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峻悶悶的“嗯”了聲,知錯就好,這次認錯就算把她之前秘密見冷巍卻瞞著他的事也一並勾消了。那他就同她說說梓穎的事,她不主動問,他主動說好了,看她究竟是什麼態度。
“那天晚上的事是個意外,沒想到會喝醉……梓穎是會寧的媵侍,清白女子,服侍會寧多年,素來恭謹忠實,未嘗犯錯。會寧念著主仆情分不忍將她逐出府,遂作主將她收了房。”
他說完端起茶喝了口,目光未從她的臉上離開過,但她始終低著頭,不說話。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靜默了幾息,他問道。
“夫人菩薩心腸,我自愧不如。你和夫人既然已同意納她,我……”
她忍不住扶著桌案咳嗽了起來,咳得他心慌意亂,沒空琢磨她話裡的意思,起身過去拍著她的背為她順氣。她咳得雙頰發紅,雙眼霧蒙,卻顫著音笑道:“是有些嚴重了,我太高看自己了。你說得對,醫不自醫,生病了,就是病人。”
柴峻心如刀割,就勢坐在她身邊,將她摟了,道:“放寬心,好好養病,等你病好了,我帶你去河上滑冰。”
“我不會滑。”
“沒事,我教你。”
“少主,夫人從慈恩寺回來了,請您過去呢。”外間忽然有個嬤嬤稟報。
柴峻猶豫了下,對舒嬋道:“我去看看母親。這些不要寫了,先把病治好,聽話!”
“好。”
他不讓她送,她就坐在窗前看他離開。不知是聚少離多,還是她的視線模糊,總感覺他那挺拔的背影變得有些陌生。
前日,當她從下人口中聽說柴峻納了梓穎為妾,她震驚了。手中的藥碗傾覆,潑灑了她一身,她愣愣的看著裙上的汙漬,腦子裡一片空白。
那個下人說少主昨晚歸來,或許是打了勝仗的緣故,心情很好,興致也高。同夫人對飲暢談,不覺多喝了幾杯,見一旁伺候的梓穎姿容豔麗,他心生歡喜,當晚就要了她。據值夜的婢女說,屋裡動靜很大,持續到後半夜方歇。第二天一早,少主下床時不小心踩到了昨晚碰碎的茶具,割傷了腳底,好在不嚴重。梓穎既已成了少主的人,少主說要納她為妾,夫人也不好說什麼,讓陳嬤嬤帶人將留香榭收拾了出來,置辦了幾桌酒席,給梓穎熱鬨了一場,算是正式收了房。
昨日,知雨從下人們的竊竊閒談中得知那梓穎連著兩日侍寢,很是得寵的樣子。少主這次回來,連小夫人的院門都沒進來過,怕不是被少主厭棄了吧?知雨又氣又急,一時沒顧慮那麼多,就把聽到的告訴了舒嬋,催舒嬋去找少主問一問。
舒嬋說他此時最不想見到的人就是我吧?等他想見我了,自會來。現在去見他,恭喜他,我做不到,質問他,兩敗俱傷。且府裡應該有很多人在等著看她的笑話,她不能自取其辱。她不想聽彆人怎麼說,她隻想聽他說。
今日,他來了,他說了,可他說的話卻讓舒嬋遍體生寒。懷抱還是那個懷抱,溫暖已無法傳遞,兩顆心相距咫尺,如隔千山。牆角梅花凋謝,遍地殘紅,在慘淡的日光中,舒嬋裹緊了披風。西北的春,亦冷得可怕。
她趴在桌案上,迷迷糊糊的睡著了。混沌的腦海裡,畫麵不停的變換。
她看到俊朗的少年把一根金蝶玉花簪插在她發間,挑著她的下巴,笑問夫君對你好不好。
她看到他那被火光映亮的眼眸熠熠生輝,他對她講他們瓜州的集市很熱鬨,寒瓜在他們這不算什麼稀罕物,她若喜歡,他就讓人種幾畝專供她吃。他說他可以教她說突厥話、吐蕃話、天竺話,還有大食話,等她學會了便可廣交四海的朋友,在瓜州不會覺得無聊,也不會寂寞。
她看到他對著前方無邊的林場豪氣的揮手,說那裡是給他家養軍馬的地方,林子裡有好多鳥雀,她擅使彈弓,可讓她打個儘興。
她看到澹月軒的錦帳裡,他摟著她許下了山盟海誓。柴峻此生隻愛嬋兒一個,待日後蕩平六合,身邊的位置非她莫屬,若有相違,就叫他死無葬身之地。他說你要相信我,我定不會負你。
重秀啊,我相信你,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