多瑣事都在皇後的身上了。
慕玘這些天沒有停下來過,魏安辰隔三差五的看得到她派遣宮人來聽雨閣請安述奏。
她做起事來果真一絲不苟。乞巧將至,很多事情她雖頭一次做,卻井然有序的進行著,並未出差錯。
隻是她,未曾輕易來過自己這裡。
她到底是,沒有存過心思。
“皇後白日辛苦,就不必做這些事情了。”
魏安辰看著慕玘的平淡,但卻在她眼底看到了疲憊,他心裡不舍,終究是開口勸慰。
慕玘輕輕搖頭,看著魏安辰的眼波,輕輕一笑:“乞巧節也是我一位故人的生辰,如今我與他雖相隔數遠,但是希望他能夠收到我的祝願。”
魏安辰心中一動,儘力將自己的語氣變得淡漠:“皇後有心,隻是皇後現在已在深宮,不知那位故人是否知曉你的心意。”
慕玘輕輕笑著,然後眼眸看向魏安辰有些疲乏的身子:“如今皇上來到,我也不好再掌燈了。皇上歇息吧,熱水已經準備好了。”
見慕玘轉了話題,也不好再多問下去,“慕學士與祁山靈女的婚事朕已宣旨定下了。還望皇後寬心。”
慕玘微笑依舊,心底卻一陣淒涼,還有一點點說不出的酸澀。
寬心?若非所幸酈姐姐與哥哥相識相許,這又是注定不寬心的婚姻。
“謝皇上恩典。”
魏安辰緊緊看她麵上,沒有看出一點波瀾,不再多說,隨手拿起她正在縫補的帕絹,“合歡並蒂,皇後巧手果真。”
慕玘輕輕一動,這是送給子安哥哥的禮物,子安哥哥最愛合歡,“合歡並蒂雖好,總有凋零之日。臣妾以合歡作案,無非隻希望收到這禮物的人能夠歲歲合歡罷了。”
魏安辰有些恍惚,她的麵上有著淡定清冷,卻總覺得她藏了很多心情,他看不分明。
“我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
魏安辰起身離開,再無他話。
他獨自去了長久沒有涉足的茹花台,那裡長滿了頑強不息的藤蔓。
“茹花台,太寂寞了。”魏安辰受著微微涼風清醒了許多,茹花台高於宮殿,站在台上像是走到了一個極小的桃源。
這是皇帝的專屬領地,無人敢進來。
他看著年年歲歲不斷增長的藤蔓,這些藤蔓和他一樣,都隻是一個勁的單調的生長著,從來不肯有另外鮮豔動人的花朵出現,克著這世間除它以外的生物。
他轉身想回去鴛鴦宮,卻見一個零星的光亮走進了黑漆漆的宮殿,那是一個人的影子。他不由皺眉,然後袖手一揮隻身回到了聽雨閣。
小夏子和聽雨閣的宮人都嚇了一跳,但是都沒有表露出來,皇上回來以後隻是一個人埋著頭繼續批閱如山的奏章,也不好相勸皇帝歇息,隻好默默的提醒自己,今日的事,還隻當皇上在鴛鴦宮。
隨著管事公公的冗長聲音,今日熱火朝天的早朝散去。
回到後宮,皇上淡漠依舊,隻是閉著眼坐著,眉心緊蹙。.xszWω㈧.йêt
“皇上,該歇息了。”小夏子看到皇帝一夜未眠,如今神色這樣不好,害怕皇帝勞累,出聲相勸。
魏安辰嘖一聲:“哪來這麼多話,去喚六王爺過來。”
“是。皇上,皇後娘娘身邊的婉兒姑娘方才來過,說中午娘娘會過來。”
“朕今日要召見的是六王。”皇上滿是不耐煩。
平時都是皇上叫皇後用午膳,娘娘第一次要求過來,皇上卻這樣的態度。
小夏子摸不著頭腦,又不好再問,便諾諾退下,派人請了六王,也原話回了皇後。
一個時辰以後,六王魏玄風走到皇兄的聽雨閣,昨天一夜秋風,吹散了落葉,黃葉落地,甚美。
他注意到,落葉偏偏時,一位纖瘦的女子側立。魏玄風一驚,雖隻是背影卻讓人駐足,雖看不清容貌,也不敢肆意走近,想來卻應該是風華絕代之人。
他看著這個消瘦的背影,回過神來向她走進。
出來迎接的小夏子邁出門來,不由一驚,皇後娘娘竟然真的過來了。
“參見六王爺。”魏玄風回頭,一笑,點點頭往門內走。
小夏子走到她身後,“皇後娘娘萬福。”
魏玄風一頓,這樣的女子,入了宮太可惜。
“公公不必多禮。”她回頭問著小夏子,聲音輕柔,眼神對著不遠處的這個男子。
“回娘娘,皇上今日召見了三王爺,所以......”小夏子麵色為難,皇上似乎卻不是很待見。
慕玘勾唇微笑:“本宮隻是來向皇上請奏出宮,既然皇上忙,那本宮擇日再來便是。”
魏玄風震驚,她居然是皇後,這樣美麗的女子,竟然這樣淡然。
魏玄風笑著走進慕玘:“原來是皇嫂,臣弟失禮了。”微微作揖表示禮貌。
“王爺請起,這些禮數是做給彆人看的,慕玘卻不喜歡。”
魏玄風看她直呼自己的名字,這樣落落大方,便起身稱道:“皇嫂說的是。”
“那我就不打擾了。”
“是皇嫂與我偶遇,我硬拉著你過來的。”魏玄風笑著幫助慕玘。
慕玘也不拒絕:“多謝王爺好意。”
“幫助皇嫂是臣弟的榮幸。”
屋內龍涎香的味道更重,卻是多一些薄荷的味道。
“臣弟參見皇上。”
“參見皇上。”
她居然在皇兄麵前不自稱,魏玄風心下驚訝,卻是想看看皇兄模樣。
魏安辰抬起頭來:“皇後也來了。”
“派人說我今日會來的,不算突兀。”
魏玄風嘴角一扯,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後。
“來了就好。你先坐下。”
魏安辰大約知道慕玘的目的,心下冷淡。
昨晚他離開,宮裡有了不少議論,她雖然不會在意,但如今他兄長大婚在即,諸多議論卻讓她頻頻皺眉起來。
何況說到底,她到底是不願意與自己多親近的。
待魏玄風和慕玘坐定,小夏子親自上了茶水,魏安辰對著六王道:“本來你剛剛回來,是要叫你好生歇著的,恰巧趕上朝中有事,不免讓你再多走一趟。”
魏玄風揚眉問道:“皇兄所謂何事?”
“朕知道,可這也是皇家大事。”
話語不容辯駁,慕玘靜靜聽著。
慕家從開國就忠心耿耿,世代帝王與慕家的關係密切,可惜慕家向來隻生兒子,直到這一代慕相夫人生了一雙兒女,慕家女兒自然就入了宮為後。
魏玄風看向不動聲色的女子,似乎與她無關,但從她微微向下的眼眸看出來,的這件事情,她是不開心的。
對自己家族的事情,怎麼可能毫不在意。
他收起情緒,眼睛看向皇兄嚴肅的眼眸,卻也為了皇兄不禁看向皇後的神色怔住,“皇兄要臣弟如何做?”
“另辟蹊徑。”四字簡短,卻讓魏玄風不由一怔。
慕玘抬起眸來,神情淡然,“國家大事,臣妾不宜在此,先行告退。”話語裡驚人的冷漠叫小夏子打了個顫,皇後娘娘自進宮以來,從來都是寬和的模樣。
他也曾想過娘娘生氣的模樣,如此不怒自威的忍耐,著實讓人更加畏懼。
如今的樣子,娘娘真的和皇上很相似。
魏玄風也再次看向她,她臉上隻有冷漠,或許她早就猜出了皇兄這話的寓意。
魏安辰很是不耐煩的樣子,“朕準了,十日後皇後出宮去吧。”
慕玘回首謝恩:“多謝皇上。”
然後轉身出去,再無留戀。
魏玄風震驚之餘,對皇後不免敬佩,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態,讓她與傳聞中的性子這般天差地彆。
可皇後一雙妙目,縱然清冷,也絕對是美麗的。
見如此每人滿麵愁苦,魏玄風不免咋舌:“皇兄阿,你可以試著去了解她。”
“你很閒嗎?”魏安辰見自己弟弟眼神不舍,心下不悅。
“是我唐突皇嫂了。”
六王隨即恢複神色,不論如何,他才是君主,才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