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葉不悔語氣有點暴躁,瞪了蘇子籍一眼,搶去桌上布包,解開看見三份棋譜,這才神色稍霽“謝謝了,這是你父親遺物,本不該求你借出來的,算欠你個人情。”
“客氣什麼?”蘇子籍心知肚明,這些棋譜是大路貨,葉家哪能沒有,所謂的借書,隻是有來有往,讓自己安心接受贈給,這心意讓著不由一陣恍惚。
恍惚間,葉不悔才抬起眼看他,還嘮叨著“快點好,現在你不去店裡,登徒子都來了。”
“登徒子是誰?”
“還有誰,譚家的,新當了公差,就天天跑店裡。”
“我趕走他!”蘇子籍抬起首,認真說著。
“你還能趕走他?等你考了秀才再說吧!”葉不悔白了一眼,臉和耳朵微微燒了起來,眼睫毛也是輕顫,看起來,竟然有些小嫵媚,就在這時,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打斷了談話。
“誰?”
“賢侄,是我!”
聽起來有點熟的樣子,葉不悔開了門,“嘎”一聲,木門打開,一個中年道人,但袖子和袍領間沒有正式紋錄,手裡提了個油包,似乎是禮物。
野道人隨意地掃了葉不悔一眼,口中喊著“蘇賢侄,我本和你父親是世交,前陣子我有事,來不及趕來,現在來看望看望。”
“哎,可惜你父親滿腹才情,卻未中舉而英年早逝,實在讓人惋惜。”野道人說著,進了步,把油包放在桌上,抖開桑皮紙,裡麵是塊肥油油鹵肉,笑嗬嗬說“來,吃塊肉補補身子,你爹以前經常來買,唉!”
蘇子籍感謝,笑容和煦“雖我沒見過您幾次,但既是父親的好友,還請坐,我這裡雖清冷,但比外麵的雪天好多了。”
野道人聽了一笑,目光打量著,見桌靠南窗,堆著硯紙筆,又放著剪刀、漿糊,可所謂屋內空空,就歎著“想不到一貧至此,難怪,祖上風水被破,不但禍及你父,也牽連於你。”
“家勢就急轉而下了。”
蘇子籍聽了這話,笑容不變,眼神一怔,眉一蹙,莫非來了個騙子?
才想著,一邊的葉不悔卻將信將疑,她眯起了月牙眼,插口問著“這又是怎麼說,你見過蘇家祖墓?”
野道人看了她一眼,轉身對蘇子籍說著“我和你父相交多年,這自然看過,你家祖墓沿河而壘,山水聚彙,已是福蔭之地,白氣籠罩,中吐微紅,雖不是大富大貴之地,卻也福澤綿長,可以多出秀才、舉人!”
說到這裡,野道人感慨不己。
“因此我聞到你父去世消息,很是震驚,不應該啊,今天特地前去查看,發覺祖墓已破,不但福澤沒有,還化成惡煞,你黴氣罩體,彆說考取秀才,就是血光之災,怕也難免啊!”
野道人搖頭晃腦,緩緩言著“而且,我聽說,縣裡的公差,還想讓你去服今年的徭役,去修河道。”
一直聽著葉不悔,這時覺得胡說八道,發出抗議聲,似乎是一隻保護幼仔的小老虎“這不可能,蘇子籍是讀書人,正要趕考,怎麼去服徭役!何況是修河道,他一個書生體弱,冷水害病了怎麼辦?”
“有了功名才是讀書人。”
野道士似乎很是感慨這世道炎涼,眼睛卻盯著蘇子籍“你現在連童生都不是吧,有錢交免徭錢嗎?沒有的話,四月河道就必須去——這就是風水壞了的結果,惡煞不斷襲來,可所謂禍不單行!”
“……”蘇子籍臉上已經沒有笑容,倒不是害怕,而是這口氣很熟悉,社會人的門道,要換一個少年真就信了,但蘇子籍不是真·少年!
才要發作,又忍了,隨口問著“那,要怎麼辦?”
“換墓地,快把這墓地賣掉。”野道人見著少年害怕,連忙說“你家墓地壞了風水,但沒有人知道。”
“我聽說你為了葬父,向曹進財借了高利貸,這可是利滾利,再難抽身,趕快賣了這墓地,至少可以賣出三十五兩銀子!”
“不但可以還清債,還可以多獲得三兩銀子,讓你去進學,這是一舉數得啊!”
蘇子籍聽了,沉著臉,一下站起來,少年身材高大,眉目俊朗間一股暴躁“滾,給我滾,我再怎麼都不會賣祖墓!”
野道人眼角抽搐一下,不過這還不出預料,說到賣墓地,十個有八個這樣反應,連忙說“我是一片誠心,你祖先墳墓壞了,才落魄至此,若想考取秀才,快快賣了祖墳,以免拖累!否則就有血光之災!”
“再說,你的債,還有十天就要到期了,你怎麼還?”
“人總得先活著,才能安慰祖先之靈。”
“滾,滾!”蘇子籍拿著掃帚,趕了出去,心中震怒,父母雙亡,債主徘徊門口,和這野道士串通,要奪最後的家族墓地,是可忍孰不可忍!
“墓地不能賣,這是我家三代的墓地,姑且不說價值,賣了,就是大不孝,有這名聲,彆說考取功名,就是不吃官司都算好了。”
“葉家也會第一時間和我翻臉,誰這樣處心積慮,要置我於死地?”
也許以前的蘇子籍會被哄騙上當,結果身敗名裂,現在的蘇子籍一眼就看出了不對,當下毫不遲疑,喊著“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