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傅煙和雲星,在那暗藏於深處的人眼裡,又是犯了什麼「罪」,要被懲戒?
想到什麼,唐初又急忙問道:“對了,紋身為什麼要在腳踝,是有什麼講究嗎?還有,如果都是懲戒,那為什麼這次是紋身,上次卻是在沈溪的腳鏈上掛掛墜?”
不過這個問題問出口,還不等季凜和聞冬說話,唐初就搖了搖頭,自我否定道:“不對,是我先入為主了,現在還不確定紋身究竟是什麼時候留在死者身上的,還是等萬法醫解剖完再說。”
雖然現在種種情況都更傾向於紋身是傅煙和雲星死後,才刺上去的,但明確證據出來之前,他們必須做到嚴謹。
“沒錯,”季凜點了下頭,又忽然道,“不過如果能確定是死後才留下的紋身,倒是符合了腳踝這個位置,因為在有的人心裡,腳踝對於死人來說是最重要的,類似在屍體腳踝係紅繩一種意義。”
據說在屍體腳踝係紅繩可以防止詐屍,那麼在屍體的腳踝上刺青,就像在為他們的靈魂打下烙印——
肉身已死,但懲戒卻深刻於靈魂不滅。
“我靠,”被點通了的唐初滿臉惡寒搓了搓手臂,忍不住槽道,“這也太他媽狠毒了。”
這就好比殺了人還不夠,還要詛咒對方永世不得超生一樣。
季凜不置可否,不動聲色將話題收尾:“暫時也就能分析出以上了,時間不早了,我先送小聞先生回家,唐副隊辛苦,有發現隨時與我聯係。”
“哎好的好的,”唐初急忙朝兩人擺了擺手,“你倆才是真辛苦了,尤其小聞先生回家一定好好休息!”
禮貌應下打了招呼,聞冬和季凜並肩離開,重新坐上了季凜黑色ne的副駕駛位。
這一晚上實在發生了太多事情,聞冬先前神經一直緊繃還沒什麼感覺,可在整個人陷進舒適座椅靠背的瞬間,一股濃烈的疲憊感就在瞬間席卷上來,加之鼻尖還殘留著獨屬於季凜的淡淡草木香氣,聞冬感覺自己能夠立刻睡著。
他原本還惦念著等兩個人獨處時候要問一問季凜是否需要安慰,然而頑強抵抗兩秒鐘,最終還是沒有抵抗住,緩緩闔上了眼皮。
黑色ne在深夜空蕩的公路上疾馳,近四十分鐘後,終於抵達了聞冬家樓下。
聞冬卻還沒有醒,依然呼吸均勻而平穩,睡得香沉。
季凜側過了頭,深深凝視聞冬毫不設防的睡顏。
很像…和那個小孩,真的很像。
不知凝視了多久,季凜的目光終於緩緩下移,再次落於聞冬的心口——
如果說一個巧合是巧合,那麼很多巧合的時候,是不是就代表確有其事?
半晌,季凜微微闔了下眸,通過這個簡單動作斂去了所有神色,他抬起手覆上聞冬肩膀,輕輕拍了一下,嗓音磨得輕緩:“小聞先生,到家了。”
聞冬睡覺向來很輕,在季凜手掌覆上來的瞬間,他就已經若有所覺,等季凜話音落下,聞冬已經徹底醒過來,睜開了眼睛。
“到了?”聞冬坐起身,抬手揉了揉眼睛,又問一句,“到很久了?”
“沒有,”季凜淡笑搖了搖頭,溫聲道,“剛到五分鐘。”
邊說,季凜就先一步開門下了車,又繞到這側替聞冬拉開了車門。
聞冬抬步下車,對季凜道了聲謝。
“時間很晚了,我就先走了,”季凜溫和同聞冬道彆,又關切般道,“小聞先生明天不用早早去市局報道,有什麼發現我都會告知你。”
聞冬抬起手臂揮了揮,沒有客氣隻是點頭道:“好,季先生路上小心。”
季凜頷首應下,卻並沒有急於上車,而是道:“我看小聞先生上去再走。”
聞冬隱約覺得季凜的態度有哪裡不太對…但昏沉的大腦讓他一時之間難以想出個所以然,非要說的話,大概就是好似比往常還要溫和,溫和得過了頭…
但這其實也算不得什麼異常,聞冬索性放棄思考,再次揮了揮手,便先一步轉身上了台階。
季凜一直目送聞冬的背影走進單元門,看著單元門重新合攏,才不緊不慢從口袋中摸出一盒煙,從中抽出一支點燃,吸了一口。
單手解開了左邊襯衣袖口的紐扣,慢條斯理將襯衣衣袖向上卷起,帶著火煋的灼燙煙頭就再次觸上了他傷痕累累的手腕。
季凜眉目依舊舒展,眸底閃過一瞬奇異的光。
纏繞鎖鏈隻是最基礎的束縛之一,它並不能總是起效。
有的時候譬如現在,季凜需要,也享受使用比纏繞鎖鏈更為強烈的方式來將自己鎖好。
不過這一次,季凜並沒有將一整隻煙都燙至手腕,他抬頭估算著大致的時間,將剩餘半支煙丟入了車內的煙灰缸裡,又慢條斯理重新將襯衣衣袖放下,扣好袖口的紐扣。
下一秒,時間剛剛好,八樓燈光亮起,窗戶打開,窗邊探出一道纖長人影。
絕佳的視力讓季凜將八樓窗邊的聞冬看得一清二楚,他唇角勾了勾,抬起覆蓋著新鮮煙疤的左手,遙遙朝聞冬揮了揮,之後不再留戀,拉開車門坐進駕駛位,開車離去。
季凜回到家裡,第一時間就進入了自己的「珍藏室」,他走到最角落的櫃子前蹲了下來,拉開了最底層的抽屜。
沒有人知道,這個抽屜裡有且隻有一樣東西——
那是一個麵具,圖案是麋鹿。
作者有話說:
考題來了!提問:文中還有哪裡出現過麋鹿!
第46章
垂眸盯著那副麵具看了很久, 半晌,季凜卻並沒有伸手將它取出來,而是重新將抽屜推了回去。
起身, 季凜從口袋中抽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已是淩晨四點半。
他又伸手拉開了最上麵的一層抽屜,從中拿起一板藥,藥背後的錫箔紙上斜印著一排排小字——佐匹克隆膠囊。
盯著手中的膠囊看了兩秒鐘, 季凜眸光不動,原封不動又將它放了回去。
他緩緩轉身,目光落在了房間中央的單人沙發上——
他們之前接到唐初的電話後就匆匆出門, 甚至沒有來及將頭骨和鎖鏈放回原位。
抬步走過去,季凜雙手捧起了那顆頭骨, 那姿態中甚至是含著溫情的,仿若捧著愛人的臉頰。
他一隻手撫摸耳垂上的鎖環, 另一隻手則再次覆上了頭骨凹陷的眼窩, 輕緩摩挲。
不知過了多久,季凜忽然開口, 低喃出聲:“是你嗎?”
頭骨當然不會給他回答。
片刻之後,季凜抬手關了燈, 他背靠單人沙發的側麵坐在了地板上,懷抱那顆頭骨,與黑暗徹底融為一體, 仿若一尊靜默的雕塑。
……
時間分秒流逝, 清晨第一縷日光終於透過窗簾縫隙悄然漏了進來, 在木質地板上投下一小塊光斑。
季凜的視線從那一塊光斑上緩緩劃過, 片刻後, 他微闔了下眸, 終於站起身,將懷抱半夜,早已經染上了他的體溫的那顆頭骨放回了原位,伸直手臂活動了一下略微僵直的肢體。
抬步走出「珍藏室」,季凜順手關上房間門,徑直進了浴室。
半小時後,他將自己重新打理好,進廚房給自己磨了一杯純美式黑咖,好似喝白水一樣喝了下去。
清晨七點半,季凜準時出了門,黑色ne彙入早高峰湧動的車流中。
一個紅燈,放置在手邊儲物格中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季凜劃了接聽連接車載藍牙,溫聲開口:“唐副隊。”
“季老師,”唐初的聲音瞬間充滿整個車內空間,不難聽出嗓音中難以遮掩的困倦,“你來局裡了嗎?”
季凜簡潔答道:“在路上了。”
“哦哦好的好的,”唐初忙道,“我就是跟你說一聲,受害者傅煙的哥哥一直在局裡等你,說想親自見你一麵。”
“知道了,”季凜並沒有表露出絲毫意外,他溫和應下,“替我轉告傅先生,勞煩他再等我十分鐘。”
電話掛斷,紅燈正好轉綠,停滯車流重新緩緩向前湧動。
季凜視線無意間投向後視鏡,目光卻驟然一凝。
這條路上同方向一共四個車道,一條左轉一條右轉,中間兩道直行,此時季凜所在的正是靠左的這條直行道,而在他的右後方,也就是靠右那條直行道上,一輛黑色豐田吸引了季凜的目光——
季凜記得前不久才看到過這輛車,最早是在他剛剛出小區的時候。
這原本應該是很尋常的一件事情,畢竟他住的並不偏遠,遇到同路的車再正常不過,何況還是這樣一輛極其大眾的黑色豐田,甚至都不一定是同一輛,完全有可能隻是同款同色。
但問題出在,季凜看到它了不止一次。
第一次就是剛出小區,季凜住的小區離市局非常近,其實在天氣正常的情況下,他去市局都是步行的,十分鐘就能走到,不過今天他特意提前二十分鐘出門還開了車,是為了去雅深市有名的一條早餐街上買早餐——有家粥膳做得非常精致,他的小聞畫家應該會喜歡。
而第二次看到這輛黑色豐田,正是在那條早餐街上。
他買好粥出來,瞥到一輛黑色豐田停在路邊,車窗是搖下來的但車內沒有人。
季凜當時並未多想,因為這一條早餐街路邊基本停滿了車,很多這種情況,車主大多是下來吃早餐亦或買早餐帶走的。
直至現在這一刻,他第三次看到黑色豐田。
如果他看到的確實是同一輛車,那麼這位車主和他基本同地方出發,又都去了同一條早餐街買早餐,現在再次行駛在了同一條路上。
這種碰巧的事情當然是有的,但季凜的內在性格與職業特性讓他根本無法忽視「碰巧」。
眼見前麵還有一輛車就要過了交通燈的線,季凜卻忽然做了個決定——
他神色不變,目光沉穩打了轉向,在湧動車流中突然向左打方向盤,車身靈活插-入了左轉的車道,卡在綠燈的尾巴駛向左側的一條岔路。
綠燈再次轉紅,那輛黑色豐田原本就在季凜的後邊,自然是沒有同他一起跨過這個紅綠燈。
季凜特意將車速放慢,同時一直關注著後視鏡中的情況。
不出他所料,大約三分鐘後,後視鏡中又出現了那輛黑色豐田!
這輛車原本占的是靠右的直行車道,現在卻出現在了這裡,隻可能是臨時變了兩道過來的。
季凜清晰意識到,如果他判斷正確,那麼很顯然,這輛車是在跟蹤他。
近乎電光火石的瞬間,季凜側眸掠了眼副駕位上包裝精美的早餐,眼底劃過一瞬不明神色——
但願等一下萬一出了什麼特殊狀況,能不要破壞到帶給他的小聞畫家的粥。
這個念頭落下的瞬間,季凜抬眼再次掃了眼後視鏡中的黑色豐田,視角受限,隻能看到車牌最後兩位是Z9。
又到一個三岔路口,季凜唇角緩緩勾起,他忽然向右猛打方向盤的同時驟然提速,黑色ne如巨獸般轟響駛入了右側的一條小路。
這條路並不寬,最多隻供兩輛車並行通過,且攝像頭並不完備,是適合製造「事故」的絕佳路段,顯然,季凜是故意向這條路上開的。
他想將那輛跟蹤他的車引過來。
然而,這一次卻出乎了季凜的意料。
直到駛到這條小路與遠處另一條大路的交叉口了,後視鏡中都再沒出現那輛黑色豐田的影子。
它放棄了這樣一個「絕佳機會」,為什麼?
是敏銳發現了季凜的真實意圖,還是彆有打算?
季凜微微蹙了下眉,他瞥了眼顯示屏上的時間,已到八點。
暫時沒再深想,車子重新駛向市局的方向。
十分鐘後,季凜推開了雅深市市局刑偵支隊會客室的門。
“非常抱歉,”季凜率先開口,語氣歉然道,“路上堵車,久等了。”
會客室內的沙發上端坐一個約莫四十出頭的男人,眉眼中不難看出與傅煙的相像,但氣質卻與傅煙天差地彆,傅煙過於溫和斯文,而麵前男人卻自然而然透露出久居上位的淩厲感。
隻不過,他此時頭發沒有經過精心打理,身上的西裝略帶褶皺,眼眸中布滿紅血絲,眼底青影很重,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異常。
“沒關係,”傅恒從沙發上站起來,朝季凜伸出手,他嗓音很啞,“小季,好久不見。”
季凜同傅恒也是認識的,因為傅恒有時會和傅煙一同去射擊館玩,不過一來傅恒去得少,二來傅恒年齡比季凜和席應宗年長不少,因此季凜和他並沒有和傅煙熟。
“好久不見,”季凜微微闔眸道,“很遺憾,與傅總再見麵竟是因為這樣的緣由。”
傅恒長歎了口氣,嗓音瞬間就更啞了兩分:“我到現在還覺得像做夢一樣,小煙他…他怎麼可能就這麼,這麼不在了?他明明昨天還在給我打電話的,告訴我投資談成了,要我今天一定要請他吃大餐慶祝一下…我,我飯店都訂好了,是他最喜歡的那家,他怎麼就不來了?怎麼就再也不來了…”
說到最後,傅恒的語氣中已經帶出了完全克製不住的哽咽。
“抱歉,”但季凜的神情卻依舊沒什麼變化,溫和卻也疏離,他低聲問,“不知支隊的副支隊長是否有同傅總了解過基本情況,比如說傅煙的競爭公司這樣的信息?”
“了解過了,”傅恒儘所能斂了情緒,配合道,“是那個唐副支隊是嗎?我把我能想到的我知道的都告訴他了。”
“多謝傅總配合,”季凜有禮道,“那具體信息我會同他再進一步確認,傅總找我還有什麼額外想要囑托的嗎?”
“談不上額外,”傅恒又歎了一聲,他嗓音沉啞道,“我就是想著正好同你認識,傅煙應當也算是你的朋友之一,希望你能多關照關照,爭取早日將凶手繩之以法,這期間需要什麼我都一定無條件配合,隻希望能夠儘快找到凶手。”
“傅總費心了,”季凜微微頷首道,“我以及整個支隊上下都一定會儘心儘力的。”
傅恒抬手拍了拍季凜的肩膀,語氣滄桑道:“行,小季,有你這句話我也就暫且安心了,那我就不在這裡耽誤你們時間了,隨時等你消息。”
邊說傅恒邊向會客室外走去,季凜親自將他送到了電梯邊,等他進入電梯間後才轉身返回。
唐初立刻迎了上來,頂著一雙熊貓一樣的眼睛疲憊道:“送走了?哎季老師你是不知道,我們大概淩晨五點半回來的,那位傅總早已經等在市局門口了,之後看過了屍體就一直在會客室坐著,受害者家屬一直在,這壓力也忒大了…”
很想有交代,可短期內卻也真的很難給出交代。
“傅恒確實對傅煙很上心,”季凜嗓音溫沉道,“他們的家庭信息你應該已經看過了,傅煙父母去世都早,傅恒比他大了十二歲,可以說一直擔任著半個哥哥也是半個父親的角色,另外他們也不是富二代,傅恒算是真正白手起家的。”
“對,”唐初點頭道,“了解過了,所以壓力才更大,感覺傅總太苦了。”
季凜不置可否,轉口問:“雲星的家屬來過嗎?”
“彆提了,”唐初立刻擺手痛苦道,“來了,反應更過激,看到屍體她媽媽當場暈過去了,打了120送走了。”
“所以雲星那邊還沒了解情況?”季凜溫聲問。
“還沒,”唐初點頭道,“等白天差人跑趟醫院。”
季凜沒再多問,他走到公共辦公區域的白板前,抬眼看著白板上的種種信息。
“季老師,”唐初走到他身旁,進入正題道,“我跟你大體講一下我們目前已知的信息。”
季凜點了點頭表示回應,唐初語速飛快道:“屍體萬法醫連夜做解剖屍檢報告還沒出,目前初步推測傅煙和雲星的死亡時間都在今天淩晨0:30-2:00之間,現場除了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兩組腳印外暫時沒有其餘有效發現,發現屍體的地點就近肯定是沒有監控的,那條路上也沒有,最近的兩處監控分彆在深灣大道十字路口和千海路丁字路口,相應時間段內調取監控發現開往屍體所在地點這個方向的車共計12輛,其中包括報案人的那輛跑車,但是隻能看到行駛向這個方向不能確定最終到達地點,目前還在一一聯係車主做進一步排查,之後我們…”
“稍等一下,”季凜忽然出聲打斷道,“不好意思,唐副隊我想問一下,這12輛車裡,有黑色豐田嗎?”
唐初微微一愣,在腦海中飛快將之前看過的監控錄像截圖過了一遍,之後語氣肯定道:“沒有,沒有黑色豐田。”
略微一頓,唐初遲疑道:“季老師,你是有什麼發現嗎?”
季凜搖了搖頭,語氣如常道:“算不上發現,暫時不能確定是否和案情有關,不過如果方便的話,還請唐副隊幫我給交警大隊那邊打聲招呼,幫我查一輛黑色豐田,今天早晨7點50左右在金鶴路路口出現過,車牌尾號最後兩位是Z9。”
唐初立刻應了「好」,他正要再繼續發問,季凜就語氣自然將話題轉了回去:“多謝唐副隊,還有什麼發現嗎?”
唐初一滯,他與季凜搭檔多年,很能明白季凜的意思,便識趣不再多問,轉口繼續道:“我們調取了傅煙的行車記錄儀,發現他大約在今天淩晨0點離開深海射擊館,之後於0點22分到達晴彩小區,0點25分離開,0點45分到達容川花園,沒有再出來過,目前經確認晴彩小區是雲星的住址,容川花園是傅煙的住址。”
季凜眉梢微挑了挑,像是沒想到傅煙和雲星竟然還是分開住的。
“所以也就是說,”季凜沉聲道,“第一現場很有可能是兩個,分彆是他們兩人的家裡。”
“沒錯,”唐初點頭道,“他們兩人家離得並不算遠,目前從已知死亡時間來看,如果凶手隻有一個人,應該也是可以在時間範圍內完成作案的。”
季凜點頭表示讚同。
“兩個小區的監控暫時還沒來及調取,”唐初征詢意見道,“我們現在先一起去看一下現場之後正好再調取小區的監控?”
“可以。”季凜頷首道。
“那季老師,”唐初收尾道,“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想法嗎?”
“暫時沒什麼,”季凜略微思考了片刻道,“目前傅煙這邊就按照傅恒提供的競爭對手名單先做初步排查,畢竟客觀來說傅煙去世了,他的競爭對手可以說是直接受益者,且從這個角度來講也符合作案手段——毒殺,感情成分含量極低,主要達成殺死的最終目的,尤其著重排查競爭對手中是否有和雲星有交集尤其是可能有情感交集的人,同時雲星這邊擴大範圍,以和她可能有情感交集的人為重點排查,注意一下這個情感交集以單向迷戀她為主。”
唐初應下來,又喊阮甜過來交代了兩句就準備向電梯間走,但他剛剛轉身,又忽然想起什麼,轉過頭來問:“對了季老師,你是不是還沒吃早飯?我看你之前提著早餐來的…還有小聞先生今天不來嗎?”
“我先不吃了”,季凜淡聲道,“我們直接過去,我給小聞先生發信息問一問他醒了沒有。”
邊說,季凜邊從口袋中抽出時間解鎖點開了微信。
不過不等他給聞冬發信息,反倒先看到了聞冬二十分鐘前發來的信息——
我的小聞畫家:季先生,我今天要去參加沈溪的葬禮,晚些再去市局,去之前會再同你聯係。
季凜手指微微一頓,片刻後,他在鍵盤上輸入道——好,代我送束花。
——
雅深市殯儀館。
聞冬一身黑衣,安靜立於廳堂的一處角落。
他過度白皙的膚色與衣服顏色形成了極致鮮明的反差,輕易牽引住每個看到他的人的眼球,不過今日場合特殊,並沒有什麼人對他投以過度目光。
聞冬整個人都處於一種低氣壓中,不止是因為此時此刻參與的是他好友的葬禮,還因為他今日特殊能力出現的時間實在不合時宜——不早不晚,正是從他進入殯儀館的那一分鐘開始。
整個廳堂中每個人身上所散發出的或悲痛或惋惜的情緒全部交融充斥於聞冬的鼻尖,苦澀至極,實在很難讓人保持情緒的穩定。
聞冬到的比較早,追悼會還未正式開始,廳堂內人群三五成群,歎聲連片。
收到季凜的微信,聞冬垂眸盯著他給季凜的備注看了兩遍,像是在通過這個方式隔著屏幕臆想獨屬於季凜的,溫柔乾淨的草木氣息,以此尋求片刻喘息。
半晌,聞冬微闔眼眸深吸口氣,把手機原放回口袋,他沒有回複,卻將手中的花束分成兩半,重新捆紮。
剛剛捆紮好,聞冬忽然敏銳發現,鼻尖多出一股極其突兀的味道——
與悲傷難過亦或惋惜都毫不沾邊,反而是令人作嘔的酒後嘔吐物味道。
這個味道於聞冬而言並不陌生,它正代表了肮臟的欲-望。
聞冬抬起頭,視線不動聲色在整個廳堂一一掠過,最後定格在了靠近廳堂門口的位置。
那裡站著兩個人,左邊是一個還穿著校服的女生,聞冬隱約覺得她眼熟,好像是沈溪的某個小表妹,聞冬以前在沈溪朋友圈看到過。
而右邊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看起來很有精英氣質的中年男人。
男人正微微彎腰看向女生,麵帶笑意地說著什麼,他兩隻手背在身後,聞冬一眼掠過去,竟在他的手心看到了一抹熟悉的鵝黃色!
形狀大小都與之前在高小雯自拍照中看到的鵝黃色發卡非常相似!
聞冬不再猶豫,大步朝兩人的方向走去。
不過越走越近,聞冬望著男人的側臉,心底卻莫名湧起一股古怪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感不同於他看到那個校服女生,因為曾經看到過照片,所以看一眼基本就能對應上,但對於麵前這個男人,聞冬很確定自己並不認識他,此前也沒有看到過他的照片,這種熟悉感不夠明確,好像隻來自於這樣一個特定的角度…
所以,究竟在哪裡見過?
思忖之間,聞冬已經走到了兩人近前。
電光火石間,他腦袋裡靈光乍現,記憶中的片段閃現而出。
竟然是他!
作者有話說:
來!猜這個人是誰!【我感覺可能還蠻好猜的?】
為了感謝參與且補償這兩天沒更新所以截止到明天更新前的評論都發紅包!
第47章
同一時間晴彩小區內, 季凜和唐初以及兩位痕檢警察已經根據雲星父親提供的具體門牌號以及密碼,順利進入了雲星家中。
雲星和傅煙戀愛中還未結婚,大概是家教嚴格, 因此她並未同傅煙同居,而是和父母同住一個小區,但也是自己獨居。
雲星家並不大,是一個目測隻有五十平左右的小型公寓, 極其簡單的一室一廳戶型,卻被雲星布置得十分溫馨舒適。
“這也太有生活氣息了…”唐初邊穿戴好手套鞋套邊走得小心翼翼,忍不住感歎道, “我感覺我每走一步都像在冒犯…”
“還真的是,”其中一個痕檢警察點頭接話道, “看慣了那種血跡模糊一片狼藉的現場,再看這樣的反倒不適應了!”
季凜沒有搭腔, 神情也沒有絲毫變化, 反正他向來如此——
麵對嫌疑人的家和麵對受害者的家都是一個表情,即便現在這個受害者還是他的熟人, 季凜卻依舊能夠麵不改色。
不過無論是否有情緒波動,該做的工作都是要做的, 兩個痕檢已經蹲在地上忙碌起來。
玄關處擺放了一雙深灰色男式拖鞋,鞋頭是朝外的,應該是出門的人脫下來的。
隻是…
“這拖鞋…”唐初皺了皺眉頭, 他蹲下身用戴著手套的手將其中一隻拎起來翻到鞋底看了看, 低聲道, “我就說, 這40-41的鞋碼, 怪不得看起來這麼小。”
一般來說拖鞋原本就會比外出的鞋鞋碼偏大, 比如唐初自己平時穿43的鞋,拖鞋就要穿到44-45才覺得舒服。
40-41的拖鞋鞋碼在男式裡確實偏小了,當然更關鍵的是——唐初站起身,皺眉繼續道:“我記得萬法醫報上來的傅煙精準身高是185.72,他腳應該沒這麼小的。”
季凜點了下頭表示讚同,他被白手套包裹的修長手指抬起,拉開了一旁鞋櫃的門,之後指了指最上層的一雙藍色拖鞋,淡聲道:“這雙才應該是傅煙的。”
大小適配,且看起來比地上那雙深灰色拖鞋質感高級很多。
略一停頓,季凜微微闔眸,他伸手指了指地上的深灰色拖鞋,不緊不慢道:“我個人比較傾向於,這雙拖鞋是凶手穿過的。”
唐初一愣,隨即便反應過來:“對,如果能確定這裡是第一現場,那麼已知門鎖沒有破壞痕跡,熟人作案可能性極大!”
因為那個人是雲星的「熟人」,所以雲星對他防備很低,會主動給他開門,甚至還會為了他準備拖鞋。
“沒錯,”季凜頷首,又慢條斯理道,“另外還有一點,看雲星房間不難看出來她是個勤於整理的人,如果穿這雙鞋的人離開時候,雲星還處於正常的行動狀態,那她應當是會在人離開之後就把拖鞋直接收進鞋櫃的。”
季凜這句話表述得相對隱晦,但唐初立刻聽懂了。
這雙拖鞋現在還在這裡沒有被收起來,那麼反過來講,它很可能代表著——穿它的人離開時候,雲星已經死了。
因此季凜才會做出剛剛那個推論。
唐初立刻從口袋中摸出手機給阮甜打了個電話,語速飛快開門見山道:“小阮,雲星這邊的排查條件再加一條,重點排查鞋碼在41-42左右的!”
掛斷電話,唐初正欲說什麼,卻見季凜半闔著眸,像在沉思什麼。
“季老師,”唐初好奇道,“你想到什麼了?”
季凜睜開眼,偏頭看向唐初,他薄唇微動,但還沒來及發出聲音,在客廳的痕檢警察就朝他們喊道:“唐sir,季老師,這裡應該就是第一現場沒錯了!”
季凜同唐初對視一眼,兩人一同大步走向客廳。
客廳並不算寬敞,卻很明亮,隻是此時此刻——
柔軟沙發上的沙發罩布滿褶皺,靠枕被胡亂丟到了地上,一雙粉色拖鞋左一隻右一隻在地上相距甚遠,沙發旁茶幾被斜斜頂到了一邊,整個房間看起來就像遭遇了打劫。
“對了!”盯著歪斜的茶幾看了兩秒鐘,唐初猛然一拍手,大聲道,“季老師我之前忘記告訴你了,萬法醫還說昨天晚上環境太黑暗沒有看清楚,把屍體拉回局裡發現雲星左側膝關節處有一大片淤青!”
再聯係這歪斜的茶幾來看,很有可能是雲星在大力掙紮的過程中左腿膝蓋頂到了茶幾,把茶幾撞歪了,自己的膝關節自然也會淤青。
“還有這個,”痕檢警察舉起手中一個最小號的物證袋,補充道,“這是我剛剛從沙發縫隙中撿出來的。”
季凜和唐初抬眼去看,才看到那透明物證袋裡,近乎裝了十數根細小的麻絲。
“麻繩!”唐初脫口道,“麻繩很容易掉毛,凶手很可能就是在這裡用麻繩勒死雲星的!還有什麼發現,帶回去一起做檢測!”
但痕檢警察遺憾搖了搖頭,歎氣道:“目前沒有了,沒有提取出有效指紋和有效腳印。”
季凜眉心微蹙了蹙,他忽然開口,語氣微沉:“我感覺很割裂…這個現場呈現出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感覺,一方麵,它其實很乾淨,沒有指紋沒有腳印,說明凶手有備而來且具有良好的心理素質,尤其是擺在玄關的那雙拖鞋,竟然能擺放得那麼整齊,如果那確實是凶手穿過的,那麼他在殺人後準備逃逸的時候,竟然還能將拖鞋擺放這樣整齊而不顯絲毫慌亂,可見這個人心理素質確實過硬,或者說擁有近乎本能一樣的習慣——就是他在離開前,一定會將拖鞋自然放整齊,但另一方麵…”
“另一方麵!”唐初接過話頭,快速道,“客廳又具備了一個普通現場會有的淩亂無序,如果凶手真的是個連拖鞋都要擺放整齊的人,他為什麼不把客廳複原?”
季凜點了下頭表示讚同,他沉吟一聲,又補充道:“還有我們發現的麻繩碎屑,麻繩容易掉毛可以說是每個人都知道的常識,凶手為什麼不選擇相對不容易留下痕跡的尼龍繩?另外,再說回拖鞋的問題,其實凶手完全可以戴上手套把拖鞋放回鞋櫃裡,這樣我們就少了一條對他的篩選信息了。”
停頓一瞬,季凜目光再次落向玄關處的那雙深灰色拖鞋,半晌,他嗓音低下去,好似呢喃般道:“這凶手很有意思,像是有意在為我們引路似的。”
——
雅深市殯儀館內,沈溪的葬禮已進入尾聲。
聞冬送過了花,他又把原本分開捆紮的兩小束花重新合而為一,隻是在署名的時候,在「聞冬」兩個字旁邊,又添上了「季凜」。
除了花之外,聞冬還送了一幅畫,他特意為沈溪畫的,也算是靠自己所長再送這位無辜離世的朋友一份臨彆禮物。
當然除了聞冬,葬禮上不會有人知道,他送的那幅畫卷裡,還藏了一張相比起來很簡陋的手寫五線譜——那是之前韓揚托他帶給沈溪的。
聞冬向來是這樣的人,不會以自己的意願去替彆的任何人做決定,即便那個人已經不在人世。
不過此時的聞冬已經沒有多少與葬禮本身相關的情緒了,他更多的心神都放在了追悼會開始前,看到的那個男人身上。
沒錯,聞冬對自己的麵孔識彆能力有絕對自信,因此他很確定,他看到的那個對著穿校服的女生釋放肮臟欲望的衣冠禽獸,好巧不巧,不是彆人,正是他們之前因為高小雯失蹤而趕去市局,又在離開之時擦肩而過,因而有了一麵之緣的男人——
聞冬特意登錄雅深私立官網確認了,這個男人確實就是雅深私立的校長,還知道了男人的名字,叫做殷輝。
追悼會前,在聞冬走過去,兩人打上照麵的瞬間,殷輝看著他的眼神就變了,眼底劃過一瞬極其明顯的警惕。
隻那一眼聞冬便了然,殷輝認出他來了。
雖說隻是擦肩而過的一麵,雖說不是每個人都有像聞冬一樣對麵孔近乎過目不忘的天賦,可事實是,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生得如聞冬這副模樣的。
他實在太過好看,且是辨識度極高的那種好看,也無怪乎令人隻看一眼便難以忘懷。
聞冬心底隱約有個猜測,但他不想在毫無準備之前打草驚蛇,因此聞冬看著殷輝,刻意露出了兩分欲言又止的神情,可之後卻什麼也沒說,隻是禮貌同殷輝微笑了一下,像麵對一個偶然對視的陌生人。
之後他隨口編了個理由,一副同沈溪那穿著校服的小表妹很熟的模樣,把女孩帶去了遠離殷輝的另一邊。
女孩本不認識聞冬,可一看見他就情不自禁般羞紅了臉,乖乖跟他走了。
但裝熟畢竟不是真熟,聞冬並不方便把囑咐甚至是忠告的話說得太過直白,因此他隻是半玩笑半認真對女孩道:“你這麼好看,校內校外肯定都不會少了同你搭訕的人,你可一定要擦亮眼睛哦,畢竟有很多人在麵對像你這樣好看的女孩時候,都會不由自主給自己戴上溫良麵具,所以麵對同你搭訕的陌生人,你一定要懷有警惕,學著透過麵具去看他們的本質。”
見女孩認真點頭應下,聞冬暗自鬆了口氣。
女孩和高小雯同齡,16歲,也上高一,其實不算小了,經這麼一提醒應該就會懷有基本的警惕心了。
就是再退一步說,沈溪的表妹那也算是沈家捧在手心的小公主,雖然沈溪父母的事業領域常年居於國外,但整個沈家在雅深卻還是極有地位的,也沒什麼人真敢把主意打到沈家的小公主上,充其量會是像殷輝剛剛那樣搭訕兩句,不會真有什麼實質舉動,那是得不償失。
思忖之間,聞冬腦海中有個念頭隱約成型。
葬禮結束,依照雅深市的傳統,葬禮之後是要宴請來參加葬禮的人的,沈家在這方麵自然不會含混,廳堂內眾人紛紛向外走,低迷氣氛總算被衝散了兩分。
不過聞冬並不打算赴宴,他向來不喜歡這樣的場合,向來都是能免則免,何況今天,聞冬還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又在腦海中將說辭過了一遍,聞冬快步追上了殷輝的身影。
“你好,”聞冬伸手輕輕攔了一下殷輝,見殷輝看過來,聞冬就朝他綻放出一個燦爛笑容,問得彬彬有禮,“冒昧問一下,你是不是雅深私立的校長殷輝先生?”
“你好,”毫不意外,殷輝眼底又劃過了一瞬警惕,但極其短暫,被他掩飾得極好,下一秒,他唇角便掛上了溫和斯文的笑容,同樣有禮回應,“我是,請問你是?”
聞冬腦海中一一閃過了高小雯自拍照中的鵝黃色發卡,孫濤把玩過的鵝黃色發卡,以及殷輝之前手心中的那一抹鵝黃。
耳邊又回響起大堂經理說過的「周一」,孫濤開房是在周一,高小雯參加的所謂封閉營活動,也是周一。
所有種種仿佛在聞冬腦海中串起了一條清晰的線。
他想,封閉營活動,真的是同學習有關的活動嗎?
心念電轉間,聞冬麵上不露分毫,他鎮定從容,卻又極其大膽道:“我是有人介紹來的,說是殷校長這裡有舉辦那種活動。”
說這話的同時,聞冬一直一眨不眨盯著殷輝的眼睛,葬禮持續了不止一小時,聞冬現在的特殊能力已失效,但他還有眼睛,他能觀察。
如願從殷輝麵部捕捉到了一瞬可以稱之為緊張的微表情,聞冬不動聲色微鬆口氣,確認了自己的思路並沒有錯。
不過殷輝裝聾作啞的能耐不是虛的,他眨了眨眼睛,故作一副茫然模樣:“不好意思這位先生,你在說什麼?誰介紹什麼?哪一種活動?”
聞冬心裡嗤笑,麵上卻忽然朝殷輝拋了個單眼wink,語氣也含上十足暗示意味:“殷校長,你知道我意思的。”
聞冬的長相其實原本偏冷感,他整個人對外的氣質也向來清冷,因此輕易就能讓看到他的人生出「可遠觀而不可褻玩焉」的感覺。
可當他這麼一眨眼的刹那,就像是水麵上的薄冰倏然化了,變得異常生動起來,活像個綾羅綢緞堆出來的紈絝。
殷輝難免被恍了一下神,原本撐著的警惕頓時散去了兩分,他語氣都跟著軟化真誠了不少,甚至含上兩分玩笑意味:“誰介紹這麼個美人來?就不怕我的學生們眼界上去了,再看不上他們那樣的輔導老師了?”
聽清殷輝的話,聞冬瞳孔微微一縮,電光火石間,他便理解了殷輝口中「輔導老師」究竟代指的是哪一類人。
略一遲疑,聞冬決定賭一把,於是他就像是被殷輝一句話逗樂了似的朗聲笑起來,笑了半晌才輕飄飄回答道:“孫總,孫總介紹我來的!殷校長肯定知道的,孫總他那人一向都很自信!”
這就算是接上殷輝的玩笑了,殷輝也放鬆笑了起來,他樂道:“你說的是孫濤是不是?哈哈哈那他確實是很自信!絕對不怕你會搶他風頭,甚至還會覺得我的學生們不喜歡你這花美男款,就鐘愛他那成熟男人的魅力!”
賭對了,殷輝和孫濤果然是認識且有某種明確交集的!
聞冬簡直想要作嘔,他在心裡狠狠罵了句「我呸」,但表麵卻還是配合笑道:“是是是,孫總就是這麼跟我說的。”
樂夠了,殷輝又忽然問了一句:“對了,還沒請教你名字,你是怎麼跟孫濤認識的?”
這種情況下,聞冬本能不想報自己的名字,他薄唇微動,未經思考竟就蹦出個「季」字。
出口,聞冬自己先愣了愣。
不過他掩飾極好,乾脆就這樣順了下去:“季冬 ,冬季的季,冬季的冬,我和孫總是在射擊館認識的。”
“哈哈哈,你這名字很有意思,”疑慮再次被打消,殷輝笑起來,“孫濤確實喜歡玩射擊!每次見麵都得聽他吹!”
兩人說話間,已經走到了停車場。
殷輝看向聞冬,好似猶豫了一瞬道:“季美人是要去吃宴,還是賞我個光,同我一道吃午餐?”
“那自然是要同殷校長一起吃午餐了,”先毫不猶豫回答了一句,聞冬又擺出了一副紈絝模樣,他朝殷輝眨眼道,“不過我這人性子急,不知殷校長可否先給我句準話,我今天能當上「輔導老師」嗎?”
與案情相關的時間分秒都珍貴,聞冬並不會被殷輝牽著走,他要的是一步步讓殷輝放鬆警惕,掉進他的圈套。
殷輝身形微頓,他看向聞冬的神情中不自覺又帶出了兩分銳利,語氣卻還是滿含調笑意味的:“季美人怎麼就饞成這樣了?你這俊俏模樣,那不是得彆人上趕著求你「輔導」?瞧瞧之前那小姑娘,一看你那小臉就紅得像小蘋果似的。”
聞冬裝作根本看不出殷輝眼中的銳利,也根本聽不出他語氣裡的試探,渾不吝般一擺手道:“殷校長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我口味不太一樣,不喜歡小姑娘,我也不愛正經處對象,又要哄又要捧的,忒麻煩了!可要說酒吧夜店認識的,那肯定得是18歲起步了,我要是喜歡成熟款的,那也就沒必要來找殷校長了是不是?”
聞冬這副模樣如果讓季凜唐初他們看到,那真是得驚到瞳孔地震的程度,可偏偏他言語神態間毫不顯僵硬做作,反倒無比自然——
那來自於十數年對不同類型的人的細微觀察。
果然,殷輝絲毫沒有起疑,反倒欣然接受了聞冬的解釋,了然笑道:“我懂了!原來季美人是隻喜歡「輔導」男學生!走,跟殷校長走,殷校長今天一定讓你當上滿意的「輔導老師」!”
“有殷校長這句話我就放心了,”聞冬做出一副長出口氣的模樣,好似很由衷般感歎道,“果然孫總誠不欺我,說殷校長組織這類活動是最靠譜的!”
說著話,殷輝已經替聞冬拉開了車門,聞冬笑著說了聲「謝謝」,毫不猶豫彎下腰,坐上了殷輝的副駕駛位。
作者有話說:
呼叫小季,你老婆又背著你搞事了!!【x】
第48章
季凜和唐初還有兩位痕檢警察離開了雲星家中, 從晴彩小區監控室拷貝了相關時間段內的監控先傳給了阮甜,不過他們並未對監控抱過多希望——
“現在看來又是很明顯的有計劃有預謀的犯罪,”出了監控室往停車場走, 唐初抬手手指抄進發間暴躁捋了兩把,歎氣道,“這樣凶手肯定會儘可能注意避開監控,而且我剛剛也看了, 這小區也不是什麼新小區,我看那樓道裡電梯裡根本也就沒監控…”
“確實如此,”季凜點了點頭, 不過比起唐初的暴躁,他依然溫和如常, 甚至慢條斯理道,“目前還是按照原思路排查, 另外, 如果我預料沒有錯的話,我們在不久的將來, 就能夠收獲一個高契合度嫌疑人。”
唐初微愣一瞬,但不等他繼續發問, 季凜就語氣自然轉開了話題,他忽然問:“一般葬禮需要多長時間?”
在唐初記憶裡季凜好像鮮少提問,因為他就像是無所不知無所不會, 因此乍然一下被季凜問到, 唐初怔了一秒才答:“大概一套流程走下來需要一到兩個小時?不過葬禮結束一般還會設宴什麼的…那時間就沒什麼定數了。”
季凜沉吟一聲, 他從口袋中抽出手機解鎖看了眼時間, 又點進了微信, 拇指懸空於「我的小聞畫家」那個備注上兩秒鐘, 沒有未讀,半晌,季凜什麼也沒發過去,轉而鎖屏將手機原收了回去。
有那麼一個瞬間,唐初懷疑自己可能是眼花了,因為他竟然從季凜好像永遠都不會有變化的神情中,看出了一分近乎焦急難耐的感覺,像是迫切在等什麼人的消息,不過那確實是極其短暫的瞬間,等季凜將手機收回去再抬起頭時,那一瞬的感覺便消弭無蹤,讓唐初完全捕捉不到了。
說話間已到了停車場,他們四人開了兩輛車,兩位痕跡警察一輛車,季凜和唐初還是開唐初的車,上車,唐初設置好了導航的目的地——容川花園,傅煙的住址。
然而紅色路虎剛剛駛上正路不足五分鐘,唐初隨手丟在儲物格裡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紅燈,唐初直接連接了車載藍牙接聽,阮甜的聲音瞬間響起,她語氣中不難聽出明顯的興奮:“唐sir,排查出一個非常符合條件的嫌疑人!”
——
同一時間,聞冬坐在殷輝的車裡,繼續矜矜業業扮演一個紈絝與殷輝套近乎——
聞冬刻意歪在副駕位的座椅裡,看起來像沒骨頭似的懶散,他歪著頭看殷輝,又故意露出了一副急不可耐般的模樣:“殷校長,你確定我等下去了就一定能當上「輔導老師」嗎?我這人口味可是很刁的!”
“能理解,”殷輝飛快偏頭掃了聞冬一眼,笑道,“完全能理解,畢竟我們季美人自身條件太過硬了!完全有口味刁的資本!”
吹了聞冬兩句,殷輝才故作高深賣起了關子,轉折道:“不過今天那個學生,絕對能讓我們季美人「輔導」滿意!那可是我們封閉營活動中的王牌!真的,季美人你運氣是真不錯,其實我們這月的封閉營活動才結束,你原本是要先預約,等到下個月才能有機會當上「輔導老師」的,不過這個王牌學生情況特殊,他可是全月都接受「輔導」的哦。”
聞冬瞳孔微縮,殷輝這句話中至少透露出了三個信息——
其一,如聞冬之前所猜測,所謂的封閉營活動果然就是一個幌子!它的實質應該就是一個賣-淫組織!殷輝在這個組織中所占據的主導地位是非常顯然的。
其二,所謂的封閉營活動一月一次,一次應該是為期一周,這個時限應當是組織與所謂的「輔導老師」之間定好的協議,一周之後最多可以再寬限一天,就要將身邊的未成年暫時歸還學校,這也正是這個組織得以在學校長期存在的秘訣之一。
那麼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高小雯的父母當時因為高小雯失蹤而報警,其實對於殷輝來說是一個很大的變數,因為他很可能麵臨著整個組織暴露的風險,但是在市局擦肩而過的晚上,聞冬和季凜就已經達成了一致想法——殷輝絲毫不顯慌亂,反而無比平靜,就像篤定了高小雯沒有失蹤一樣。
他憑什麼這麼篤定?
是他已經和當時給高小雯「輔導」的人聯係過了,還是說,其實那天他去市局之前,高小雯就在他的床上?
思及後一種可能性,聞冬搭在腿上的手指不動聲色攥緊了一瞬。
至於其三,其三則是說,學生裡有可能有一小部分出於某種理由,由原本的被迫轉為了「自願」,他們長期出賣自己的身體,以此來為自己謀求一部分什麼東西。
電光火石間,聞冬腦海中轉過了很多念頭,可他表麵上卻隻是微微闔了下眸,隨即朝殷輝展顏一笑,笑得一臉風流紈絝樣,問得直白卻也隱晦:“這麼王牌的學生,殷校長有沒有親自「輔導」過?”
話音落,聞冬敏銳注意到殷輝握著方向盤的手一緊。
略滯一瞬,殷輝笑了兩聲,才好似很驚訝般回答:“季美人問的這是什麼話?我隻是為你們搭建一座橋梁罷了。”
言外之意便是,他隻是提供這樣一個組織,自己卻並不真正參與其中。
但聞冬非常確定,殷輝之前對沈溪的那個小表妹,確實懷有肮臟的欲望,說明他是喜歡未成年的。
聞冬便又擺出了一副混不吝模樣,說出口的話越發露-骨:“近水樓台先得月的美事,殷校長為什麼不做?還是說,殷校長其實跟我藏著私,有更寶貝的王牌自己偷偷藏起來享用了?”
殷輝握著方向盤的手指再次收緊。
片刻後,聞冬看到他喉結微微動了一下,卻聽他繼續否認道:“沒有,真沒有。”
很多時候,過度的否定可能恰恰表明了一種肯定。
可問題是,聞冬不覺得在這個問題上,殷輝有必須隱瞞的必要,畢竟現在在殷輝眼裡,聞冬和他是一類人。
可他卻連續否認了兩次,這是否能夠說明,殷輝親自「輔導」的那個女生情況特殊,或許,就是高小雯?
因為高小雯已經死了,殷輝怕牽扯出自己,才從源頭上去否定自己的參與。
聞冬垂眸,手指在腿上輕點兩下,他故作無謂一攤手道:“殷校長說沒有那就沒有好了。”
話落,聞冬又轉口問:“有沒有這次活動的學生們照片?我好好奇!”
“有是有,”殷輝慢聲道,“不過要等到了地方,簽過協議才能給你看,季美人一定能理解的,是不是?”
很顯然,殷輝還一直保持著並不低的警惕心,很難從他嘴裡套出什麼實質的內容。
聞冬隻好點了點頭,順著話頭玩笑般道:“理解理解,謹慎沒錯!不然我心裡也沒底,萬一「輔導」到一半被警察叔叔查了,那可太要命了!”
大概是聽到了「警察」兩個字,殷輝眼底掠過一瞬不明的光,他嗬嗬笑了兩聲道:“季美人怕什麼?以你這副好模樣,就是萬一真有條子來,你的學生也準保會說都是自願讓你「輔導」的!”
殷輝句句捧著聞冬說,但不過是聽著好聽,沒有任何聞冬真正需要的信息。
好在聞冬心態一向都穩,並不會因此就自亂陣腳。
大概是提到了「警察」,殷輝的警惕性又高了兩分,一個過彎,車子駛入一條小路,殷輝忽然狀似無意般道:“對了季美人,你知道嗎?我們之前其實見過一麵。”
聞冬手指微動,卻做出了一副十足驚訝的模樣:“什麼?在哪見過?我怎麼不知道?”
聞冬十數年看過太多人,聞過太多人的情緒,因此他太懂得如何將一種情緒表現得逼真至極。
殷輝果然沒有起疑,他甚至毫不吝嗇拉踩自己又捧了聞冬一句:“不知道也正常,我這模樣肯定難入季美人的眼!”
不過不等聞冬再說話,殷輝就又繼續閒聊般道:“隻是我很好奇,季美人怎麼會出現在市局?”
聞冬刻意表露出兩分怔愣,隨即,他又恍然大悟般一點頭,一拍手道:“我想起來了!電梯口,電梯口碰上的就是殷校長,是不是?”
殷輝點了點頭,打趣般笑道:“季美人真賞臉,還能把我記起來,我可真是榮幸了。”
聞冬配合笑了兩聲,才皺起眉頭混不吝一擺手,早已在心中醞釀好的說辭張口就來:“彆提了,我那是做好人好事去了!飆車遇上死人,我打電話報了警,結果還被警察叔叔帶去局裡錄口供,真夠麻煩的…”
這話講完,聞冬並沒有給殷輝再發問的機會,而是先發製人道:“話說回來,殷校長為什麼也去市局了?”
殷輝握著方向盤的手再次收緊,片刻之後,他才若無其事般淡淡道:“小事一樁,我學校裡一個小姑娘叛逆期,和家裡鬨矛盾了就把手機關機跑去同學家住,父母一直聯係不上她急了,就打電話報警了,我就被請去接受問話了。”
聞冬手指倏然攥緊一瞬,指甲都近乎陷入了掌心。
他表麵神情淡定如常,甚至還在應和著殷輝的話,說著「這個年紀的男孩女孩們都這樣容易衝動」雲雲,心裡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就是他了!
高小雯自殺前和父母打視頻中給出的解釋就是去同學家住,手機關機了,是誰教她這麼說的?
就是殷輝!
但不等聞冬再想出進一步套話的方法,就聽殷輝忽然話鋒一轉問道:“對了季美人,我忽然想起來當時碰到你的時候,你身邊還跟著個大帥哥?你倆…什麼關係?”
聞冬瞬間反應過來,殷輝這問的是季凜。
當時是他和季凜並肩站在電梯間口,阮甜站在他們兩個身後,他和季凜比阮甜高了很多,相貌又過於出眾,因此殷輝應該是沒有注意到阮甜,或者說注意到了也沒覺得他們其實是一起的。
可殷輝這個問題,著實將聞冬問愣了一瞬。
有極其短暫的一瞬間,聞冬竟真的認真在心底思考,他和季凜是什麼關係?
合作?互相猜疑卻也互相欣賞的朋友?
好像是這樣,卻又好像並不止這樣。
可不止這樣,又是什麼樣?
但很顯然,現在不是該剖析內心的時間,因此聞冬心神轉了一圈,不知出於一種什麼樣的微妙心理,最終他咽下了到嘴邊的「朋友」兩個字,轉而輕描淡寫拋出三個字:“前男友。”
這下換殷輝愣了。
直到車子進入地下停車場,殷輝才忍不住打趣般道:“季美人不是說不喜歡成熟款,不樂意談戀愛?那這又算什麼?”
聞冬一攤手,渾不在意道:“這不就是試過了,才知道不喜歡不樂意嗎?”
車子在殷輝的專屬停車位內停下,殷輝開門下車,一邊走過來替聞冬拉開車門一邊笑道:“好好好,走了,到地方了,殷校長這就帶你去見個讓你喜歡你樂意的!”
聞冬下車跟上殷輝的腳步,從停車場乘電梯上樓之後,聞冬就一直在不動聲色打量四周的環境。
他發現所在的建築很有意思,因為它和聞冬學校的行政樓布局非常相似,或者說,它和所有學校的行政樓都非常相似。
殷輝一路將聞冬帶入了自己的辦公室,將門反鎖好後請聞冬坐下,之後熟練從抽屜中取出了一份協議書,以及一個…藥盒?
聞冬目光落在那個藥盒上,神情微愣。
直到這一刻,他才隱約意識到,也許有什麼東西並不完全在他掌控之中。
果然下一秒,殷輝就抬手將桌上的藥盒又往聞冬麵前推了推,他雖是笑著的,溫和語氣中卻含上了兩分隱隱的壓迫與警告意味:“季美人,協議中的第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就是先將這個吃了,之後才能開始我們的「輔導」計劃。”
聞冬與殷輝對視一眼,他沒有急於出聲,而是先伸手將桌上藥盒拿了起來,看清藥品名的瞬間,聞冬瞳孔一縮——
那是一盒雖不具有成癮性質,卻也在市場上禁止流通的催-情-藥。
作者有話說:
問:和小季什麼關係?
冬冬:前男友。
小季:?還沒開始怎麼就成前了!
另:有獎猜猜,冬冬會不會吃藥!明天更新前的評論都發紅包!
第49章
同一時間, 季凜和唐初還有兩位痕檢警察已經離開了容川花園——傅煙的家。
因為傅煙是中毒身亡,因此並沒有在現場留下過多痕跡,不過季凜他們還是基本確定了傅煙家中確實就是第一現場——
與雲星家不同, 傅煙家的門鎖有明顯被破壞痕跡,客廳地麵上有一個四分五裂的瓷碗,但地上卻幾乎沒有液體痕跡殘留,痕檢警察從瓷碗碎片中提取拚湊出了一枚指紋, 如果沒有意外那應該屬於傅煙本人的,也就是說,傅煙很可能是喝了這碗裡的液體之後中毒身亡的。
碎片都被帶回了局裡準備做進一步檢測, 看是否能從碗底提取出有效物質殘留。
除此之外,傅煙家沒有再提取出有效指紋和腳印, 但在傅煙書房門框底部發現了一枚極其不顯眼的微型竊-聽-器。
開車返回局裡的路上,唐初忍不住和季凜探討道:“季老師, 你有沒有覺得, 我們這個案子走得太順了?”
之前阮甜打電話來,說排查出了一名契合度非常高的嫌疑人, 高到什麼個程度?
首先從身份上來說,這名嫌疑人是一個年輕男性, 任職於傅煙的競爭對手公司,和傅煙擁有明確的敵對關係。
而同時,在傅煙和雲星被害的兩天之前, 他們還同這名嫌疑人在一個業內晚宴上見過麵, 更關鍵的是, 經業內晚宴時的監控及當時就近在場的人都證明了, 嫌疑人曾同雲星搭訕過, 言辭曖昧露骨。
這二者與季凜對嫌疑人的初步心理側寫基本完全吻合——對傅煙沒有過度情感表達, 隻想達成致傅煙於死地的目的,而對雲星有特殊情感有生理-欲望且可以說「愛而不得」。
另外從客觀證據鏈來講,這名嫌疑人身高並不算高,淨身高172cm,鞋碼41,吻合唐初補充的附加條件。
而最關鍵的一點是,在傅煙被害當天下午,這名嫌疑人曾去過傅煙家——被傅煙家所屬的電梯間監控拍到了,另有傅煙家的保姆阿姨作人證,而傅煙家那個竊-聽-器也很可能出自這名嫌疑人之手。
“真的太順了,”唐初又再次感歎了一遍,“順到有種好像回去審完就能立刻結案的不真實感。”
這話的內容乍一聽去好像是很令人愉悅的,但唐初的語氣卻恰恰相反,含著少有的凝重。
有經驗的刑警麵對這樣的情況其實大多都會有一種敏銳嗅覺——查案過程中表麵看起來的過度順利未必是好事,它很可能象征著另一個極端,即印了季凜那句話:“這凶手很有意思,像是有意在為我們引路似的。”
不過對比唐初的凝重,副駕駛位上的季凜依然神情如常淡定自若,他不置可否道:“先回去審了再看,任何行為背後都能捕捉到它相對應的情緒緣由,另外有一點還需要關注,如果為同一個熟人作案,為什麼雲星家的門鎖沒有被破壞,但傅煙家的卻被破壞了?”
唐初微愣一瞬,紅燈,他下意識轉頭看向季凜,正要問句什麼,卻正巧看到季凜從口袋中抽出手機解鎖的模樣。
這人明明前一秒鐘分析案情時候還是一臉淡然,可現在卻不知為何,垂眸盯著手機屏幕時,季凜眉心竟微微蹙著,仿佛壓著一股他根本不自知的淺淡躁意。
大概是季凜這副模樣著實太過罕見,唐初一時間愣了個神,等他再回過神來,已經又到了綠燈。
紅色路虎重新啟動,知道唐初還有話要問,季凜側頭對唐初說了句「稍等」,轉而修長手指在手機屏幕上輕點兩下,終於還是撥出去了一個電話。
——
不過,這個電話此時此刻注定不會被接通。
聞冬的手機早已調成了靜音,電光火石間,聞冬便想透了這其中關竅。
其實之前在來的路上,坐在殷輝的車裡,聞冬就有過疑問——
雖然他對自己扮演紈絝的能力很自信,也明白自己用孫濤來賭一把賭得很成功,確實讓殷輝逐步放鬆了警惕,但真的能夠這樣快就參與其中,成為所謂的「輔導老師」中的一員,這個速度確實連聞冬自己都很意外。
這個隱藏在私立中學中誘導脅迫未成年出賣身體的組織一定早已存在了不短的時間,它真的這樣容易被滲透,這樣容易讓人參與其中嗎?
換言之,殷輝的放鬆警惕並不僅僅來源於聞冬出色的表現,更來源於另一種於殷輝而言更穩固更安全的基礎——
聞冬現在知道了,這個基礎,正是這盒藥。
催-情-藥作用下,鮮少能夠有人保持理智,一旦交易徹底達成,那麼所謂的「輔導老師」同整個組織之間就算是完全綁定在了一條船上,成為一個利益共同體。
這才是殷輝真正的心安所在。
心念電轉,聞冬麵上不露分毫,他修長手指將那盒藥原封不動放回了桌上,抬眼看向殷輝,眼底流露出兩分恰到好處的茫然,語氣不解道:“殷校長,這是用來做什麼的?”
殷輝回視聞冬,他緊緊攫住聞冬的眼睛,像在辨彆聞冬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
聞冬目光不閃不避,他就像是根本看不出殷輝眼中的審視意味一樣,還朝殷輝歪了歪頭,神情好似更茫然了兩分,再次開口道:“殷校長?你怎麼不說話?”
片刻後,殷輝驟然撤了那副審視目光,他笑得一臉意味深長,不答反問道:“季美人不知道嗎?我以為像季美人這樣的玩咖,對這種東西都是很內行的。”
聞冬做出一副微愣神情,隨即,他就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忽然義正嚴辭道:“什麼意思?毒-品我可從來都不碰!玩歸玩,這可是高壓線!”
像是沒想到他的思維竟然瞬間發散拋錨得那麼遠,殷輝愣了愣,轉而哭笑不得道:“我的季美人,你這是想到哪兒去了!我們可是正規組織,怎麼會讓你碰那個!罷了罷了,我看你是真不知道,我給你就明說了,這藥吃了會讓你整個人都像被火燒著,覺得燥熱無比,卻又好像充滿了無窮的力量,一夜七次算什麼?那可都是小意思,一夜十七次都不是夢!”
說到最後,殷輝音量都微微提高了兩分,那模樣活像是在宣講鼓吹什麼好東西。
聞冬心中作嘔,麵上卻配合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般的模樣,直白道:“懂了,你說的這不就是催-情-藥嗎!”
“嘖嘖嘖,”殷輝咂了咂嘴,嗔怪道,“雖然說就是這個東西,可催-情-藥多不好聽?我們現在可都不這麼叫了。”
終於從殷輝口中得到了一部分想要的東西,聞冬垂下頭,唇角極不明顯微微勾了一勾,他一隻手伸進口袋,不動聲色在手機屏幕上輕點了兩下。
遲疑一瞬,聞冬又抬起頭看向殷輝,他故意擺出了一副十足無語又仿佛受到冒犯的模樣,大聲質問道:“可是殷校長,你真的覺得我這個年齡,需要用到這玩意兒嗎?”
殷輝明顯一噎。
說真的,他確實極少遇到像聞冬這個年齡,這等相貌還非要來當「輔導老師」的。
畢竟這需要花錢,還不是一比小錢,可在殷輝看來聞冬這樣的,完全應當是彆人爭著給他花錢才對。
殷輝在心裡搖了搖頭,沒辦法,口味獨特有時候確實是麻煩。
不過
殷輝朝聞冬攤了攤手,放緩了語氣循循善誘般道:“我當然知道季美人不需要,不過這是協議中最重要的一條,我相信季美人還是非常具有協議精神,且也一定能同我們互相體諒的,對不對?況且話再說回來,這藥也沒什麼副作用,反而能為你帶來一場更為愉悅的輔導體驗,季美人何樂而不為?”
聞冬露出一副並不情願的模樣,他薄唇動了動,但卻也沒再說出什麼反駁的話,半晌,聞冬才勉為其難般點頭道:“行行行,吃就吃,不過殷校長,你是不是至少得先讓我見一見我等下要輔導的學生?不然等下我這藥效起來了,你給我隨便弄來個醜的敷衍我,我也感覺不到是不是?”
殷輝頓時失笑道:“我看起來像這麼缺德的人嗎?”
聞冬扁嘴,故意道:“我可沒這麼說哦。”
“季美人你真的很有意思!”殷輝大笑兩聲,終於鬆口道,“讓你先看,讓你先看!看了準保你立刻就想吃藥了!”
邊說,殷輝邊拉開手邊抽屜,從中取出一個小型按鈕,輕輕按了一下。
殷輝朝聞冬微笑抬了抬下巴,慢聲道:“季美人,向後轉。”
聞冬應聲向後轉去,看清背後情景的瞬間,他瞳孔就驟然一縮——
那竟是一道暗門,暗門緩緩打開,露出裡麵一個巨型鳥籠。
而鳥籠正中央,一個赤-身-裸-體的少年跪趴在地,勁瘦優美的四肢都被鎖鏈牢牢束縛,後背凹出極其流暢的肩胛骨線條。
大概是感知到了聞冬的目光,少年緩緩側過了頭,露出一張已隱約有成年輪廓,卻還存著明顯鮮活少年氣的臉。
以聞冬閱人無數,極其挑剔的眼光來看,也不得不承認,確實很好看。
聞冬眉心不著痕跡蹙了一下,他心頭忽然掠起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怎麼樣?”殷輝含笑嗓音驀然在身後響起,語氣揶揄道,“季美人這是看傻眼了?信殷校長的是不是沒錯?你現在一定很想吃藥了,對不對?”
聞冬又盯著鳥籠中過分好看的少年看了兩秒鐘,心頭熟悉感揮散不去卻又一時尋不到源頭,片刻後,他微微闔了下眸,轉身看向殷輝,朝他嫣然一笑。
沒有出聲,聞冬用實際行動給出了回答——
在殷輝專注而期待的注視下,聞冬抬手從桌上拿起了那盒藥打開,乾脆利落按照協議中規定的劑量將藥片悉數放入嘴裡。
入口即化。
——
雅深市市局刑偵支隊審訊室內,端坐審訊位的季凜心臟倏然一縮。
作者有話說:
小季快來!!
第50章
這種近乎心悸的感覺於季凜而言並不算陌生, 但也絕不熟悉。
在此之前,他二十八年人生中也不過隻出現過一次——
就在前不久,那天聞冬以自己作餌, 不惜冒生命危險也要去釣出韓揚。
聞冬…
簡單兩個字在唇齒邊沒過一圈,季凜微微闔了下眸,他極其罕見不敬業,在審訊桌下抽出手機看了一眼。
仿佛毫不意外, 那通電話無人接聽,且至今聞冬也沒有回電話來,甚至不要說回電話了, 連個句號都沒有發過。
季凜拇指在手機背麵輕輕摩挲兩下,片刻後, 他將手機原封不動放了回去,抬眸看向坐在對麵的人——那位高契合度嫌疑人, 名叫趙舟。
趙舟偏矮偏瘦, 但看得出來他應當很在意自己的身形,鞋底是增高的, 西裝還有墊肩。
此時坐在刑偵支隊的審訊室內,麵對季凜和唐初兩個肩寬腿長的男性, 趙舟大概心理壓力很大,卻又在竭力挺直腰板,模樣看起來有兩分滑稽。
相比起趙舟的滑稽, 季凜和唐初的姿態卻是截然相反的舒展, 仿佛胸有成竹。
“說說, ”唐初叼著支煙, 朝趙舟抬了抬下巴, 擺出一副虛心求教般的模樣, “24號下午5點,你去了傅煙家,電梯間監控拍到了你兩次,中間間隔足足半小時,我很好奇,在傅煙不在家,隻有他的保姆阿姨一人在家的情況下,你竟然還在他們家待了這麼久,是在做什麼?”
“是這樣的,”趙舟看起來並沒有被問住,他語速流暢條理分明道,“我去的時候時間不是很巧,正巧碰上小傅總不在家,他家保姆在廚房做飯,她要我先在客廳等一等,說小傅總快回去了,於是我就一直坐在客廳等,誰知道等了將近半小時,那個保姆阿姨又過來說小傅總給她打電話了,行程有變不回家吃晚飯了,可能會很晚才回家,我也沒辦法隻能就先走了,警官,在彆人家乾坐半小時沒等到人我也很無語的好嗎?”
說到最後,趙舟還乾脆朝季凜和唐初攤了攤手,一副十足無奈的模樣。
可季凜和唐初都根本不接他話茬,唐初從嘴邊摘了煙蒂嗤笑一聲,毫不留情道:“這年頭我就沒見過上門拜訪前不提前和主人約好的,趙先生在職場打拚多年,難不成連這最基本的人際交往準則都不知道嗎?”
“我說這位警官,”趙舟皺了皺眉頭,神情不悅道,“你這問話語氣是不是太衝了?你怎麼就知道我沒和小傅總約好?”
邊說,他邊從口袋中抽出手機解鎖點了兩下,推到唐初麵前,示意唐初看他的手機通話記錄——
聯係人:小傅總 4月24日下午16:26 28秒;
唐初偏頭看了季凜一眼,示意這個通話記錄屬實,因為他們之前已經調取過傅煙的通話記錄,確實有和趙舟的這通電話。
“我們早在之前晚宴的時候就當麵約好了,”趙舟又不緊不慢繼續道,“這通電話是我當時剛出門打的,想再同小傅總確認一次,警官,我認為我這人際交往做得還不錯,你怎麼想?”
趙舟看起來十足理直氣壯,說出來的話乍一聽去也合情合理,可是…
“我怎麼想?”唐初冷笑一聲,語氣陡然加重道,“我在想你的腦子是不是也就隻能編出這種理由來了,既然你都跟傅煙約好了,傅煙在明知道你去了他家的情況下臨時改行程了,於是就讓他們家保姆阿姨通知你一下就完了?他自己怎麼可能不再給你打電話或者至少發信息表達歉意說明情況?”
傅煙的通話記錄及微信記錄中都顯示得非常明白,除了那通28秒的電話之外,傅煙直至死前,都沒再和趙舟有過任何聯係。
趙舟肩膀繃緊一瞬,氣勢不自覺低了兩分,但他還是梗著脖子道:“那我怎麼知道他為什麼不再跟我聯係了?說不準他就是單純看不上我,覺得沒那必要親自聯係我道歉再給我解釋,有什麼問題嗎?我說的都是真的,他家保姆也確實說了他晚上不回家吃晚飯,你們不信可以自己去問保姆!”
“傅煙不是那樣的人,”一直沒有說話的季凜忽然開了口,他先語氣淡然陳述了一句,轉而認真注視趙舟的眼睛,嗓音溫沉道,“趙先生,我相信你,你確實說的都是真的。”
趙舟一喜,可這「喜」還沒持續半秒鐘,就聽季凜又慢條斯理繼續說了下去:“這套低級敘詭被你玩得還不錯,你們確實在之前晚宴上就約好了你要去他家,你出門時給他打的那通電話也確實是為了同他再次確認,甚至你在他家的時候,他家的保姆阿姨也確實告知過你,說傅煙那天晚上不回家吃飯了,但其實,你們真正約好的時間並不是24日,而是25日或者再之後的某一天,而保姆阿姨之所以會說那句話,是因為你先提前問了她傅煙是不是不回家吃晚飯了。”
情況陡轉,自以為高級的說辭就這樣被輕而易舉拆穿,趙舟愣愣望著季凜,臉色逐漸變得僵硬,一時之間竟沒有接上話來。
而季凜也根本沒給他接話的機會,略頓一秒,季凜就又續上了話頭,卻好似前言不搭後語般突然問:“你去傅煙家的時候,他家的保姆阿姨正在做什麼飯?”
趙舟明顯又是一愣,甚至唐初都跟著愣了一瞬。
季凜這是什麼奇怪問題?
“我…我不知道,”片刻後,趙舟低下頭,像是隨口道,“我又沒進廚房看。”
“不,”季凜乾脆利落吐出一個字,他盯著趙舟的發頂,一字一頓道,“你知道的,你去看過,保姆阿姨並不是在做晚飯,而是在做醒酒湯,因為傅煙那天根本沒有改變行程,他原本的行程就定好了不回家吃;
晚飯,且特意要求保姆阿姨給他煮醒酒湯。”
趙舟猛然抬起頭,目光直勾勾定在季凜臉上,可還不等他說話,季凜和唐初的耳機中就同時響起了萬法醫助理的聲音,語速飛快急促:“唐sir,季老師,屍檢結果和物證檢測結果都出來了,傅煙死因就是亞硝酸鹽中毒,但他體內還檢測出了另一種不明物質,物證瓷碗碎片中同樣檢測到了少量亞硝酸鹽及該種不明物質殘留!”
這句話直接把唐初說懵了,如果不是顧及還在審訊,唐初一定會直接發問“什麼東西?檢都檢完了怎麼還「不明」?”
而季凜神情也罕見怔了一瞬,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麼,眉心微蹙了一下。
然而變故好像都發生在瞬間,季凜還沒來及深思下去,他口袋中手機就忽然振了一下。
心尖倏然一跳,季凜乾脆摘下耳機站了起來,邊大步朝外走邊抽出手機解鎖去看。
是聞冬發來的信息,竟然是條語音。
這是聞冬第一次給他發語音。
等不及再連接藍牙耳機,季凜直接開了聽筒模式貼在耳邊。
五秒鐘後,語音結束,季凜眼底仿佛蓄起了洶湧風暴。
——
一間布置類同畫室的房間內,窗簾合攏得嚴絲合縫,不漏絲毫日光,房間內卻也隻開了一盞昏黃小燈,並不明亮,整個房間的氣氛都顯得低靡而又曖昧。
靠近窗台的位置立著兩個畫架,畫架上各有一張畫紙,畫紙卻完全是空白的。
畫架旁,身著墨藍色浴袍的聞冬手握一支畫筆,正調笑般舉向近在咫尺的少年。
少年穿最簡單的白T恤黑長褲,卻依然襯得他青蔥而挺拔。
“快,”聞冬半眯著眼,唇角斜斜勾著,沒有握筆的那隻手探向少年胸膛,指尖輕輕一點,嗓音又輕又嬌,“把T恤下擺撩起來,我要…要你給我做畫板。”
少年看著聞冬,有那麼一個瞬間他眼底神色好似變幻莫測,但最終少年還是一言不發,順從伸手撩起了T恤下擺,露出獨屬於少年人的勁瘦腰腹。
聞冬手中沾著墨藍色顏料的畫筆筆尖,就直直落在了少年光潔腹部。
筆尖毛絨而柔軟,聞冬的力道又極輕,落在肌膚上,少年身形不自覺一顫。
“很癢?”聞冬笑起來,他忽然靠近少年,唇瓣近乎要貼在了少年耳側,但隻是近乎,少年能夠清楚感覺到,聞冬的唇瓣並沒有真的觸上來。
下一秒,他聽見聞冬輕聲問:“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這明明是句爛大街的調情話,聞冬的語氣聽起來也分外曖昧,可少年肩背卻明顯一繃。
他沒有立刻給出回答,反而緊緊抿住了唇瓣,像在同自己做某種拉鋸。
過去了很短暫卻又仿佛很漫長的兩秒鐘,少年終於開了口,近乎隻有氣聲:“哥哥,你是不是認出我了?”
聞冬點在少年腰腹的畫筆略一停頓,他抬眸看進少年的眼睛,片刻後,聞冬沒有直接回答,隻是坦誠道:“很眼熟。”
“哥哥,”少年又用氣音叫了一聲,終於自剖身份道,“我是小一。”
小一…小一!
聞冬眼眸微微瞪圓,時隔至少八年之久的記憶在這一刻突然湧上腦海,但現在的實際情況以及自身的身體狀況,實在讓聞冬很難做到好好思考。
如殷輝說的那樣,他現在很燥熱,也很亢奮,能夠堪堪維持住理智已經是聞冬儘力而為之的結果了。
聞冬頭昏腦脹又好似飄飄欲仙,半迷蒙間他直白感歎了一句:“是你!你竟然都長這麼大了…”
之後不等少年再說話,聞冬就忽然抬起空著的那隻手臂,輕輕勾住了少年的脖頸,貼在他耳邊小聲問:“小一,你想不想出去?再也不回來了,你信不信我?”
少年點了點頭,又歎了聲氣,他微微側頭靠近聞冬,再次用氣音說:“哥哥,沒那麼容易的,這個房間裝了攝像頭。”
可聞冬卻並沒有表現出絲毫驚訝,他畫筆緩緩上移,又在少年耳垂上畫了一筆,同時覆在他耳邊回答:“我早猜到了,你配合我就好。”
“可是哥哥,”少年微微向後仰了下頭,又低頭去看聞冬掩在浴袍下的腿間,語氣近乎是關切的,“你不難受嗎?其實我可以幫哥哥的。”
聞冬手中畫筆微滯,他微微闔眸深吸了口氣,儘力耐心道:“我說我不是為了這個來的你信不信?我不需要你幫我,我隻需要你聽我的好好配合我,我能帶你出去。”
可少年望著聞冬,他點了點頭,卻依然固執己見般回答:“我信,但哥哥,可不可以讓我先幫你解決好,我再配合你?”
聞冬攥緊了畫筆,在那藥物作用下,他著實很難維持與往日一樣的冷靜與淡然。
正要再嘗試繼續勸說,就聽少年聲音越發低下去,低到了需要很仔細聽才能分辨的程度:“哥哥,我做不好,會被懲罰的。”
聞冬呼吸一滯。
他就知道沒那麼容易的。
出賣自己的身體淪為有錢人的玩物,沒那麼容易。
而他同少年八年未見,再見竟就是這樣的情景,想要取得少年的信任,同樣沒那麼容易。
聞冬一時之間沉默下來,他還在思考要怎麼做才能夠取得少年的信任,同樣也在分神思考季凜能否再次領悟到他在殷輝監視下發出去的那條,堪稱語焉不詳又莫名其妙的語音。
可少年卻好像將他的沉默當作了默認。
等聞冬再回過神時,少年竟已經在他麵前蹲了下去,探手撩起了他的浴袍下擺!
聞冬倏然一驚,下意識伸手就要去阻止,可他的手掌才剛剛抵上少年額頭,房間門竟然就被從外麵大力破開了!
突如其來的意外讓聞冬和少年都是一愣,兩人不約而同向房間門口望去——
房間門口出現了兩道人影,殷輝在前,他整個人都是繃緊的,早已沒了先前的氣勢,而他身後,眉眼深邃肩寬腿長的男人如冷鋒出鞘般淩厲,他手中還握著一把槍,冰冷槍口就直直抵在殷輝的後腦勺。
“季…季美人,”殷輝牙齒都在打顫,“你前…前男友來找你了。”
聞冬:“……”
來得可真是好時候!
他與季凜對上目光,隻那一瞬,一股動物的本能危機感就刹那從心底升騰而起,又飛速通向四肢百骸,連骨頭都覺得冷了兩分。
聞冬從沒有哪一刻像這一刻一樣清晰意識到,季凜可能真的會吃了他。
作者有話說:
小季要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