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 歌舞(2 / 2)

相玉 江左留白 5821 字 9個月前

眼下已是將事情猜了個七八分。紀月是春秋閣送到京城的臥底,如今春秋閣收了錢,便要紀月替皇家殺掉宋桓。玉娥是紀月的下屬亦是學生,本是負責此間事物,替春秋閣斂財,正好宋桓一行人來到鹹平,春秋閣便給二人下了死命令,要帶走宋桓的命。宋桓與紀月畢竟多年同門,開始不是真情,但後來總會有些實意。紀月本想保下宋桓,但宋桓莫離二人誤打誤撞動了春秋閣的利益,給他們帶來了更多麻煩。如今縱使莫離二人自此間脫身,但後麵還會被春秋閣一路追殺,既然已經牽扯進來了,不妨索性將此間事解決再離開。

斂財,二人還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草菅人命,是可忍孰不可忍。就算陰溝裡翻船,反正還有陸淼墊背背黑鍋。

陸淼是京城有名的富家公子,自是極為富貴的。於是莫離便順理成章地順走了他幾張銀票,美其名曰“夥食費”,還把陸淼的手下放在驛站給自己看行李。眼下莫離正做著富家公子的打扮,帶著易容過的宋桓的陸淼在城中花枝招展地走著。

如此花枝招展,定是十分引人注意。尤其是三人出色的容貌,吸引眾多情竇初開的小姑娘在害羞地站在路邊看著,膽大的甚至朝莫離一行人丟花兒。

莫離看著飛過來的花兒喜笑顏開,以往的二十餘年她是不曾受過這種待遇的,如今沾了宋桓陸淼的光,自是要好好享受一番。待三人走到棲鳳樓大院門前時,身上已是盈滿花香,如同萬花叢中過。

朝莫離一行人扔花朵的姑娘們心都碎了,沒想到這麼好看的美男子竟然喜歡逛花樓,還是大早上的時候去,光天化日之下,他們就不害臊嗎?在衣著帶來的便利下,莫離第一次帶著宋桓從青樓的正門進入。起初棲鳳樓老鴇隻是以為三人是來聽曲的,還尋思男裝打扮的小姑娘怎麼也來逛青樓。

很快她便見到了一張熟悉的腰牌。陸淼拿著大理寺少卿的腰牌在老鴇麵前晃了晃,沒想到被老鴇拿著掃帚打了一頓,還報了官。這一切的一切還得怪宋桓。於是帶著衙役來抓人的縣尉沒想到這次抓了個真的。

縱使陸淼眼下隻是花架子,也是他們得罪不起的。很快來的衙役便齊刷刷跪了一片。

陸淼揮手示意衙役離開,隻單獨吩咐老鴇將玉娥叫出來。很快三人便被請到了雅室之中。香氣縈繞的雅室中,還是那名女子坐在案前,纖纖玉指輕撫琴弦,彈的是《玉樹後庭花》。

三人淡定坐下,心照不宣地沉默不言。一盞茶後,屏風後果然走出一名白衣男子。

“師兄,我們隻要一個解釋。”

紀月淺笑:“師弟聰慧,隻是春秋閣的規矩一向如此,我本就是一枚棋子,如今隻不過是發揮了應有的作用罷了。”

十數載的情意做不得假。紀月自從來到這個人世間,便注定隻能是一個悲劇。

春秋閣的人一日進入春秋閣,便是一世。紀月的母親生前是春秋閣的殺手,以世人的譴責換取自身的利益,她的一切都建立在肮臟的手段之下。十年如一日的暗殺,她身上流過很多血,她殺的人足以在地下建一座城池。

春秋閣有一位女閻羅,江湖中人如雷貫耳。這女閻羅使一柄鏽劍,曾一度打到武林第二的位子,僅次於當時一位春秋閣的同僚。

那時春秋閣如日中天,年輕一輩的前三甲都來自春秋閣。當時紀月的母親程芷與另一名劍客從南都城北打到城南,秦淮河的河水都被二人劈成了兩半。江湖盛言南都人無出戶,秦淮三日無船,正是當年程芷二人在秦淮河上纏鬥數日不知疲倦。素日平靜無波的秦淮河被打的浪花四濺,說書人常說一劍當空烏雲蔽日。

程芷的鏽劍笨重,路子狠辣,另一人則是使軟劍,以柔克剛。打到最後則是程芷力竭,惜敗於對方。

程芷忽然想起自己還不知眼前人是何人,於是開口問道他叫什麼名字。

“在下李如歌。”

當時程芷二十六歲,但常年沉寂在血腥之中的她已經很久沒有過自己的感情。數日下來,她對這名劍術超絕的白衣公子印象深刻。但刺客隻是掌權人手中的刀,沒有自由,也沒有感情。

她打算過了這一日,便將李如歌忘卻。誰承想三天後春秋閣派她刺殺秦淮道鹽鐵轉運使時,她再次遇到了李如歌。

夜幕之下,程芷一襲黑衣,手中提著一把生鏽的古劍站在南都鐘樓上,看見了那個永遠身著一襲白衣的身影。程芷隻是匆匆一瞥,她深知自己要做的事情遠比眼前的男子重要。她要自由,她要權力,她要財富,她隻能以自己沾滿血腥的雙手奮力揮劍,她要一步一步往上爬才能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她每一次任務都不能出差錯。

她從鐘樓上一躍而下,黑色的身影隱沒在夜色之中。陰影中,一個身影飛快前行,很快來到了一個燈火通明的院子裡。鹽鐵轉運使正在屋中與人觥籌交錯,時而左擁右抱,程芷最是厭惡這等男子。她看著那轉運使肥胖的身軀,便越發想一劍刺下去,讓他再也不能蠕動。

程芷用力握緊手中鏽劍,在陰影下悄無聲息地潛進入。恍然,她在一片黑暗中瞥見一抹月白色的長袍。

杯中酒飲儘,座中人起身。房門緩緩推開,走出二人,一人身軀肥碩,一人賊眉鼠眼。夜色下,二人分彆走向連廊兩側,程芷在黑暗中猛的刺出一劍,肥碩的男子頓時捂著胸口倒下。同時,連廊的另一側也傳來一聲悶響。她看到那一抹熟悉的月白色身影緩緩擦拭著手中軟劍。李如歌舉止優雅,仿佛來自九天之上。

程芷的心猛的抽動了一下。她一直以為,刺客隻生存在陰暗麵中,從未想過竟會有如此儒雅之人。

四處傳來腳步聲。完成任務後停留在原地乃是大忌,程芷心下一定,連忙離開轉運使宅。

從那次之後,她很久不曾見過那白衣刺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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