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這不是幻想,這是真的。
她沒有辦法將他們驅逐,因為這早已與她融為一體。
像是察覺到了她的動搖,金烏的聲音在她的腦海中響起,仍然是那麼慈悲,“我說過,繼承我的力量就要繼承我的一切。”
“怎麼樣,喜歡它嗎?”
黎亦酒冷冷地開口,“臟。”
金烏隻是笑,“你覺得臟是因為你有感情,你在共情那些被吞噬的人。”
“你被他們的痛苦與怨恨感染,你對這股力量感到厭惡與排斥,你知道這具有不正當性,就像是在繼承犯罪者的贓物,而受害者的靈魂在哀嚎,這讓你同樣感到痛苦——多麼正義的你。”
黎亦酒冷笑,“還知道自己在犯罪,你倒挺有自知之明。”
金烏仍然在笑,像是在笑她的幼稚,“可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感到厭惡與排斥,我隻感到興奮與愉悅,毀天滅地的力量充斥在自己的身體時的感覺是那樣的美好——”
“反正終歸都要接受它,為什麼不選擇更美好的方式呢?”
“你的感情所帶來的痛苦與排斥,除了折磨自己毫無意義。”
“為什麼不舍棄它呢?”
無數怨魂的哀嚎充斥在她耳邊,無數念力的怨恨纏繞在她周身。
堆積成山的人跪在她腳邊,拽著她絕望哀求,求她放過他們放過自己的家園。
也有數之不儘的亡靈撕咬著她的魂魄,發出怨恨而無能為力的哭嚎,質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這麼對他們。
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殘念,和體內的力量融為一體,她隻能全盤接受,沒辦法將其消磨,情感都負荷早已到了極限,沉重的業障像是要將她拽入深淵。
她確實感到痛苦,無邊無際的痛苦。
可她不得不接受,她必須握緊這份毀天滅地的力量,才能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若持刀鋒,必受其害。
好似有無數蠕蟲在啃食著她的血肉,從內到外,心臟、骨骼、血肉,黎亦酒痛得呼吸都在戰栗。
如果舍去七情六欲,她就不會感到痛苦了,隻要拋棄屬於人的情感,她就不會被動搖了。
這個念頭在她的腦海中緩緩飄過,她忽而笑了。
像是發現了什麼有趣的事,笑容在她唇邊擴大,無端令人不安。
她緩緩開口,“那你呢?”
她聲音很輕,一字一頓地問:“你為什麼也不願意舍棄它?”
金烏的聲音倏地停滯。
祂感到可笑,“你說感情嗎?你覺得本座有那種東西?——啊,好像是有過……”
祂的聲音倏地一變,變得暴戾酷烈,“可那些可笑的東西早在千千萬萬年的遺忘中被消磨殆儘!我說過,就算再炙熱刻骨的感情都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淡去!”
“怎麼?你以為我沒有被追捧過被愛過嗎?!當年是神的我比你得到的多得多!你這點東西算什麼?!”
“可結果呢?不要讓我重複第二遍,你隻需要看看我現在的樣子,你就會知道——這就是結果!”
“這就是我的下場!”
它同樣一字一頓地告訴黎亦酒,像是在宣告某種宿命,“也會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