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尋味這個“六界第一俊仙”的名號,總覺浮誇,又想起九洺的名號,隻覺天族當真自大,她們妖族可從不愛這般標榜自己。
“囂張狐帝!本宮這就下去教她見識一番,看看這第一戰神的名號可是虛名!”
九洺又忍不住跑來瞧著,雖也苦於靈汐笛音虐耳,但一聽得狐帝這般不屑於己,自是又惱火上頭,上次的過節還未了,不如今日一並清算。
“哎哎哎!剛失了那麼多髓血,也未令你心火穩些!”
莫斯年自是寸步不離地跟著九洺,生怕他獻祭龍髓之後有何不適。卻也攔不住他又跑來明堂守著小妖,那便一並陪著他遠遠瞧著便是。
誰想他才剛在雲間立了沒一會兒,就又被那狐帝惹得惱火,莫斯年當真頭大,隻得趕緊從後攀住他臂膊,一力攔下。
“斯年,莫要攔我,這個狐帝由來就對本宮和靈兒不屑日久,現下靈兒卻還偏愛與她同住。本宮若不親自給她幾分顏色,隻怕靈兒日後還要受她欺辱。”
九洺仍是不聽,運著怒火,根本壓抑不去。
“什麼受她欺辱,你沒瞧見,由來都是你那小妖折騰得歡,擾得人家狐帝臥不能眠食不下咽的。
人家抱怨兩句,你就這般惱著,可你家靈兒又是拆房,又是吹得鬼哭狼嚎,怎不見殿下斥責隻字。如此偏私,確是難符六界第一戰神的曠世英名。”
莫斯年不敢鬆手,一麵拽著他,一麵說著道理。
“咱自家的小妖,什麼心性本宮自是心知,但她畢竟寄人籬下,我就是見不得她被那狐帝這般欺著。”
“那仙師邀殿下入堂司仙師授業之職,殿下為何不願,若當時應下了,作為仙師,自可光明正大護她周全,也省了我陪你冒著這般烈日,還要在雲裡站著。”
“還不是因著……”
九洺本一心辯駁,卻暮地想起了什麼似的,及時收言。
“因著什麼,總不會連我也要瞞著。”
莫斯年看出不對,由來殿下與他從不曾有絲毫隱瞞的,今日怎麼突然有了難言之事?
“沒什麼,當時一直礙著不知何時能得元君召令,因而未敢貿然應著。”
九洺被他問得分神,氣便消了大半,隻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掌心那道尚未愈合的橫貫深痕,不覺有些憂慮。
“是啊,即便已然獻祭,若要盼得召令也要有些時日,更彆說此後還需殿下親赴虔醮,便更不知何時能回了。”
原是莫斯年想多了,殿下還是那般坦然待他。
隻是,一想起適才兩人在靈應宮之事,再看著一臉若無其事的殿下,隻有他知道殿下剛剛所曆是何等徹骨之痛,便又忍不住眼裡泛起柔波,看著他,滿眼心疼。
“斯年,你有沒有覺得靈汐吹的曲子,有些耳熟?”
九洺覺出他一直緊緊箍在自己臂彎上的手力忽然輕柔許多,便知他是又在憂心自己了,便故意轉些主意,指著下麵院子裡一再狠命鼓著腮幫蠻力,對著竹笛胡吹不停的靈汐,半似認真地問他。
“殿下,你這可難住我了,就憑這小妖的功力,若說能把死人吵醒倒是真的,但要讓人聽出韻律,還是算了吧,還不如做個死人清淨。”
莫斯年領會九洺深意,便知趣地收了收情緒,順著他手指處看著小妖,耳邊闖進來的,都是些喑啞亂律,哪裡能稱得上曲調。
“你這一副伶俐口舌殺人於無形的本事,亦是六界少有,若要論起來,可也該冠以六界第一毒舌的名號。”
九洺聽得他所言頓時哭笑不得,再聽靈汐的笛聲,又甚覺實然,忍不住就著狐帝之言打趣他。
“怎麼,剛還被狐帝氣得牙癢,現在卻又拿著她的話來揶揄我,殿下竟也這般沒有立場?”
莫斯年被他逗笑了,一直拉著他的手也悄然撤去,自然地背回身後。
“親近之人,即是立場。”
九洺淺笑著對上他的眼,不經意地輕輕道著。
此言一出,莫斯年頓時像被扣中心門,心底泛起從未有過的甘甜,如沐春風。
隻恨自己耳力不夠,不能將這句話永遠留存,緊緊盯著他的眼裡,傾儘一世柔情。
收在背後的雙手竟有些無措地不知如何安放,隻得緊緊相牽著捏合搓撚,麵上卻硬是裝作尋常淡然,不知燒得通紅的耳根早已無處掩藏。
“那……那個,”
莫斯年略有些無措地抽出一隻手,在眉梢假意輕掃幾下,指著又跑到池邊吹笛的靈汐,結巴著喃喃虛言:
“好像確實有幾分耳熟。”
“嗯,這曲調,應是本宮年少時就在哪處聽過……”
九洺對莫斯年的滿心悸動全無察覺,凝神仔細聽著下麵不時蹦出的笛音,聽辨入神。
“少年時……”
莫斯年借言掩飾,權以笛音平複心緒。
靈汐在院子裡咿咿呀呀練了一下午,雖依舊不著韻律,幸在終於將角、徵二音找準了。
曲調是根本沒有的,但這嘈嘈切切的意味總歸合出幾分。
果然,九洺和莫斯年強忍著心耳淩虐,經過一番痛苦分辨,終於聽出了這首曲子的原調。
卻也同時覺出此事不妙,不由得一陣心驚,兩廂對視之下不約而同喚出了這首曲名!
“《漪蘭操》!”
“《漪蘭操》!”
最是九洺臉色立時大變,未及莫斯年阻攔,他已棲身直落院中,迅施仙靈,一把奪過靈汐手中的竹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