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眼前之人。
寶神奴沒有忽略,狄進還有個同姓非同族的手下,名叫狄青,能在京營穩步晉升,卻早早安排去了河東,當時他就覺得奇怪,現在徹底明白了,對方早就有打算,現在夏人派諜細犯到手裡,那更是求之不得!
宋遼開戰,勝負難料,但宋遼任何一國對西夏,國威和軍力都是碾壓,而一旦開戰,就意味著無數和平時期獲取不到的功勞,能讓官階飛升!
沒有人能擋得住這等誘惑,尤其是此人才華橫溢,唯一受限的就是年齡太輕,要慢慢熬資曆,偏偏對戰西夏,這最後的缺陷都能補齊!
寶神奴想到這裡,出言譏諷:“兩國交好,是人主專其利,臣下無獲,若用兵,則利歸臣下,人主擔其禍,好算計!當真好算計呐!”
“一派胡言!”
狄進臉色終變,拂袖道:“我為館伴使,一力促成兩國太平,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其荒謬!”
“你確實促成了宋遼和平,但不代表對西夏也願和平,況且這個館伴使的大功,也隻有這一回了!”寶神奴好不容易占據上風,哪裡會留口:“當然閣下一味不承認,我也沒辦法,不過想要利用‘金剛會’,誇大夏人威脅,刺激朝堂的目的,或許就達不成了!”
狄進臉色迅速恢複,搖了搖頭:“荒唐!”
“心裡不好受吧?翻江倒海了吧?”
寶神奴通體舒泰,隻覺得這些天失眠導致的煩躁瞬間散去大半,連那個可恨的瘋癲自己都不出現了,接著分析道:“大國強國才能培養諜探,夏蠻子並無國力與宋遼相比,想要探聽宋人情報,勢必困難重重,‘金剛會’若出麵,他們自是大喜過望,卻不知反遭利用!這才是你一直留著我性命的真正目的?”
狄進凝視著他。
寶神奴回望過去,心中遲疑了一瞬間,又重新堅定下來。
眼前之人行事老道,謀定後動,絕不會做無謂之舉,現在處於絕對劣勢的是自己,他如果沒有額外目的,根本毋須演這一出,節外生枝。
攻略西夏,絕對是狄進所願!
機會來了!
傳人指望不上,唯有自救!
寶神奴也知道這是關鍵時刻,不能隻呈口舌之快,語氣平緩下來:“你我之間,何須拐彎抹角,徒惹人笑呢,談條件吧!”
“條件?”
狄進反問:“難不成讓你的‘金剛會’回歸遼國?”
寶神奴知道,對方的語氣聽起來是諷刺,實則確實是在談了,立刻拒絕:“回去?你該知道,他們隻是一群宋人,回去後又有何用?”
狄進道:“你如果對於自己培養的傳人有信心,他們自然可以重振旗鼓,卷土重來!”
寶神奴搖頭:“不!我沒信心!他們離開了宋地,就是徹底的廢物!”
狄進道:“那閣下難不成想要他們回京師?”
寶神奴冷笑:“回來做甚?給你一網打儘麼?”
狄進眉頭揚起:“你要讓他們去西北?”
寶神奴直言不諱:“不錯!我的目的,始終是我大遼出兵南下,西北戰事起,於我而言,就有了機會!這才是談判的基礎!”
狄進道:“你知道沒人會答應這樣的條件!”
“為什麼不應呢?這不是同樣給了你機會麼?”
寶神奴立刻道:“於公,你可以獲得確切的證據,我大遼正在扶持夏人,要出兵侵宋,也讓君臣早做防備;於私,你依舊能將‘金剛會’連帶著西夏人一網打儘,這還不夠麼?”
狄進道:“證據?你認為現在的‘金剛會’能代表遼國的態度?”
“是!是代表不了!”
寶神奴眼中閃過森然殺機:“蕭遠博回去後,定然大加詆毀‘金剛會’的忠誠,但時間會證明,到底是誰對大遼忠心耿耿,蕭遠博一族,必定不得好死!”
狄進淡淡地道:“閣下對於遼的忠誠,確實令人感佩,但這些咒罵之言,毫無作用!”
“失態了!現在說這些,確實無用!”
寶神奴眼睛閉了閉,再度睜開時,換成了冷肅之色:“你要證據,‘無漏’如何?”
狄進道:“我不在乎‘無漏’。”
寶神奴道:“我也不在乎,她背叛我,我可以原諒,但她無能,就活該去死,這才適合作為條件!”
狄進道:“你不怕‘無漏’透露出更多秘密?”
“你覺得她為什麼會叫‘無漏’?”
寶神奴搖頭:“‘無漏’本就是‘金剛會’的最後一層防護,我是用培養刺客的方式培養她的,一旦突發意外,有人背叛,她就會清除那些叛徒!”
狄進微微點頭:“所以她才會獨自回到京師,準備殺死你,你現在是‘金剛會’的‘叛徒’了!”
“確實如此!”寶神奴並不否認,卻也改變了主意:“不過我要拿回‘金剛會’的控製權,也是輕而易舉,就從‘無漏’開始……”
狄進仔細聽完,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目送這位的背影消失,寶神奴躺了下去,黨項人的叫囔聲依舊傳了過來,卻已如清風拂麵,不值一提。
他緩緩閉起眼睛,不多時就進入睡眠。
夢裡。
寶神奴於絕境之中,反撲殺死狄進,回到遼國,立刻得遼主接見,以大禮待之,被賜姓為蕭,成了貴族,在完成畢生之願後,竟枯木逢春,連腿都重新長出來了。
現實裡。
寶神奴躺在冰冷的牢房中,胸膛一起一伏,臉上緩緩綻放笑顏,如同一個六十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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