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瑟眸光微微一閃,權衡片刻,用宗門秘術給關丁安等人留了個傳信,徒步跟上男人。
銅元鎮小路密集,七扭八拐,彎彎曲曲,家家戶戶房門緊閉。
半刻鐘左右,男人停在一處土屋院落,院落集呈開口向外的U型,院前圍一圈枯木籬笆,房梁之上懸掛著一個風乾的虎頭。
虎目圓睜,虎口大開,殺氣騰騰。
容瑟清冷的目光在虎頭上略微停頓了一下,以靈力擊打在門扉上,推開緊閉的房門。
院落裡空無一人,靜得針落可聞,正中央的位置,一個四四方方的天井,用木板蓋住頂端。
男人指了指天井:“下麵。”
溫玉在井下?
容瑟不動聲色摩挲了下仍舊沒有反應的傳音石,抽出寒雲劍在虛空極快地一劃!
蓋板應聲裂炸開,他屏住呼吸往井下看去,一眼便窺到一條空洞的通道。
井下有路!
容瑟骨節分明的白皙手指抓住井沿,縱身跳進井中。
井底鋪滿細密黃沙,冗長的通道蜿蜒地向深處攀延開去,處處彌漫出極重的陰氣。
容瑟本能不適地蹙了蹙眉,沿著通道往裡走去,大約半炷香的功夫,他行至通道的儘頭——一個寬敞空曠的洞府。
洞府灰塵堆積,四壁爬滿不知名的藤蔓,沒有半點活人的氣息。
“凡人說的胡話也信。”跟著傳音趕過來的關丁安,冷哼著嘲諷:“你自個兒瞧瞧這裡像是有人的樣子麼?”
彆說是人,鬼影都沒一個!
“有。”被同行弟子提下來的男人直勾勾看著容瑟,字字堅定:“你……信我。”
容瑟微不可見地顫了下眼睫,他抬起白玉般的手在空中摸索著,似在確認什麼肉眼不可見的東西。
“是結界。”他淡淡的說出定論。
關丁安仿佛聽到了什麼笑話:“以你那點修為,神識能探知到多大的範圍。”
幾個弟子聞言伸出手探向空蕩蕩的周圍,什麼也沒有碰到。
“這裡並沒有結界,大師兄,你是不是心係溫玉師姐,心急之下出了差錯?”
關丁安嗤笑:“銅元鎮不過人間一邊陲小地,怎麼可能有人會大費周章在此設下結界。”
幾人一唱一和,話裡話外都在影射容瑟不自量力。
容瑟無心與他們爭辯,他的實力不如關丁安等人是事實。
他錯身繞過關丁安,往前走兩步到洞府入口,右轉走兩步,又左轉走一步,手腕翻轉,寒雲劍直立身前。
關丁安輕蔑笑開:“裝模作樣忽悠……”誰呢?
容瑟手腕微動,銳利劍鋒劃出個漂亮的劍花,一劍劈向前方虛空!
哢啦——
關丁安清楚的聽到洞府裡傳來某種屏障寸寸破裂的聲音,似晴空下的驚雷,劈裡啪啦炸開。
他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睜大,怎麼可能,容瑟一劍劈開了結界?!
“你是不是耍了什麼花招……”洞府驟然暗下來,像是被拉合上的幕布,關丁安眼前一片昏黑。
他愕然地仰起頭顱,就見洞府上空烏雲翻湧,濃鬱得宛如實質暗色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
不消三分之一刻鐘,洞府就變換成了另一番景象:藤蔓枯萎,一口與洞府差不多的池潭突兀出現在洞府中央,咕嚕嚕冒著黑煙,裡頭的池水卻是鮮血一般的紅色。
“是魔氣!”關丁安麵露驚駭,顧不得追問容瑟,心頭抑製不住地升起一股恐懼:“這麼厚重的魔氣,簡直快比得上魔域……那是什麼?!”
其餘的弟子聞言順著看過去,翻滾的黑煙之後,幾個人影圍在對麵池潭邊,佝僂著背,露在外麵的手臂青筋緊繃,似在用力按壓著什麼。
“——滾啊!”
淒厲的喊叫伴隨著衣衫撕裂的聲音從幾人中間傳出來,幾人彈動了一下,一雙傷痕累累的纖白手掌露了出來,袖擺上麵流雲紋路若隱若現。
眾人臉色大變,不知是誰驚呼了出來:“是溫師姐!!”
關丁安下意識看向容瑟,容瑟渾身靈力暴漲,如墨長發無風自舞,腳尖在地麵輕輕一點,身體騰空而起,淩厲的劍風橫掃向對麵!
噗嗤——
清晰的肉‖身破開之聲回蕩在洞府,劍風齊齊切過岸邊幾人的腰際。
幾人不閃不避,生生承受下來,身上沒流一絲鮮血。
不對勁。
容瑟形狀美好的眼眸緊盯著幾人,這些人神情麻木,黑漆漆的眼珠子沒有半點活人的靈動。
分明和先前見到的行人一模一樣!
容瑟收劍入鞘,踩在石壁上借力轉身,伸手拽過牆壁上的藤蔓,注入靈力,甩向幾人。
藤蔓枝葉根根舒展,如同有了生命力一般,迅速纏繞上幾人的腰腹,拉扯向池潭!
嘩啦——
重物落入潭中,腥紅血水四濺,濺上容瑟白玉似的臉龐。
他背著身落到溫玉身邊,身上的白衣如畫卷般飛揚,宛若一朵盛放的優曇。
溫玉雙目呆滯地仰望著他的背影,清麗的麵容上一派迷茫:“……大師兄?”
容瑟丟開藤蔓,眼角下濺上的血水順著下滑,如同在冰天雪地中綻開的紅梅,血腥又靡麗,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惑人的妖異。
他扯過一段乾淨的袖擺覆在手上擦了擦,從儲物空間裡取出件披風,蓋在溫玉身上,才側過眼看向溫玉。
見溫玉除卻頭發有些臟亂,身上並無多少傷,他清泠的眸子仿佛有波光微動。
容瑟自認無愧於任何人,唯獨對溫玉,他羞愧良多。
溫玉的死,是他前世畢生都想彌補的遺憾。
容瑟低垂下眼睫,遮掩住眼底的神色,半蹲下‖身,橫舉手臂到溫玉麵前。
“還能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