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
一下車秦詩晴就飛奔向老屋，扶著在門口等待著的外婆。
“妞妞，你們來了呀。”
除了腿腳不靈便，需要駐著拐杖之外，老太太的精神依然很好，見到兩個小輩，滿是皺紋的臉似乎都舒展了不少。
蘇澤林打開桑塔納後尾箱，每次來劉家都會準備一些禮物，給老太太買的還是腦白金，雖然交智商稅，不過關鍵是心意嘛，你以為買腦白金的就是白癡，其實他們就是想哄老人家開心。
至於給秦詩晴舅舅和其他認識的村民的就水果酒水香煙了，小朋友則是糖果餅乾薯片等物，認識的那幾家幾乎都會安排上。
女孩見到他這麼上道，也不怎麼生氣了。
你說這小子可恨吧，有時候卻又真的挺懂事挺討人喜歡的，讓人又愛又恨。
“姥姥，上次的腦白金喝完了吧，我給您整了幾盒，您有空就多喝，得把它們喝完呀，對身體有益的！”
蘇澤林走上去朗聲道。
“小林子，你又買這個乾嘛呢！”老太太指著自己的頭：“姥姥腦子靈光著呢，可沒湖塗！”
“是是是，姥姥，我都知道！”蘇澤林唯唯諾諾：“不是給您補腦的，你就當它是營養品多喝幾瓶就好了，我先放你房裡了呀。”
言罷一溜煙地跑進老屋廳堂，這個地方他小時候就熟得很，就當成自己家那樣，不帶和劉家人客氣的。
“這孩子！”
老太太不住搖頭，眉眼間卻是難掩笑意。
就和很多老人家那樣，嘴上說歸說，蘇澤林的這份孝心，她其實挺受用。
和秦詩晴嘮叨幾句，老太太就發現了不對勁：“妞妞，咋滴了，又和小林子吵架啦？”
你還彆說，老人家腦子還真的挺好使，眼光依然毒辣。
她看著兩個孩子長大的，尤其是秦詩晴，有什麼小心思都瞞不過老太太。
“沒有啦，姥姥，今天妞妞生日，我高興得很，鬼才和他吵架呢！”
秦詩晴本來想掩飾一番的，最後那句話卻是出賣了她。
老太太大概能猜到蘇澤林因為什麼惹自己外孫女生氣。
兒時兩人可能會因為小事鬨彆扭，但現在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沒那麼幼稚，那就很可能是感情問題。
“小林子呀，既是個壞孩子，又是個好孩子。”
老太太歎了口氣。
這話意味深長。
她對蘇澤林挺了解的。
很典型的一個例子，孩童時期的蘇澤林會欺負秦詩晴，但如果有誰欺負秦詩晴，他又會給秦詩晴出頭，甚至不惜和彆人打架。
他很淘氣調皮，但並非讓人討厭的頑劣任性，有時候做的事著實讓大人們哭笑不得。
比如說有次暑假，正好碰上老太太大壽，他人小鬼大地給老太太做了隻叫花雞祝壽。
無錯
但是那隻雞哪來的呢？
鑽進其他村民雞欄偷的。
得知真相的劉家人都不知道該高興還是生氣才好，隻能帶著蘇澤林上門給人家賠錢道歉。
所以在老太太眼中，這個男孩子既好且壞，他的性格有著兩麵性，一麵是天使，一麵是魔鬼。
嗯，魔鬼有點過了，小壞蛋差不多。
“姥姥，他就是個壞家夥！”
秦詩晴撅起櫻桃小嘴，委屈地吐槽道。
老太太心說要真是不折不扣的壞東西倒還好，那樣你也不會罵他了，因為這樣的人不值得你罵。
可惜隻是個小壞蛋，有點壞卻沒壞透的那種，對你的好多於不好，妞妞你才會願意為他生氣呀。
年輕人的事，老太太也管不了，歎息著和秦詩晴進門了。
秦詩晴和蘇澤林的到來在小村落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主要還是因為後者。
現在的混子可不是以前那個淘氣頑皮的小屁孩了，小村裡頭的人都知道他在大公司當了高管，甚至就連秦詩晴大舅的兒子都因此而雞犬升天，被他推薦到江瀾那家數碼店當了經理，這成了村裡頭的大新聞，基本上誰都清楚的。
秦詩晴的大舅劉貴達宰了隻大公雞，還不知從哪個村民哪買了隻野兔和兩隻鬆鼠，並大清早上山找了些黑牛肝菌招待，還真是山珍野味給上了。
儘管今天是外甥女生日，但平時可沒那麼好的待遇，主要是專門招呼蘇澤林的。
自己那學曆那麼低的兒子當上了經理，之前劉貴達連想都不敢想呀，以為這輩子最多也就個低級打工仔的命了，哪知突然間冒出個貴人，給劉才智扶了一把，劉貴達自然心中感激得很。
“小林子呀，我家那小子能有今天，都靠你！”
一見到蘇澤林，劉貴達就堆起笑容主動遞煙。
“沒有了，貴達伯，主要是才智哥聰明醒目，他能勝任經理的位置。”
混子在謙虛的同時也反敬了一根煙，並且跑過來看熱鬨的其他村民也都一一敬上。
一群大老爺們就這麼坐廳堂裡侃著大山，都誇蘇澤林自己爭氣又講義氣，人還懂事，而娘們則進後廚忙活做飯。
這樣過得沒多久，一頓午飯做好了。
牛肝菌燉雞湯，紅燒野兔，炒鬆鼠，煎燜河魚……都是鄉土硬貨。
劉貴達心情高興，開了蘇澤林拿來的茅台，不過混子要開車，不喝酒，他就隻能和秦詩晴二舅還有其他老酒友喝了。
一頓飯吃完，在劉家呆到下午三點多，在離開之前，劉貴達又拿來些鬆鼠乾、菌乾和幾塊自己都沒舍得吃的靈芝給了蘇澤林和秦詩晴，每人一份，死活都要他們帶回家，兩人推辭不過，也隻能接受了。
帶上老太太回到江瀾，劉素芬見到自己母親自然很是高興，當晚兩家人好好地給秦詩晴過了個二十歲生日，劉才智下班後也過來吃飯了，自從來城裡當了新世紀數碼江瀾一店的經理後，他就成了姑姑家的常客，劉素芬時不時都會叫他過來吃個飯。
晚飯後，又帶著老太太在江瀾轉了圈，說起來她也很久沒來城裡了，小城近些年變化很大，經濟發展不錯，等新區那邊成了氣候，以後將更煥然一新。
老人家腿腳不好，主要還是在車上瞧瞧風景，也就到了大廣場才下去轉悠了一圈，晚上的大廣場還是挺熱鬨的，散步的，擺地攤的，賣小吃的，跳廣場舞的，溜冰玩滑板的，什麼人都有。
走了一會，老太太有點累了，扶著她到一張休閒長椅坐下。
突然想起什麼，老人家從口袋中摸出一個木盒子，顫顫巍巍地打開，裡麵是隻通體碧綠的玉鐲。
“妞妞呀，你也是大姑娘了，這是姥姥給你的禮物！”
秦詩晴微微一怔，連忙擺手道：“姥姥，你和妞妞一起過生日，我就很高興了，這個禮物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玉鐲是老太太以前的陪嫁之物，幾乎戴了一輩子，也就最近幾年才沒戴，因為老人家上了年紀，腿不好，生怕摔跤給弄碎了。
“拿著吧，劉家這一代也沒姑娘，你舅舅和二舅生的都是兒子，鐲子不給你給誰呢。”
老太太一臉慈祥看著秦詩晴。
在這個外孫女身上，她彷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曾經，她也是村裡頭的一枝花，脾氣溫婉，但也有點小倔。
秦詩晴其實沒那麼像劉素芬，反而更像外婆多一些。
劉素芬的長相主要還是繼承了秦詩晴外公，脾氣也不夠溫柔，和自己女兒顯然不是一類人。
本來，老太太一直就有著把鐲子送給外孫女的打算，就擔心大兒子的婆娘有意見，秦詩晴的大舅母是個母老虎，那嘴皮子也厲害，覷覦鐲子已久了。
但是這會那婆娘應該不會唧唧歪歪的，畢竟她兒子在彆人門店當著經理呢，相比這個鐲子，自然還是兒子的前途更重要。
秦詩晴還待推辭，老太太羊裝生氣：“讓你拿著就拿著，連姥姥的話都不聽了是吧？”
“是，謝謝姥姥。”
秦詩晴這才小心翼翼地接過玉鐲並戴上，雪白的手腕和碧綠的鐲子形成鮮明對比，很是漂亮。
觸感溫潤，蘇澤林一眼就能看出來，這是上好的玉石。
“嗬嗬，剛合適！”
老太太很滿意。
相較比起大兒子家那母老虎，她還是更希望外孫女成為這件飾物的主人。
目光又轉向坐在另外一邊的蘇澤林：“還有你，小林子。”
“唉，姥姥？”
蘇澤林連忙洗耳恭聽。
“對妞妞好點！”
老太太鄭重地道。
蘇澤林陷入了沉默。
前世因為渣了秦詩晴的關係，自己愧對秦家，更愧對老太太，一直都沒敢和她見麵。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間聽說老太太不在了，當時就像晴天霹靂般。
告訴他噩耗者是劉才智。
雖然因為秦詩晴的關係，劉家人都對混子很有成見，但劉才智和蘇澤林聯係沒斷，主要是由於混子在業務上挺關照他，雙方有生意來往，所以沒辦法。
秦詩晴和自己分手後一直未嫁，也沒找過男朋友的消息，也是他從劉才智口中得知的。
混子既喜且憂，喜的是自己摯愛並未投入彆人懷抱，可能對自己還有情意，憂的是自己耽誤了彆人終身。
他這輩子極力推薦秦詩晴表哥當門店經理，除了對方是合適的人選之外，也算是感謝劉才智前世一直以來的通風報信了。
得知老太太去世，當時身在在漂亮國大蘋果城的蘇澤林當場推掉了一筆早已約好，兩個小時候就得和對方會談的大生意，立馬坐飛機回國，因失信的關係他損失了幾千萬，然而當時的混子沒後悔，錢對那會的他來說，隻不過是個數字而已了。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一到盛海便馬不停蹄地回江瀾，終於趕上了老太太的喪禮。
自然地，秦詩晴一家都在葬禮上。
這也是蘇澤林和青梅竹馬分手後見到她為數不多的時候。
疼愛自己的姥姥去世，秦詩晴哭成了淚人。
混子想要安慰，卻無奈地發現自己沒有資格。
秦大慶和劉素芬以及所有的劉家人在那場葬禮中倒是沒有說什麼。
劉才智給混子說了一些好話，稱他是從外國趕回的。
見到蘇澤林這麼有心來送老太太最後一程，總不能趕人。
那隻玉鐲，葬禮後也給了秦詩晴，這是老太太的遺願，彌留前她把很多村中族老都叫來了，當著那麼多人的麵，秦詩晴大舅媽再怎麼不情願，也不敢忤逆老太太的意思。
掐指一算，離老太太大壽極限還有十年，不過想到那場葬禮，蘇澤林的心情還是瞬間變得沉重了。
老人家得知自己和秦詩晴好上的時候有多高興，後來就有多失望，她是混子最無顏以對的長輩。
“我……會的。”
麵對著老太太那對混濁卻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蘇澤林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對秦詩晴專一自己做不到。
但至少能不渣她外孫女。
這也是混子能對老太太做出的最好承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