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真的察覺不到她正在做的一切嗎?
她不知道,但她從不抱有僥幸,她向來不憚以最糟糕的情況來揣測現狀。
她假設祂清楚這一切。
那麼祂為什麼不動手,為什麼眼睜睜看著她發展壯大,為什麼明知道她和四神是最能威脅到祂的存在而波瀾不驚?
祂在察覺到他們的蹤跡的時候明明可以親自趕來,為什麼就隻是灑下一點看似恐怖卻沒有傷到他們分毫的“毛毛雨”?
是祂做不到嗎?
不,這更像是用來應付他們的,如果沒有絲毫動靜他們肯定會起疑。
祂就是要通過這樣的放縱和督促來讓他們發展壯大。
因為祂知道他們威脅不到祂。
那這又是為什麼呢?
黎亦酒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答案,直到回了一趟靈域,聽到載道真人說“你就是羲和神主”。
她這才了然,如果她就是祂的話,一切都說得通了。
誰會忌憚自己呢?
看著“自己”越來越強,祂在哪兒樂都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就隻有融合這一條路可走了。
這是祂讓“自己”成為自己的唯一途徑,也是一條明知會喪失自我卻讓她無法拒絕、也沒有能力拒絕的路。
金烏恍然大悟,“哇哦,所以你就將自己三魂七魄中的人魂封印在了鸞鳳劍裡,將計就計融合完成後就恢複自己的感情繼續做之前做的事?真是一場豪賭——”
如果被蒙蔽視聽、抹去感情的她不想那麼做,那祂計劃可就直接成功了。
可縱使如此,她仍然堅持。
祂的語氣倏地變得陰森,“這種一無是處的東西就這麼重要?”
黎亦酒收回手,看著掌心的傷口一點點愈合,說:“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重要了。”
情感是區分人與其他事物唯一因素。
如果沒有愛恨嗔癡、七情六欲,如果沒有屬於自己的感情和意誌,人將依據什麼來活著?
聽從另一個“自己”的話嗎?
這和傀儡有什麼區彆?
她做了那麼多、走了那麼長的路、付出了那麼大的努力,不是為了給人當傀儡的!
哪怕這個人是“自己”也不行!
金烏半晌沒說話。
祂緩緩笑了,“不愧是我的另一半,你的陰險狡詐真是讓我感到自豪——可惜你再怎樣不願接受,也無法否認你就是我的事實。”
“你永遠無法擺脫自己罪惡的另一半。”
明明已經栽過跟頭,明明有捷徑,她卻偏偏選擇了最曲折的一條。
祂並不憤怒,聲音甚至變得更溫柔了,像是在包容不知所謂的孩子,“沒關係,年輕人固執一點很正常。”
“如果你非要這麼做的話,我也不介意圍觀你愚蠢的、重蹈覆轍的一生。”
“然後在你跌倒時再次將你擁入懷中,繼續完成我們未競的事業——”
就在這時,丹鸞驚呼一聲。
“阿酒小心!!!”
黎亦酒倏地抬頭,隻見猩紅旭日驟然落下一片火焰,如同太陽的日珥,將她鋪天蓋地地包裹。
瞬息間,她便被拽進了那個巨大的紅日裡。
金烏飄忽不定的聲音再次響起,“接受了‘自己’的力量,就要接受它的軀殼、它的罪惡、和它所承載的一切——這是你自己選擇的路。”
“明燈,本座期待欣賞你的痛苦、求饒和悔不當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