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在此之前,衡燁還有事情要處理。
衡燁站在田埂上,奚昱則是震驚地看著那些凡人赤著腳在沒過小腿的渾濁的水裡走動。
貴生走上田埂,摘下頭上的草帽權當做蒲扇來扇風。
隻是這天氣,再大的風送來的也是熱風。
“小山神,河神娘娘是不是生氣了,怪我們村子沒給供奉?”
“不是。”衡燁乾脆利落地回答。
貴生伸出手去撫摸長了黴的穗,眉頭緊皺,想起昨日大家聚在一起商量著求小山神幫忙,但是他實在開不了口。
從有記憶起,貴生印象裡的小山神就是這般模樣,聽父親說,自己這名字還是小山神起的。
雖說大家叫他小山神,可是他們心裡也清楚,如今這局麵怕是河神娘娘發怒了,哪裡能讓小山神插手。
山神娘娘已經去了,他們可不敢讓小山神涉險。
最後大家也隻是沉默地散去,今日照舊安排了人去挖溝渠排水,老人孩子也沒閒著,將倒伏的莊稼扶起來,用麻繩稍稍捆一捆,在烈日下曬曬,興許能挽救點。
衡燁自然讀懂了貴生眉眼間的愁苦,順著田埂往前走,便看到一眾青壯年挖溝的挖溝,挑土的挑土。
年紀小的孩子們還不知道大人們的煩惱,高興地在田裡及膝深的水中摸魚蝦。
奚昱一路走來,似乎也明白了什麼,看到青壯年在挖溝,甚至自告奮勇地上前想要用法術解決。
隻是奚昱不適應人界,法術威力小的可憐,也就比人工挖的快些。
奚昱有些泄氣,但是那些百姓倒是高興地很,用崇敬的目光瞧著奚昱。
被彆人這麼一看,奚昱倒有些人來瘋了,持續不斷的法術砸下去,不僅溝渠的進度加快,奚昱甚至發覺自己的仙力似乎有所增長。
奚昱隻當是自己法術練的純熟的緣故,但是衡燁卻看見,有微不可見的光從這些百姓的身上落到奚昱的身體裡。
衡燁伸出手去捕捉,那光芒及其微弱,若不是衡燁修為高深,怕是要錯過。
“阿兄!”
奚昱興奮地跑到衡燁麵前,指著往前躥了一大截的溝渠,滿臉寫著“快誇誇我”。
“不錯。”
衡燁的視線瞥過奚昱沾染了泥水的衣角,誇得真心實意。
“我去前麵看看,你一個人在這裡……”
說到這裡,衡燁忍不住看向奚昱。
奚昱連忙保證自己沒問題,旁邊挖溝的壯漢對著衡燁保證:“小山神你去忙吧,保證照顧好你弟弟。”
衡燁想了想,還是在奚昱身上留下記號,自己則是往前走。
按照原身的記憶,陽溪離衡陽山並不遠,和農田之間也有很多溝渠相連。
可如今卻需要農人重新挖溝渠排水,莫不是陽溪出了什麼變故。
果然,逆著水流的方向繼續往前走,地勢越來越低,就發現原先的田地已經被水淹沒,根本分不清哪裡是路哪裡又是河流,偶爾能見到水裡倒伏的莊稼。
本以為衡陽山下的農田水排不掉已是極限,畢竟那些莊稼還能再搶救,這裡的莊稼無疑是廢了,百姓們辛辛苦苦半年,顆粒無收。
就是不知是人為還是天災。
衡燁環顧四周,並無人煙,就連不遠處的房屋也沒有動靜。
也不知這個村子的人是不是逃難去了,烏鴉盤旋著落在樹的枝梢上,歪著頭好奇地看著底下的衡燁。
衡燁輕歎一聲,還是不忍心,手勢起,神力湧出,渾濁的水開始翻騰。
烏鴉“嘎”的一聲展翅飛起,越過這片被水淹沒的村莊,順著人群飛向了繁華的城池。
李家莊逃難的百姓聚集在高處,婦人們將乾燥的樹葉鋪在地上,在樹葉上又鋪上一層布,努力收拾出一個可以休息的地方。
青壯年們則是去山裡打獵,老人和小孩或是撿柴或是找野菜,分工明細。
隻是人群還是沉默著,悲哀的情緒蔓延。
不少老人邊撿柴邊念叨著:“山神保佑。”
衡陽山在這些老人的記憶裡,曾庇護過無數次走投無路的人。
李二柱扛著鋤頭,跟著青壯年的大部隊準備上山打獵,忍不住回頭看一眼村子。
“老大,老大!”
李二柱指著村子的方向朝隊伍裡的一個人喊。
大多數人都看了過來。
“怎麼了二柱。”
老大走過來,順著李二柱手指的方向看過去:“都是水有什麼好看的。”
李二柱緊張地咽口水,為自己的發現而狂喜:“老大,你看水是不是在往後退。”
聽到動靜的人也跟著過來,有人聽了李二柱的話仔細看了看,隨即也跟著大喜:“水是在退,那個不是我家屋頂嗎,之前那水都掩到石墩子,現在石墩子都出來了。”
“水退了!水退了!”
“什麼,水退了!”
有膽子大的,下山去看,眼睜睜看著水位慢慢後退,高興地往山上跑:“水退了水退了!”
等李家莊的人商量好找幾個人下山去看看的時候,水已經完全退了,隻留下滿地的淤泥和被水帶來的樹枝和雜物。
被安排來下山探路的李二柱完全不在意這些淤泥,走得很快,剛好看到一道青色的身影。
李二柱正要出聲,卻發現那道青色身影不見了。
李二柱眨眨眼睛:“乖乖,我不是見到山神了吧。”
衡燁在察覺到有人來的時候就離開了,完全不在意他的山神之名在李家村傳開了。
回到衡陽山腳下,奚昱正靠著樹休息,手上還拿著果子在啃。
見衡燁回來,奚昱從地上撿出一個賣相好的果子,在身上擦了擦就遞給了衡燁:“阿兄你嘗嘗,味道還不錯。”
衡燁接過,卻不吃,隻是拿在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