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好眠。
窗簾沒拉,充沛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照進來,落在許明習的臉龐和身體,暖洋洋的。
許明習很久沒有睡這麼沉,雖然一直倚靠在床頭的睡姿讓她肩頸和腰背有些不舒服,但這一覺確實很安穩。
身體先於意識醒來,稍微動了動,感覺一邊手臂沉甸甸的,大概是睡麻了。
過了一會兒,許明習才清醒,慢慢抬起眼皮,目光落在對麵潔白的牆壁上。
沉鬱的工作,虛偽的人們,以及海水淹沒口鼻,短暫的暈眩。
仿若隔世,她仍舊好端端活著。
不知該說失落還是慶幸。
許明習陷入思緒,沒有注意到旁邊的動靜。
一隻冰冷的手,如陰暗爬行的生物,卷上她的手臂,並且自來熟地往旁邊拽了拽,以便抱得更舒服。
許明習嚇了一跳,大腦瞬間空白,下意識側頭。
她從未有過和人同床共枕的經曆,早上又是一天中最不清醒的時候,自然忘記了昨晚她和人魚被安排進了一個小房間。
入眼首先是雪白的發頂,濃密細軟的卷發似乎也帶著涼意,掃過下巴時散發出淡淡的奇異好聞氣息,讓人想到廣闊的天空和一望無際的大海。
纏住她手臂的手雪白纖細,黛青色的血管隱約可見,透出幾分病弱美,像是久未曬過太陽的暗處生物。
非人感太強烈,幾乎讓許明習失語窒息。
她心跳停了一瞬,下一秒緊鑼密鼓搏動,仿佛要通過這種方式抵消剛才一瞥帶來的驚詫。
大腦恢複正常運行,在尖叫出聲前,許明習終於想起了現在的狀況。
她猛烈呼吸了幾次,心跳這才慢慢平緩下來。
隨著她的動作,人魚似是感覺不滿,啪的一下打在她的手臂上,不亞於被磚頭砸的痛感傳回大腦。
許明習毫無防備,悶悶哼了一聲。
意識到自己發出聲音,許明習連忙捂住了唇,驚疑不定看著快要擠進她懷裡的人魚。
對方仍在安穩睡著,沒有被這一聲吵醒。
許明習靜了靜,試探著把手臂抽離出來,然而對方力大無窮,她努力了很久隻能被迫麵對現實。
她有點頭疼,無力望著天花板,不懂為什麼這樣美麗的生物會存在著如此野蠻的力量。
匪夷所思。
許明習沒再白費時間,就著這樣的姿勢,稍稍活動了下酸澀的脖頸和腰背,還要時刻提防著人魚突如其來的暴擊。
好在沒有太久,人魚便悠悠轉醒。
對方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在睡覺過程中做了什麼壞事,漂亮的藍眼睛裡滿是迷茫和懵然,四下掃視著,在捕捉到許明習後,唇角上抬少許,露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仿佛有無數鮮花在這一刻競相綻放,花香四溢,鳥語清脆,心曠神怡。
許明習注視著這個笑容,微微失神。
許她的手臂剛重獲自由,轉瞬又被人魚黏黏糊糊貼上,跟小狗蹭肉骨頭一樣,親親熱熱的。
“早上好呀。”人魚嗓音輕靈,拖長音帶出一點甜。
許明習自然不可能出聲回應,但看著對方那放鬆慵懶的神態,緊繃的身體鬆懈下來,輕輕頷首。
直到去洗漱,許明習才後知後覺想起來,這是她第一次和彆人同床共枕,對方還是非人生物。
沒有想象中的不舒服,她接受程度良好,甚至覺得有些適應。
怪人魚太沒邊界感,剛認識不到24小時就對她各種貼貼,哪怕有潔癖也被迫免疫了。
許明習在心裡給人魚扣帽子,然而當對方擠過來也要洗臉刷牙時,她又任勞任怨給對方示範。
人魚目光專注,求知若渴盯著她。
許明習動作一頓,懷疑對方極有可能會在下一秒撲上來。
事實證明,她的預感是準確的。
人魚拍了拍手,洗麵奶的泡沫四下飛舞,緊接著許明習的下巴就被濡濕感侵占。
對方好奇地看著她的臉:“咦,泡泡怎麼自己消失了,你的臉把它吃掉了嗎?”
許明習:“……”
剛、洗、乾、淨、的、臉。
她重新用水洗乾淨下巴,對方鍥而不舍往她臉頰上又抹了一小片。
洗乾淨。
再抹。
洗乾淨。
再抹。
……
許明習覺得自己被對方帶笨了,不然怎麼會幼稚到也擠了一灘洗麵奶泡泡回擊,仗著身高優勢把人魚逼到牆邊,開始複仇。
對方小聲尖叫,臉上脖頸都被她塗了個遍,雪白泡沫黏在人魚的皮膚上,偶有破碎,可愛又夢幻。
許明習也沒好到哪裡去,衣服上水跡成片,貼在身前冰涼濕漉,狼狽不已。
等人魚投降,許明習才停手。
兩人相對著靠在牆壁,呼吸間氣息不可避免落在彼此皮膚,洗麵奶好聞的橙子味在不大的空間蔓延擴散,帶上暖洋洋的溫度。
人魚顯然還處在興奮中,此刻眼睛亮亮的,微張的唇角沾著一點未破散的泡沫,襯得嘴唇更加嫣紅飽滿,鮮豔欲滴。
不知想到什麼,她眼珠微轉,伸出一截舌頭,將那點泡沫舔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