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9 章 醋(1 / 2)

換嫁春風 明春鳶 17072 字 9個月前

端午節假期前,紀明遙暫且給八個女護衛分好了工作崗位和任務。

八人中最年長的名為桑葉,由她暫帶另外三個年齡稍長的負責出行時駕車護衛。

餘下四個年齡小些的,分彆名山薑、沉香、天冬、石燕,負責在出行時扮成普通丫鬟,隨身保護她的安危。

不出行時,桑葉與百合負責教授騎射武藝。不僅教她,也要教導青霜等丫鬟們,以及大侄女崔令歡。其餘六人兩兩一組,輪班在她院內守衛。

不當班的時間,她們可以隨意在後院活動。若要出門,提前向青霜請假。

寶慶姐姐給的人,她相信,但不會立刻信賴重用。先一起相處,過上一年半載,就知道誰能擔任起管理職責,誰更適合做技術性工作了。

端午恰好在休沐,因此提前在五月初四日放了假。

這日,崔家集體去拜望鬆太公。

上回紀明遙來時,鬆太公的孫媳,也即現任國子監祭酒鬆大人之妻、趙恭人尚未病愈,未曾得見。今日她與鬆祭酒竟親自領了鬆儀夫妻在大門等候,看麵色已是大好了。

崔瑜下了車便忙上前問安:“世叔、嬸娘!如何勞動二位相迎?我與阿玨可要無地自容了。”

“你還客氣上了!”鬆祭酒笑扶他起來,“是你嬸娘說,上回阿玨和他媳婦第一次來,她竟沒能招待,這次她一定要親迎一迎,心裡才過得去。還沒給阿玨媳婦見麵禮呢!”

崔瑜就笑:“原來我們是都沾弟妹的光了!”紀明遙和崔玨也已快步趕過來。

“世叔、嬸娘!” 紀明遙站定便行禮,“紀氏見過兩位長輩。如此盛情等候,實不敢當。”

“好孩子,快起來!”

趙恭人親自扶起紀明遙,挽住她的手笑:“怪不得太爺對你讚不絕口。從前我還總想,不知阿玨的媳婦會是什麼樣的人物?今日一見,便知除你之外,再沒有彆人能與他相配的。阿玨是有福氣。”

一麵說著,她多看了幾眼崔玨。

見崔玨竟真不在長輩麵前有所躲避,眼中隻看著他媳婦,顯然是在意喜歡極了,趙恭人心中一歎,也不再遺憾自己娘家侄女沒這個緣分了。

各家女兒想嫁阿玨的不知幾許,可有哪位姑娘得過阿玨這樣的注視?婚姻大事,女雖有意,終究也要郎亦有情才好。

趙恭人麵貌端雅慈和,神色語氣溫柔,讓人不覺便心生親近。

紀明遙還沒回話,她已又笑說:“太爺正等著呢,咱們彆在這裡耽誤了,快去見他老人家吧。”

“是該如此!”鬆祭酒忙道。

一行人便免了繁瑣禮節,直接向鬆太公院中行去。

趙恭人一路都挽著紀明遙的手,問些家常閒話,是由其子鬆儀之妻問候孟安然和兩個孩子。

孟安然倒不介意。弟妹畢竟是新媳婦,第一次見趙嬸娘,眾人都更疼她才對。

至於太公更疼弟妹,那也是各人的緣法,強求不來的。

園內,鬆太公正坐在廊下搖扇乘涼。

小輩們過來要見禮,離他還有三四丈遠,他已揮扇說免。

他先笑問紀明遙:“二丫頭,這些日子怎麼樣?”

“托太公的福,近日百事大吉!”紀明遙忙上前笑回。

“前日陛下來,看見你的字,說很好。”鬆太公指了指屋內,又問,“在家可練字了?”

“每日都練。”紀明遙謹慎回道。

太公要看她的字嗎?

太公說起皇帝對她的看法,是因知曉內情,在寬慰她、告訴她不必害怕嗎?

“練就好。”鬆句隻說,“字便如人,練字即為修心。但也不可急於求成,亂了心性,慢慢來吧。”

說這話時,他輕飄飄看了眼崔玨。

崔玨不免赧然。

鬆句又笑對紀明遙說:“阿玨阿瑜都有我寫的字帖,你想練,找他們要去。我還給你另寫了一本,就放在東邊案上,走之前彆忘了拿。”

“多謝太公!”紀明遙驚喜問,“我能現在就去看嗎!”

“去罷,去罷。”鬆句搖著扇子笑。

紀明遙忙對趙恭人等示意,提著裙子跑進屋裡。

“行了!”鬆句站起身,“想包粽子的去西廂,留個人看孩子。”又笑問崔玨:“你做什麼?”

鬆祭酒、趙恭人、孟安然、崔瑜等全看向了崔玨。

崔玨麵色不改,語氣從容:“我想去陪夫人練字,請太公準允。”

“哈哈哈哈!”鬆句大笑,“去,去罷!你和你媳婦的粽子我替你包了!”崔玨一禮,轉身入內。

鬆儀大為驚奇,笑對崔瑜說:“二哥的耳朵都比辣椒還要紅了。”

崔瑜“嘖嘖”道:“你二哥,再也不是從前的你二哥了。”

“習慣就好。”他望天感歎。

正室東側書房內。

一牆之隔,窗扇還未關,紀明遙當然聽見了太公和眾人對崔玨的調侃。

她低著頭,隻裝沒聽見。

眾人都說笑著向西去了,隻有一個熟悉的聲腳步緩緩靠近。

紀明遙把字帖抱在懷裡,先豎起一根手指:“噓。”

真怕他們說話還能被聽見。

崔玨便更放緩腳步,安靜地走到夫人身邊。

要關窗嗎?

他眼神示意。

紀明遙搖頭,悄聲說:“那他們更要多想了。”

“我,先找二爺的字。”她看向四周。

夫人背對著他。

崔玨習慣地抬起手。可手將要放在夫人肩頭時,卻遲遲未落下。

若被旁人看見,是否對夫人太不尊重,還會再被取笑?

“是這一幅!‘日落山水靜’——”紀明遙找到了,連忙回頭。

崔玨的手還沒來得及收回去。

四目相視。

紀明遙轉過身,踮起腳,將肩膀放在崔玨手下。

崔玨的手也真正按到了夫人肩頭。

紀明遙抬頭看他,站平。

他的手沒有離開。

兩人都紅著臉, 輕輕笑了-

端午當日。

紀明遙直睡到辰初才起。

京中龍舟賽辰正一刻正式開始,還有半個多時辰,決賽在下午。而從崔宅到賽龍舟之處,平常乘車需一刻鐘餘,今日人流擁擠,所用時間應會更長。

紀明遙分毫不急,慢悠悠梳洗用早飯。

過節,就要輕鬆地過,快樂地過,不能緊趕慢趕擠在人山人海裡。那不是過節,是去受罪。

——當然,最關鍵的是,寶慶姐姐上月便說,已經在河邊最好的觀景酒樓給他們留下包廂了,她就算決賽之前再出發,到了也有位置坐。所以,她才願意今天出去玩。

崔瑜怕人群擠著孟安然的身子,有損胎氣,今日全家留在家裡過節,隻有紀明遙和崔玨出門。

巳初二刻,兩人上車。

兩刻鐘後,車停在酒樓前。

滿京同慶的節日裡,不僅尋常人家的女子肆意歡笑,即便高門女眷出行,也多不戴帷帽、不避人群。紀明遙也隻穿尋常衣裙,並未以帷帽羅扇遮掩容貌。

她與崔玨皆有絕世姿容,又攜手並肩而行,從下車至酒樓前的短短一段路,便不知引得多少人驚呼稱奇。

自然有熟人注意到了他們。

“二妹妹、二妹夫!”張尚書府的第五孫不顧自己四哥阻攔,越過人群快步走來他們身前,笑問,“你們可有位置了?”

崔玨向他身後看去,一眼便看見了張四表哥。

兩人遠遠相望。張文霄先頷首示意,移開視線。

崔玨淡然收回目光,手將夫人握得更緊。

“五表哥。” 紀明遙問好,笑道,“我們在樓上先訂過位置了。還要向五表哥道生不好意思:今日就不請你們一起了?”

“不必、不必!二妹妹隻管和妹夫高興就是!今日我是和四哥一起來的。”張五撓了撓頭。

他轉身望回去,想找四哥來和二妹妹說句話。

但四哥竟已不見了人影。

崔玨略鬆開夫人的手,改為十指相扣,再握緊。

紀明遙嗔看他一眼,同樣握緊了他。

“五表哥?”她問。

張五連忙回頭:“二妹妹你說!”

“今日端午佳節,也請五表哥與四表哥儘興歡樂。”紀明遙笑看向熱鬨的河畔。

河水粼粼,波光躍動。河邊人流如織,人聲鼎沸,歡笑不絕,好一幅太平盛世之景。

她輕而堅定地說:“今後還會有許多這樣的節日,請兩位表哥不要辜負。”

張五愣愣地看著她。

“我與夫君先上去了。”紀明遙一笑。

她握住崔玨,走過張五身邊。

張五微張著嘴,望了二妹妹的背影半響。

好一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二妹妹那樣剔透,幾乎萬事不入心,連四哥都未曾讓她心動的女子,方才,在叫崔翰林是……“夫君”啊。

他心內翻騰起不甘。

但這是為了四哥,還是為了他自己?

他想不分明了。

……

崔玨由夫人牽著, 走向樓上包廂。

夫人對張家表哥說,他是她的“夫君”。

他當然是夫人的丈夫。隻有他才是。

但他竟想起一年前,四月初六日,他在安國公府花園內修雲閣外,所聽見的夫人與溫從陽的對話。

溫從陽問夫人,婚事改定,她就心甘情願嗎?

夫人回他,“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我自然是甘願的。”

溫從陽又含著希望問,夫人與他,也是父母之命嗎?

夫人毫無猶疑地說,“是。”

溫從陽竟然哭了,說他看不開。

夫人還耐心地寬慰他,“將來還有幾十年,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夫人說,“表哥會過得好。”

夫人說,從前誇讚溫從陽的所有話,都是真心的。

方才,不到半刻鐘前,夫人幾乎用同樣的話,讓張五表哥轉告、開解張四表哥。

父母之命。

父母之命。

每上一級台階,崔玨便重複咀嚼這四個字一次。

張四表哥未能如願,應是父母之命。

夫人險些與溫從陽定親,正是父母之命。

當日,安國公夫人提出,以夫人相替紀氏成婚。他問夫人心中可有遺憾,夫人的回答亦是: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並無私情。”

父母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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