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最後的請求(1 / 2)

正當艾格隆在楓丹白露宮,以隨意的語氣提到“可憐的波蘭回合”之時,他的同父異母的哥哥亞曆山大·瓦萊夫斯基伯爵,正在華沙親身體驗這一場注定要發生、而且正在發生的悲劇。

與艾格隆不同的是,無論是因為自己的波蘭血統、還是因為此刻戰火離自己越來越近,都讓他心裡滿腹陰雲,完全高興不起來。

自從開春以來,波蘭的形勢正變得越來越糟糕,現在已經可以說岌岌可危了——

經過了幾個月的調兵遣將之後,俄羅斯帝國在波蘭邊境集聚了十幾萬人的龐大軍團,接著,等到開春之後,沙皇就開始逐步投入自己的帝國大軍,發動了平叛戰爭。

為了徹底消滅這些可惡的叛賊,沙皇把自己的心腹愛將、服役幾十年來戰功赫赫的伊凡·費奧多羅維奇·帕斯凱維奇元帥任命為俄軍主帥,擺出了要一股蕩平波蘭的架勢。

在元帥有效的指揮之下,俄羅斯大軍雖然後勤臃腫,推進遲緩,但恰如一台壓路機一樣,緩緩地向著華沙湧了過來。

雖然波蘭獨立軍奮勇抵抗,但是在俄羅斯帝國無情的鐵蹄之下,還是難以招架。

就在不久之前的1831年5月26日,兩方軍隊在奧斯特羅溫卡交戰,兩軍各自傷亡了六千多人。對俄羅斯帝國來說,六千人的損失簡直可以稱得上微乎其微,但是對孱弱的波蘭獨立軍來說,這卻無異於是嚴重失血。

獨立軍不得不吞下了戰敗的苦果,實施了撤退,而俄軍則繼續向華沙滾滾壓來。

戰敗不光在軍事上造成了慘重的損失,更加在政治上對新生的波蘭國家造成了慘重的打擊,令原本就極為混亂的華沙政局,變得更加混亂不堪了。

上帝已經拋棄了波蘭,它注定將會萬劫不複,華沙大公國和此刻的革命波蘭,都注定隻是曇花一現而已,每一次的抗爭都隻是讓它流更多的血。

正因為知道這一點,這些心懷恐懼的人們,不顧一切地想要在徹底滅亡之前找到一條生路,他們私下裡甚至公開找到亞曆山大·瓦萊夫斯基伯爵,希望能夠為本人、或者為自己的家人獲得流亡法國的許可;而遵照艾格隆的命令,亞曆山大也來者不拒,隻要有人向他提出申請,他幾乎都同意了,不動聲色當中,讓成千上萬人獲得了一條生路。

現在,隨著局勢的混亂,前一個任務已經很難實施了,波蘭危如累卵的局勢,使得他難以再找到人幫助自己分配物資,他手頭上的東西也差不多已經送完了,現在很難再從法國得到新的補充;而後一個任務就不一樣了,現在反而正進行得如火如荼。

哪怕俄軍打進了華沙,也不會把他怎麼樣,頂多就是宣布他不受歡迎,然後把他驅逐回法國罷了,而那也就相當於讓他完成了整個任務。

…。。

心情沮喪歸沮喪,他還是必須要打起精神來,完成自己的任務。

就在6月20日,前線將領安東尼·揚科夫斯基將軍等人因連連的軍事失敗,被政府以叛國罪逮捕關押。

他現在畢竟是法國派駐在波蘭的外交官,雖然現在法俄兩國關係很差,但畢竟還不是交戰國,所以他享有受保護的外交地位。而且他和波拿巴家族的關係眾所周知,絕不是一個可以隨意監禁或者處決的人。俄羅斯人就算對波拿巴家族再怎麼恨得咬牙切齒,在這種問題上也是要講分寸的。

雖然心情沮喪,但是在這種日漸絕望的氣氛當中,他反倒並不恐懼,更像是有一種“隔岸觀火”的心態。

然而,越是知道,他的心裡就越是痛苦。

此刻,年輕的亞曆山大就在體會這種無力感。

所以,他是準備呆到最後,見證波蘭再一次滅亡的時刻。

總之,隨著俄軍日漸逼近,恐懼和絕望在華沙蔓延,在那種末日臨近的氣氛當中,每個人都在麻木地生活著,聽天由命地等待注定的結果發生。

原本,在新成立的波蘭議會當中,圍繞著是戰是和、是否動員全民等等問題,激進派和保守派、平民和貴族們就已經發生了劇烈爭吵,互相攻訐。

對形勢如此演變,亞曆山大·瓦萊夫斯基伯爵其實早就心裡有數,事實上在沙皇開始調兵遣將的時候,整個歐洲都判斷這一場叛亂將會被沙皇重拳平息。

之前他過來的時候,實際上背負著的是“弟弟”賦予的雙重任務,一方麵,給予戰火中的波蘭人一些人道援助(私下裡也給點軍火援助),一方麵,幫助波蘭人中的精英分子前往法國避難。

哪怕不處死,也有可能被監禁或者剝奪一切財產。

——既然他能夠看出形勢已經絕望,那麼其他人也一樣能夠看出來,而和已經“上岸”成為法國外交人員、注定可以安全逃脫的亞曆山大不一樣,這一次波蘭造反作亂,華沙城內許多高官顯宦和知識分子都深度參與了,他們在沙皇眼裡肯定是“十惡不赦”的叛賊,一旦俄軍重新返回華沙,那麼等待著他們的,顯而易見就會是一場清算。

現在,在波蘭同時麵對內外激烈鬥爭的情況下,形勢已經趨向於絕望,用“危如累卵”來形容已經不太貼切,應該用“命在旦夕”來形容了。

毫不出奇的是,隨著戰局的日趨不利,謾罵的口水戰越發升級,各派之間互相仇恨,甚至開始演變成為了內訌。

雖然他現在已經是法國人,並且是皇帝的心腹寵臣,但是他身上畢竟流著一半波蘭人的血,並且從小在波蘭長大,如今看到這個絕望的事實就在自己的眼前發生,哪怕他是一個旁觀者,也不免感到痛苦和沮喪。

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不是承受災難,而是明知道災難會來,但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它降臨,無法解決也無法逃避。

…。。

這些絕望的人們,看來他的所作所為,自然對他和背後的艾格隆千恩萬謝。

“拿破侖”這個他們曾經喜愛過甚至崇拜過的符號,當年曾經幫助波蘭複國,時隔二十年之後,他的兩個兒子,又成為了他們新的護身符——雖然這兩個兒子保不住波蘭,但是至少可以保住他們的性命、財產和自由。

刹那之間,亞曆山大在華沙獲得了巨大的聲望,被不少人看成了“義人”。

除了名望之外,他的個人財富也得到了大大的擴充——在這個時候,許多富有的波蘭人想要逃離華沙前往法國流亡,為了維持個人生活所需、同時為了不讓沙皇沒收他們的財產,他們自然會想要變賣他們的家產不動產,換成可以輕易攜帶的珠寶和現金。

於是,華沙和周邊地區的宅院和土地交易,突然變得空前活躍了起來,因為賣家實在太多,所以交易價格一跌再跌,甚至達到了一個幾年前難以想象的低價。

在這個“繁榮”的交易市場當中,亞曆山大也成為了其中的參與者,他低價買入不少資產,等以後局勢穩定,轉手一道就能賺上一大筆,可謂是發了橫財。

他知道這是“國難財”,可是既然這些流亡者們反正是要拋售家業的,那麼自己不買也會有彆人買,倒不如自己來賺上一筆,就當是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為波蘭服務的“報酬”吧。

反過來說,很多人把財產低價賣給他,其實也是看重了他“不會被俄國人清算”的身份,賣給他以後就有買回來的機會,總比無償被俄國人沒收要好。

細究的話,這倒也算是各取所需。

在今天這個陰鬱的下午,亞曆山大剛剛接見了又一批準備前往法國避難的上流人士,並且給他們簽發了必要的文件,在送走他們之後,疲憊不已的他,癱軟在了沙發上準備休息。

而就在這時,他的仆人又給他送來了有人拜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