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夜晚,涼風陣陣。夜色中的大排檔十分熱鬨,人們喝著啤酒,嘬著炒田螺,光著膀子劃拳,借著酒勁吹牛,一天的疲憊就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不見。
張茂林向關強舉起杯,”兄弟,祝你一路順風!”關強也舉起杯碰了一下“謝謝四哥,以後回來我們又一起喝酒。”兩人把啤酒一飲而儘。張茂林剝開一顆花生扔進嘴裡,“我就不明白,乾得好好的乾嘛要回去,等過年回去不行嗎?”關強笑著說“快到夏天了,工地上越來越曬,我怕熱啊,回去避暑。”張茂林給他倒滿酒,“往年不熱嗎?”關強笑笑不說話,端起酒又一口乾了。
張茂林心裡明白他為啥要回去,卻隻有裝糊塗。自從他大姐給他回了話之後,關強一直情緒低落,做事沒動力。從沒見過他這種樣子,他應該是認真的。張茂林有些愧疚,有些為難。如果換成其他任何一個女孩,他會鼓動他去追,去表白。可是她是周潔,是自己心中的人,他不得不自私。想起那封回信,她說她年紀還小,那他就等,他也願意等。
關強想起那張含羞答答的臉,那雙晶亮水潤的大眼睛,再到最後那個漠然的背影,既然無緣份為什麼還要相見?
兩人各有心事,悶頭喝著酒。風陣陣,卻吹不散愁緒。
夏天已經來臨,太陽的光芒像利箭般射向大地,刺的人們的皮膚生疼。廠門對麵的大榕樹底下,一隻狗趴在地上,伸長舌頭喘息著。
製衣廠雖然不是露天作業,沒有陽光的炙烤,但是車間裡也是十分悶熱。天花板上的大風扇拚命旋轉,產生的風也沒多少涼意,至多是把悶熱的空氣攪動了一下,悶熱依舊,在這樣的環境中工作,會感到心情煩躁。
周潔正在針車旁忙碌,小巧的鼻子上一層密集的小汗珠,背上的衣服已經濕了一片。現在她恨不得去跳河,因為河裡才涼快。
正在她心浮氣躁的時候,一隻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回過頭,隻見一個女孩站在身後,手裡拿著一件成品童裝。女孩是湖南的,叫吳珍珍,她住2號宿舍,她們並不熟。
吳珍珍揚了揚手中的衣服,說“這件是你的返工貨,自己把它做好。”說完扔給周潔就走了。
周潔拿起來仔細查看,這件衣服有兩處返工,但是查貨的隻查到吳珍珍做的那一處,還有一處是前麵工序也就是她這道工序的。
這件返工很麻煩,要拆掉衣袖,換掉有塊黑油汙的前襟,還有拆橡筋,拆完後再做好,起碼得去麻煩四個人才能完成。
周潔一邊拆線一邊歎氣,本來就熱得心發慌,還要去找人幫忙,真倒黴!這麼大塊油汙怎麼就沒看見呢?拆了幾下,她發現這不像她車的貨,她拿上筐裡的貨相對比,真不是她做的貨。
工作久了就能發現,每台針車的線路有細微的區彆,就算機型一樣,線路也是有些不同的。有的紋路是直的,有的紋路有一點斜。周潔的針車線路就是有點斜,所以她確定不是她車的貨。
她心中大喜,這個大麻煩不是她的啦。如果是一點小問題,她幫忙做好也行,可這是一個大麻煩,能躲就要躲。
她拿上衣服來到吳珍珍旁邊,“這不是我的返工貨,你找錯人了。”見吳珍珍不搭理她,她把衣服放進她的筐裡就走了。耽誤了這麼久,她得把產量趕緊補回來。
不久吳珍珍又拿著衣服找上門來,不高興地說“怎麼就不是你做的啦?”
“我認得我自己針車的線路,它們有區彆。”她耐心解釋,並拿起筐裡的貨給她對比。
吳珍珍一把扯過去,胡亂的看了兩眼,生氣地說“明明是一樣,哪裡有區彆?”她認為周潔就是覺得太麻煩想推卸責任。
她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周潔也有些生氣了。是不是看她以前返工貨多就認定是她做的?四五個人做這道工序的怎麼就唯獨找到她?難道說是看她新來沒幾個月好欺負?就算她吳珍珍是老員工,哪怕廠都是她開的,也不能不講道理!
她越想越覺得是認為她好欺負,頓時怒火中燒,一把抓起衣服往準備離開的吳珍珍手裡一塞,盯著她大聲說“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吳珍珍頓時愣住了,她想不到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周潔也會這麼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