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背對著衡燁,華服加身,轉身時,衣料上用絲線織就的山川鳥獸好似活了般,栩栩如生。
“衡燁,你好大的膽子!”
天帝一開口,自是帶了威勢,一陣風略過,宮殿中半數發光的明珠全都化作了齏粉。
清嫵似是見得多了,隻是一個眼神,底下的仙侍便消無聲息地將壞掉的明珠換下。
“衡燁不知,還望陛下指點。”
雖是這麼說,衡燁的態度卻是一派平靜,不知道天帝是想做什麼。
“不知?穀南山一役,天界士兵損失慘重,這是你統帥的失職!”
衡燁沉默,原身是打了勝仗沒錯吧。
“可是魔界損傷似乎更嚴重些,魔界靈城軍幾近潰散,靈城的領主更是被衡燁當場擊殺。”
衡燁一身寡淡的青衣,長得也是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談起戰事來語氣更是淡淡的,完全不像是在戰場上擊潰魔族軍隊的一軍統帥,似乎也不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對天界仙人來說有多震撼。
低眉的清嫵卻知道穀南山一役對天界的意義有多大。
不說穀南山上的出產,單就說殺了魔界一個領主,那就是巨大的功勳。
連天界最低階的小仙都知道,這一戰天界大勝!
天帝如何不知,隻是衡燁殺誰不好,非要殺了靈城領主。
數千年的布置功虧一簣,這讓天帝如何不氣惱。
奚昊看衡燁的眼神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哪怕知道這是自己的兒子也是一樣。
半路出現的兒子哪有他的千秋大計重要。
更何況,打了勝仗,衡燁名望必定勢不可擋。
雖然奚昊對外宣稱衡燁是故人之子,但是他的身份有心之人若是想探查也是瞞不住的。
若是身世被人知曉,聲望又遠超昱兒……
總要壓下去才是。
想到這裡,天帝垂下視線,再看向衡燁時,就帶上了笑意:“阿燁啊,雖說是勝,但對天界來說確實是慘勝……”
為表示自己說話的可信度,天帝甚至還拍了拍衡燁的肩膀,一副無奈的樣子:“本座總要給大家交代。”
穀南山一役確實是衡燁接任統帥後指揮的第一戰,此前衡燁也不過是人界一座山頭上的精怪。
在天帝看來,自己的這個兒子或許沒什麼見識。
天帝分明就是在誆騙衡燁。
衡燁身為統帥,壓力不可謂不大,畢竟身上擔負著天魔邊界所有士兵的性命。
若是原先的衡燁,被天帝這麼一說,保不齊還真的相信了,少不得自責讓天帝處置。
天帝妄圖用自己的道理來讓衡燁信服,很是推心置腹,做出一副慈父的模樣。
衡燁彈了彈肩膀上不存在的灰塵,靜靜聽著,並不說話。
在天帝視線移過來的時候,衡燁做出一副十分愧疚的模樣:“但憑陛下處置。”
雖然達成了目的,但天帝總覺得眼前的衡燁有哪裡不對勁。
還沒等奚昊想出什麼結果,思緒就被打斷了。
“阿兄,你和父帝說了沒?”
奚昱跑了進來,叫了一聲“父帝”。
“莽莽撞撞,哪有一點太子的樣子。”
雖是斥責的話,但是天帝語氣裡卻沒多少責備,眼中倒是含了真情實感的笑意。
奚昱也隻是笑著,然後看向衡燁:“阿兄?”
衡燁卻不看奚昱,而是對著天帝說:
“陛下,衡燁自請卸去統帥之職。”
天帝盯著衡燁,想要看出衡燁是在試探還是真心的:“你當真願意?”
若不是衡燁帶著那人的遺願找上天界,天帝也不會讓衡燁領軍。
“既如此,那你就在朱輝殿閉門思過吧。”
奚昱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聽到父帝要把阿兄關起來。
那怎麼行,阿兄已經答應了要護送他們下界的。
“父帝——”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這段時間哪都彆去,好好待在紫宸宮處理政務。”
奚昱著急上前:“父帝,淼淼要下界,兒臣定是要陪著她的。”
“可是你也想要為自己想想,哪有太子不參政到處亂跑的。”
衡燁悠然地站在一旁,見證他們的父子親情。
真奇怪,在衡燁來看,天帝著實是一個權欲很重的人,難得對自己的兒子這麼上心。
當然,衡燁不算在內。
“衡燁,就由你來護送清淩回人界,如何?”
衡燁隻是思考片刻便答應了。
他一直覺得這個世界的天道意識誕生得奇怪。
和男女主多相處觀察觀察也好,也正好驗證自己的猜想。
奚昱被天帝留下學習處理政務,衡燁則帶著淼淼來到邊界處。
天界和人界的交界處是永安山。
淼淼沒有仙力,不會法術,衡燁隻能一步一步帶著淼淼走。
衡燁在前麵探路,淼淼就在後麵走著衡燁踩出來的山路艱難的行走。
偶爾碰上陡峭的山路,衡燁就用樹枝牽著淼淼。
走出永安山的地界,衡燁能明顯感受到仙氣在減少,但也並非沒有。
人界的氣息有些駁雜,除了仙氣,其中還有魔氣和妖氣甚至還夾雜著水靈之氣。
水靈之氣是海境獨有的氣息,看來在人界的海族也不少。
淼淼倒是一無所知,隻是覺得身上輕鬆了許多。
衡燁回頭望去,原本腳踏實地的界山變得縹緲起來。
就在衡燁要走的時候,枝葉發出響動,一個蜷成一團的身影滾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