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你怎麼知道?”
向江海把桌上剩下的碗筷和盤子都收在手裡,回到廚房。
“縣裡都在傳呢,聽說是個女的,從京都部委直接派下來的,應該是來頭不小。”
“我們教員室都在議論,就是不知道她是不是來鍍金的,或者像前兩任書記那樣,混上兩年就走,不乾什麼實事。”
向茹娟嘴上說著,已經拿起抹布,麻利地擦著餐桌。
正陽縣的前兩任書記,都是守成派,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在位置上混日子。
下麵的老百姓看在眼裡,都稱之為‘維持會長’,讓人多有聯想。
但老百姓們又怎能理解他們。
按照他們私下的說法,這世道,多乾多錯,不乾不錯。
就算你乾出花了,又能怎樣?
在官場裡遊刃,講究的不是政績,而是資源關係。
關係不到位,乾了很可能都是錯。
關係到位了,不用乾,自然會升遷。
也所以,這樣的‘維持會長’帶動著整個正陽縣的官場上下,人浮於事,官僚主義盛行,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現象比比皆是。
老百姓對此一開始非議,後來見沒什麼作用,就漸漸失去信心,習以為常了。
對這些,經曆過這兩位書記的向江海自然深有體會。
但他還沒把紅塵看破,他堅信,多乾工作總沒錯。
即使眼前沒有顯見的機會,可等到真正遇到乾事的領導時,還得拿出業績來。
現學現賣,肯定不如日積月累來得充實。
除此之外,官場裡還講究人設形象。
就像現在的向江海,在整個城關鎮,若論乾工作,沒人不對他豎大拇指。
向江海也相信,眾人皆醉我獨醒,應該是宦場的教科書。
他回過頭來對客廳裡的母親道:“這個我也聽說了,具體能不能乾事,就得等到位了再看。”
一邊說,一邊將懷裡的餐具和盤子放在廚台上,開始清理餐餘。
當他把碗裡啃過的排骨,剛準備倒進垃圾桶時,不覺一愣。
垃圾桶底部,有四、五塊啃過的骨頭,和自己剛吃過的完全不同。
碗裡的五塊肋排,整整齊齊。
啃的時候,骨肉分離,爽利得狠。
甚至,向江海還習慣輕咬幾下,榨出裡麵的骨髓,再嗦咯幾口。
那種混合了肉香和骨香的汁液,滲入口腔,沁入心脾,是那麼令人陶醉。
可垃圾桶裡的骨頭,都是脊骨邊。
那種沒有多少肉,啃起來麻煩,又沒骨髓香的排骨邊,向來是次等品。
這次,又毫無例外地被母親承包了。
自打記事的時候起,向江海就一直見母親這樣。
不僅包辦了這些邊角料,甚至很多次,隻要是向江海喜歡吃的,母親都借口自己不愛吃,而讓兒子獨享。
意外發生在大約上了中學的一次。
那天,向江海吃過排骨後被夥伴們叫出去玩,中途回來拿球拍的時候,看見母親坐在餐桌前,正啃著自己沒啃淨的骨頭。
見兒子回來,就以嗔怪掩蓋尷尬道:
“你這孩子,吃東西總這麼拉祜,你看,上麵還有肉呢,都沒啃淨!”
那天的羽毛球,向江海打得心不在焉。
從小跟著母親長大的他,恍然醒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