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毓攬著阿吉的肩,望著燈籠,眸色幽沉,他道:“你看,燈火在等著飛蛾撲來,你不能怪燈火無情,要怪,隻能怪蛾子太傻。”
三日後,柴峻回來了。不同以往,這回他那暴躁陰鬱的氣息怎麼也掩蓋不了,他估計也是太累了,有心無力。舒嬋看著憔悴得不成樣子的他,心疼得直欲落淚,可她極力忍著,此時再哭哭啼啼的,隻會讓他更心煩意亂。
這幾日,舒嬋得知了一些前線的戰況。朝廷集結軍力強攻,耿榮死守半月,終不敵,秦州失陷,殘餘守軍北撤岷州,柴宗理親赴岷州迎戰。這個節骨眼上,後方的糧草竟然被突厥的細作給燒了,好在撲救及時,控製了損失。隻是和中土比,西北的糧草儲備本就處於劣勢,如今三麵被困,商道切斷,柴家就是有開采不儘的金礦銀礦,也買不來糧草。內憂外困,柴峻怎不煩憂?
燈下,舒嬋合上書,翻看了半天,一個字也沒看進去。她抬眸,和柴峻對視,他支頤而坐默默的看著她,不知看了多久了。舒嬋輕笑,趴在桌上,同他麵對麵。
“重秀,你還記得去年我們路過官灘溝,你說那是給柴家軍養馬的地方,到了秋天,景色很美,林子裡有很多鳥雀。許久沒有用過彈弓,技藝都生疏了,等四下太平了,你帶我去瞧瞧可好?”
柴峻握住她的手把玩著,道:“原本就答應過你的,我記著呢,秋裡就帶你去。”
舒嬋“嗯”了聲,停了片刻,眉尖微蹙著,輕聲道:“外麵那些護衛你都撤了吧?他們本該在前線大展拳腳的,留在這保護我,豈不浪費?”
“如今外麵亂得很,有他們在,我多少放心些,你不用替他們想。”柴峻道。
“你若是不放心,把我娶進門,住在你家裡,你總放心了吧?”
柴峻看著她怔了怔,隨即黯然垂首,悶聲道:“再等等,再容我些時日。”
“重秀,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你讓我等,我便等,等你一輩子又何妨?可……可眼下是等不得了。”舒嬋的視線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我怕再等下去,有一天,我會等不到你。”
“怎麼會?”柴峻心中一梗,握緊了她的手。
“我現在隻有你了。與其在這裡擔驚受怕,讓你分心耗神,不如……不如就按照夫人所說的,我給你做妾好了。原本我這樣的出身,給你做妾也是高攀了的。如此,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我也算是儘己所能了,進你家的門,心就沒那麼虛了。”舒嬋說罷,吸了口氣,抿嘴笑笑。
沒事!瞧,說出來也沒那麼難!重秀寵她愛她,她為他退一步不是應該的嗎?隻要兩人能長相廝守,什麼大的小的正的偏的都不重要!對方是會寧縣主也不怕,在他眼皮子底下,他還能護不好她?她如是這般安慰著自己。
柴峻的眼眶倏然紅了,他忍了又忍,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隻拉起她的手貼在唇邊,緊閉著雙眼,眉宇間一派痛楚。
是夜,年輕的少主摟著心愛的人,說了大半夜的情話。山盟海誓,不負君。他日蕩平六合,定予她無上榮寵。
她愛他,故信他。
一月後,柴少主同會寧縣主大婚,西北萬裡同賀,士氣大振。
再一月,一頂小轎將舒嬋從柴家側門抬進來,在西邊的芳緒園裡落了腳。彼時煙霞滿天,那人張開手臂朝她快步走來。她撲進他的懷裡,淚流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