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子很快就取來了,舒嬋摳下右邊的兩個包角,那被包角覆蓋的地方出現了回字紋,舒嬋上下同時對按,回字紋下陷了指寬,匣子被打開了。寶藍的錦緞之上放著一隻白玉葫蘆,其上係著水藍的如意結,其下綴著同色的流蘇,上下連成一體,是時下常見的如意絡。舒嬋把如意絡取出交給柴峻,柴峻拿在手裡翻看,實在看不出此物有何特彆之處。
“這是我離開洛陽之前,一個叫孫多的內侍奉溫貴妃之命給我的。”舒嬋道。
柴宗理提著如意絡對著燈光瞧了瞧,玉質溫潤清透,是上等好玉,雕工亦精美,不似凡品,說是出自宮廷也可信。
“那葫蘆瓶裡藏有一粒藥丸,名曰七息絕命丹。”
“七息絕命丹?”諸葛子獲皺眉,似乎在哪裡聽說過,凝神回憶起來。
舒嬋接著道:“太宗年間,閔太妃毒殺文皇後,用的便是瓶中之藥,遇水即化,無色無味,人服用後四肢麻痹,心臟緊縮絞痛,最多呼吸七次必嘔血暴斃,故名七息絕命丹。原是昆州四殺門所創,四殺門後為太宗所滅,按說這藥應是失傳了的,我亦是翻看由家父整理的宮廷醫檔時偶然知悉。怎想到,四殺門滅門數十載,此藥竟重現於世。”
柴宗理拔掉瓶塞,瓶口朝下在乾淨的茶托上輕輕一磕,一粒青豆樣的藥丸滾落出來。
“溫貴妃將此藥給我,命我伺機……下毒謀害柴帥。”舒嬋說完,垂首緊閉雙眼,袖中雙手亦交握捏緊。
她此言一出,在場另三人的神色都霍然一驚。柴宗理眉頭深皺,諸葛子獲捋須的手頓住,柴峻更是眼眸睜大,難以置信的看著舒嬋。
“他們拘押我的父母,要挾於我,並對柴帥多加詆毀,言柴帥暗中勾結突厥,密謀反叛朝廷,揮師中原,擁立武威王為帝。屆時,烽煙四起,山河震蕩,生靈塗炭,胡虜橫行中土,家國再無寧日。若柴帥意外中毒身亡,少主年紀尚輕立足未穩,軍心勢必動搖,士氣大挫,則密謀之事難成,一則朝廷除去心腹大患,可期收回隴右、河西的管轄,二則可使千萬民眾免於戰禍,是利國利民的好事,我當時信以為真,便應下了。
“之後,一路往西,出岐州入隴右,親見西北吏治清明,民生安穩,百姓對柴家軍讚譽有加,對柴帥亦尊崇愛戴,我方知被奸惡讒言所蒙蔽。柴家軍鎮守西北,威懾胡虜,不僅福蔭西北,亦澤被中土。柴帥之於柴家軍,乃中流砥柱,架海金梁,我若為救己父母,毒害柴帥,便成天下罪人,想我父母也定不會認同。故而此藥,我本打算悄悄銷毀,一直未說出此事是怕……怕被視同奸細懲處。今日柴帥和軍師問起天家讓我替嫁的真實目的,我將實情和盤托出,為讓柴帥明確天家所想,及早防範,也為讓自己安心。至此,我已沒什麼可隱瞞的,聽憑柴帥處置。”
舒嬋頓首叩拜。這一刻,折磨了她數月的夢魘徹底消弭,她的內心既平靜又冰冷。她想她坦白交代,命應該能保住,至於和柴峻的婚事,怕是日暮途窮,難以轉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