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麵色稍有些難看地垂下頭去,隨即又好似想到了什麼一般竭力辯解道:“安北軍此來不過三萬眾,一路卻勢如破竹連戰連捷。
而今我等雖都受其高官厚祿,但各地要害兵權都被其將校主吏所掌,以至眼下不得不以親族之眾來此以求建功!”
他越說越是激動,拳頭在空中揮動:“與其以命建功獲得其信任,何不使之小敗,如此一來其兵力拮據,便隻得重用我等!”
此話一出幾名鮮卑貴胄與當地豪強都顯出意動之色,然則下個瞬間刀光驟起,此人雙目猛地睜大,繼而口噴鮮血仰麵倒下!
眾人悚然失色,再度望向耿惟成,卻見這位昔日的平城顯貴麵色凶厲,衣袍上沾染著猩紅。
耿惟成執刀喝道:“當今國事紛亂,爾朱賊以數千眾而霸洛陽,皆有因此輩屍位素餐!
往日之恒州元深畏據於平城,將桑乾以南之地拱手讓於賊寇,百姓皆受迫於屠刀之下,草木蕭疏,白骨遍野!
幸得大都督東來征討,我等方才等得雲開見天明!”
不知何時十餘名親衛甲士已從四麵八方湧來,將眾人圍在其中,而耿惟成的叱責還在繼續:“此本就是當竭誠報國之時!
何況大都督亦是明言,若有緩急定會遣精騎來援,你我怎還敢陽奉陰違!
今日此人死不足惜!
而諸位還請明白,倘若安北軍敗便許是潰之千裡,介時你我親族又何以保全性命!”
此言可謂振聾發聵,諸將均是肅然。
耿惟成轉而又點出兩名平日裡與那身死者關係莫逆的將校,命親衛將其扣押,暫奪其兵權。
做完這一切後,他才又整軍領兵往雁門而去。
帥帳之中,張寧聽到黑衛的稟報稍稍頷首,他笑著對旁側的盧景祚道:“如此看來耿惟成沉勇篤實,確是可用之人。”
盧景祚身為長史自是跟隨張寧左右,他放下記載著一應糧道軍需庫的密報,稍作沉吟後說:“恒州本是京師所在,百裡之地皆皇親國戚,州內更是貴胄大族累聚。
縱然在太和年間遷都洛陽,但許多大族都不曾離去,其中尤以鮮卑貴胄為最。
這些人往往自持身份,又遠離朝堂數十年,昏頭自是在所難免。
耿氏在雲中頗有名望又是漢家大族,與那些鮮卑貴胄不同,大都督當好生籠絡才是!”
張寧聽後卻是擺擺手:“無論如何都得先看一陣,若無禦兵之能,縱然主政地方也難見成效。”
說罷張寧走到帳前,挑起一角望向馬邑城,此間喊殺聲遙遙傳來,連帶著血腥氣也直衝鼻腔。
再作細瞧,無數的石塊油水從城頭潑下,哪怕是軍中素有驍勇之名的士卒也難以抵擋。
短短一個時辰,安北軍就已死傷過千,然還不能真正觸及其城頭,當真是一場硬仗!
營中不斷有傷兵送入,醫官縱然已第一時間上前卻仍難止其哀嚎。
一時間軍中多有戚戚,顯然這般艱苦的攻城戰是安北軍此前未曾遇過的。
見此他皺眉喝道:“立即另辟一處營寨以供死傷士卒修整,不得亂了大營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