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略略掃眼,見得院內情狀,隻單對著莫斯年道了一句,冷生生的,聽不出一絲隱意。
“回帝君,適才為殿下療傷,貪杯暖茶便留得晚了些,小仙此際正要回藥王殿去。”
莫斯年何等伶俐之人,即便帝君不著一字,他也立時會了意。
待得了帝君首肯,莫斯年轉而宮躬身向九洺施禮,說話間便要離去。抬眼處正對上九洺遞來一記眼神,他自心領神會,立馬帶了靈汐一道出去。
“這小妖留下。”
帝君怎會看不出他們的心思,沉沉一語,便攔住了二人去路。
上命難違,連九洺都不敢違逆帝君旨意,更何況是莫斯年呢。
沒辦法,他隻好留下靈汐,自己一個人出了宮門,回望處不禁生出千萬分的擔心,剛剛他們那般不過是如平日裡的訓教,小懲大戒嚇唬嚇唬靈汐,叫她往後多些思量罷了,哪裡舍得真打。
可看帝君此番架勢,小妖今夜隻怕是在劫難逃了。
“殿下,平亂東海可有傷損?”
帝君聽得莫斯年適才所言,再看九洺麵容確實尚有幾分慘白,因而上心問詢。
“帝君勞心,已無大礙,索性定海珠已經尋回,九洺負罪之身本應在玉清府候著的,還請帝君責罰。”
九洺斂息再施一禮,躬身認錯。
“罷了,此事容後再論。如今東海之亂是小,但人間之事卻是非同小可。”
帝君免了九洺之禮,卻仍未挪移寸步,亦未有要入殿詳敘之意。
“帝君所指,可是函陽鎮魔族之事?”
九洺聽得帝君如是說,心中更生隱憂。
“回稟殿下,飛麟軍發現駐守的魔族村落突發大火,便立即前去察看,卻不想待我們趕到時,魔族之眾早已人去樓空,更設下陷阱,害我族將士葬身其中,除我一人僥幸負傷逃回,其餘皆無生還。”
火德星君略略稟報,言中悲憤之情溢於言表。
“隻你一人回來?”
九洺隻聽莫斯年說起是魔族攻擊了天兵,原以為單以區區魔族之力,怎會是天兵對手,沒想到竟是這般慘烈情狀!
“正是,屬下帶隊前去追索魔族蹤跡,不料於村落內遇襲,那股魔族手段之狠毒確是前所未見。”
火德星君料得殿下驚異,畢竟他帶隊潛入魔族村落之時,也是萬沒料到竟會遭遇那般慘象。
“不可能啊!那些魔族村民雖有些蠻鄙,但皆是不通法術的,他們遇到天族舍命奔逃還來不及,怎麼可能主動攻擊天兵呢!不是說他們失蹤了嗎?若沒有找到蹤跡,又怎能貿然斷定那些陷阱就是他們布下的!”
靈汐在旁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脫口而出心中困惑。
不對!
他們口中說的魔族村民如此狠戾凶殘又法術高強,與她當年遇到的那些羸弱魔族大相徑庭。
“靈汐!不得無禮!帝君在上,不可胡言!”
九洺心知帝君不喜靈汐,連忙厲聲嗬斥於她,生怕她言不經心,觸怒帝君。
“本君親自下界,就是特去剿滅這股餘孽。”
帝君何止是被靈汐觸怒那麼簡單。
“帝君仙駕臨凡,在妖界恒奇山一靈蛇洞中找到了他們蹤跡。想來他們若不是已與孽妖勾結,就是鳩占鵲巢,暗蓄邪魔之勢圖謀不軌。未免再釀大禍,帝君當機立斷,當場將那一眾魔族儘數擊殺。”
火德星君知稍後殿下便要隨帝君前往翠澤宮,因而儘量將這兩日之事詳細敘與九洺知悉。
靈汐本就一直懸著的心,一下子被火德星君的話狠狠擊中,瞬間傻了眼。
一想起三年前在人間見到的那個為救愛子四處奔波討藥的可憐母親,一想到那個奄奄一息的魔族少年,他們從來沒有害過人,更不可能傷害天兵天將,他們不過就是生而為魔族而已,難到這也是他們的錯嗎?!
即便是那些有些粗鄙、未經教化的魔族村民,他們也不過就是普普通通的生靈罷了,同人族,同天族,同六界的萬萬眾生又什麼區彆!天地之大,為什麼偏偏就是容不下他們?
“為什麼?!為什麼要殺他們?!他們那麼可憐,連活著都是奢望,怎麼可能是他們做的?到底有沒有查清楚,你們不能……”
靈汐瞬間崩潰,心痛的淚水如決堤一般不受控製地奔湧而出,竟不知顧及地衝著帝君哭喊起來。
“靈汐!”
九洺沒料到她竟如此歇斯底裡,煞是驚心,立即翻手攔著她一再衝脫的身子,大聲嗬斥,卻隻見她越哭越傷心,越哭嘶啞,怎也不能令她收聲。
情急之下,九洺隻要施了禁言,才可令她不在嘶嚎胡言。
“大膽小妖!當年你在人間所為,以為本君不知!若不是你一再與殿下讒言魔族良善,殿下又怎會駐兵村外多年遲遲不肯發兵除魔!如今你竟還敢袒護魔族,那本君這就拿了你去予天後治罪,也算是你罪有應得。”
帝君早有此心,被靈汐這一激,便更加鐵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