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體烏色的黑夜如泰山壓頂般覆蓋在蒸日小區的一天一地,伸手不見五指的墨色將千千萬萬的白光侵蝕的一乾二淨,全都被埋在它的體內被它埋得密不透風,導致在夜晚需要光亮照明的租戶統共都將自家的燈火在屋內照得燈光如晝。小區整體僅七棟樓的租戶間一片燈火通明,七號樓第五十四戶租戶謝氏人家裡又是開了電視,使其燈光與電視屏幕所映出來的光芒透過窗戶在黑夜間熠熠生輝。
屋內,謝飛和白懶懶坐在沙發上看著前方播放著動畫片的電視機。電視機在將動畫片進度播放到此時的晚上九點整時,一旦近身能靠的軟物不到分分鐘就睡了的白懶懶此刻不出所料的縱身靠在身後的沙發上,勉力撐著一雙昏昏欲睡的雙眼,心不在焉的盯著麵前的電視屏幕。謝飛瞥眼一望,瞬間一目了然——白懶懶此番強做模樣隻是為了不辜負他特意請他來自家看電視的心意。
謝飛一見著白懶懶在與他共同看電視這件事上的前功儘棄,謝飛霎時興味索然,當下伸出一隻手就搭在了白懶懶的右肩上,輕輕一推。白懶懶登時恢複了些神智,隻聞謝飛下達逐客令道,“你困了就回家躺你的床上去,彆宿我家沙發上了。”
聞言,白懶懶大夢初醒,起身問道,“現在幾點了?”
謝飛絕口不道道,“不知道,你自己去看看窗外天多黑吧。”
白懶懶聽從了謝飛的建議,轉身走到了安在沙發最右邊的牆壁上的窗戶前,他趴在窗上向著外邊的黑夜定睛一看,心內篤定道,“墨黑色,九點了。”
想罷,白懶懶立即動身朝鑲嵌在沙發最左邊牆壁上的門口走去,告彆道,“我先走了。”
謝飛快語道,“再見再見。”
白懶懶已經走到了大門口,隻見他伸手一把抓在了門把手上,手上一扭,門‘哐噠——’一聲向前打開了。這時,白懶懶猛地回憶起了自己不熟悉蒸日小區怎麼走,即刻扭頭向謝飛問道,“你們小區怎麼走?”
謝飛這才想起白懶懶初來乍到自家小區,起身走到了白懶懶身旁,領頭道,“我帶你走出去。”
白懶懶主動讓身,讓謝飛繞過他走到了他前麵。二人一並走出了家門,白懶懶轉身將剛開沒多久的大門關上,隨後跟著領頭的謝飛順著一旁延伸至下的樓梯不緊不慢的走了下去。
謝白二人在樓道裡順著台階直下走了足足五分鐘後,一直踩在腳下的台階最底下總算冒出了象征著七號樓出口的全身用鐵製作而成的大門。
謝白二人終於見著了七號樓的出口,當下腳步加快。分分鐘就順著台階近身在了大門前,謝飛輕車熟路的伸手推開了這口鐵門,‘哐噠——’一聲鐵門拖著自己沉重的身軀輕輕朝後敞開。隨著鐵門的敞開,外邊一望無際的遼闊小區景象霎時映入眼簾,與之而來的寒風侵肌穿過鐵門敞開的空隙侵蝕在了謝白二人的身上。
在寒風刮起來的刹那,謝白二人已經繞過鐵門走出了七號樓,來到外邊人煙稀少、無聲無息的樓房外麵地上一路延伸至左至右的路線上:小區內部樹立的七棟樓間全都縱橫交錯著接二連三的長長路線,路線都是通往個個樓房的。因為七個樓房之間隔了各在東西的距離,所以延伸至個個樓房的路線便也跟著樓房之間的距離一並路遠遙遙。正是因為蒸日小區如此地形,對這裡人地兩生的外客一般都需要租戶的幫助才能輕鬆順著東南西北各開辟一方的漫長路線走出小區,不然外客更多時候都會在小區裡麵臨迷路的現象,此時想要走出小區回到自己家的白懶懶正是需要這兒的租戶謝飛的幫忙。
謝白二人一前一後的走在開辟在七號樓右邊的路線上,夜間的寒風變本加厲的拍打在他倆的身上,渾身發冷的謝飛緊緊環住了自己的上半身,白懶懶則是全身被凍得一哆嗦,隨即無動於衷,跟著謝飛繼續趕路。
忍受著源源不斷地撲麵而來的寒風,謝飛心內發誓道,“下次再也不帶人進家門了!”
謝白二人在寒氣逼人的路上徒步前行了五分鐘後,受矗立在路邊的路燈暗淡的光線所曬而清晰可見——前方五十米處的兩名糾纏不休的男人堵住了二人的通道,同時在兩名男子進入謝白眼眶裡的那一刻,原先滿心想要脫離寒冷的二人霎時將心思全部投入於了他們身上。也是因此上一秒謝白還在一往直前的步伐雙雙停了下來,矗立在原地聚精會神的看著前方的正在搏鬥兩名男子。
一名身型結實、約有一米六的初三男騎在身影老邁的保安背上,咬牙切齒著伸拳毆打在保安不斷低頭的臉上。被他騎在身下的保安扒著手無厘頭的往初三男的衣服後麵抓去,麵目猙獰著費力想要把他扔下來。奈何初三男雙腳緊緊環在保安的腰間上,保安即便是扒也無法輕而易舉的將他扔下身上,飽受風霜的保安抱有一線生機出聲威脅道,“你是哪棟樓的租戶?再打!回頭我就上你家去!”說罷,初三男朝他臉上砸的拳頭力道更上一層樓,絲毫沒有害怕和放開保安的意思,很明顯保安這招是無濟於事的。
“你去啊!”初三男虛張聲勢道,“你去了也沒人會管你!你不就一破保安嗎?被人打了算什麼?我今天還就要在這裡打死你!你看怎麼辦吧!”說罷,初三男還張大了嘴巴狠狠咬在保安的右耳上,撕咬力度極大,疼得保安直呼道,“啊啊啊!下去!下去!”
初三男將揮舞在保安臉上的一隻拳頭舒展開來轉化為一個手掌,‘啪——’一聲準確無誤地扇在了保安的臉上,低罵道,“媽的,為什麼……”保安被初三男呼得暈頭轉向,吼道,“給我下去!”
在旁觀戰的謝白二人親眼目睹下了保安被人毒手尊拳的全程,情緒各有不同。白懶懶目不忍視,低聲快語向謝飛告知道,“我去樓房裡敲門求人下來幫保安的忙,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語畢,白懶懶便十萬火急的轉身向遠處的樓房風馳雲走而去。
謝飛回頭望向後方急馳的白懶懶,製止道,“你不用去了!樓房裡的租戶你一個都不認得,你就算一個一個去敲他們家的門,他們也不會理你的。不就一個保安嗎?他是死是殘,人家都漠不關心。你少摻和,趕緊回你的家去。”
白懶懶立住腳步,猶豫片刻,隨即斷然向樓房跑去。謝飛了然,不再製止,任由白懶懶的身影逐漸在他的視線中渺小直至不見。轉身目不轉睛的看向仍在彼此身上一上一下的初三男和保安,嘲諷道,“這保安是乾嘛的?一把年紀了還打不過一個未成年,平時肯定沒有鍛煉,不然還用得著被人拳腳相向嗎?但凡自己身上有點功夫,早就把他背上那男的給扔下去了,真沒用。”
初三男將謝飛所言聽得清清楚楚,借用他的話向保安嘲笑道,“聽見了沒有?連一個小屁孩都知道你徒有其表,還敢來管束我,也不怕給人看了笑死你!小子,你來說說這老骨頭拿來有什麼用?”
聞言,謝飛整個人變得又驚又怕,心內既驚恐又慶幸道,“他是在叫我嗎?完了完了,我的話全被他聽見了,幸好白懶懶說要找人打他的話沒被他聽見了,不然他那麼個弱不禁風的身軀就被人像紙一張攤平在地上被人踩扁了。還是我實事求是有福享!”
保安不堪受辱,伸手扒拉在了初三男的脖子上,初三男被他抓得脖間窒息。保安手上一用力,超常發揮把架在他背上的初三男給硬生生從身上拽了下來,一把甩到了地上,重獲新生。
保安理了理身上淩亂的衣服,身負重傷的向前方走去,不再理睬初三男。初三男暴跳如雷地伸出一隻手指指著與他愈來愈遠的保安的背影,罵道,“跑啊!有本事跑沒本事繼續打了是嗎?就你這樣的當什麼保安?趁早辭職回家養老去吧!省得被人在路上打死!”
同時,謝飛也在看著保安離去的背影,嫌棄道,“剛剛吼人時多大口氣,這下掙脫開了人就跑了,那剛才說的話都不做數了?淨講空話,手腳也隻有被人按著打的份,可真沒用。”
“哎嘿,”初三男對謝飛所言既同意又欣賞道,“小孩膽子挺大的嘛,彆人看到這種情況早就跑得遠遠的了,就你還站在原地目睹全程,還敢這麼大聲的笑話保安,十個小孩加起來都沒你有膽量!”
謝飛問道,“實話實說不就行了?這還需要什麼膽量?”
初三男大喜過望,道,“行啊你,還敢應我的話。”他問道,“你是這裡的租戶嗎?”
謝飛答道,“是,第七號樓五十四租戶。”
初三男眉開眼笑道,“我記住你的門牌號了。”他又問道,“你是男的嗎?叫什麼名字?”
謝飛一一奉告道,“我肯定是男的,我姓謝名飛。”
“謝飛?”初三男篤定道,“名字聽著就夠男人味,我很喜歡你,再見。”語畢,他便轉身離去了。
謝飛頭一次被外人誇讚,一時興高采烈,回道,“再見。”
這時,白手空空的白懶懶灰溜溜的奔馳回了謝飛身後,氣喘籲籲地彙報道,“他們……呼……都不給……呼……我開門……”他抬頭朝前一望,見掃不到保安的身影了,轉而問道,“保安……人呢?”
謝飛道,“都說了,打架的事輪不到你就彆管,保安的人身安全與你無關,好好做自己的事才要緊。他那麼大個人了,自己早就準備好了收場結局,你幫忙無非就是火上澆油,明白了嗎?”
白懶懶無意問道,“你怎麼說話這麼像鍵盤俠啊?”
謝飛反駁道,“我看你像那麼大個鍵盤站在路上,老師教給我的實事求是都做到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白懶懶生怕在此與謝飛引起爭執,一下子鴉雀無聲。
謝飛繼續領著白懶懶向一望無際的前方走去,感慨道,“我在網上崇拜的反派風果然是沒錯的!正派一個個滿嘴仁義道德,每次一出征就要白白折損一幫自己的隊友,誰沾誰倒黴。反派雖然有時候也會牽連他人,但至少沒有正派那麼多次。而且反派實力比正派高到了天上去,在現實中也是這樣。正派全是假仁假義,反派都是真英雄。我就欣賞反派。”
白懶懶:“……”心道,“但是一般來說反派做的事比主角嚴重多了不是嗎?”
謝飛舉例道,“我說的正派就是那位落荒而逃的保安,平時滿口仁義道德,結果弱不禁風。反而那位初中生雖然平時萬人唾罵,但武力高超,還從不甘拜下風,我就幫著他了,我樂意啊。”
白懶懶無語道,“……你開心就好。”
謝飛發覺不對,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白懶懶半語不發,默不作聲的跟著謝飛一路走出了蒸日小區。而謝飛卻是真真正正地把自己今晚跟白懶懶所發表的感慨深刻記在了心裡,直到當晚他沉浸在夢境中都記得一清二楚:謝飛自從他的親爸海軍謝瘁離世後就非常崇拜反派,因為在他看來,反派雖然作惡多端但對自己的隊友儘心儘力,從不會讓他們其中一人命喪黃泉。而正派隻會紙上談兵,折損隊友,導致他們通通命喪黃泉。因為受到了這種扭曲思想的渲染,謝飛才會說出今晚對好比正派的保安漠不關心的嘲諷,而對像似反派的初三男的崇拜話。
謝飛一覺醒來後便是第二天的周六清晨六點半,青天白日、寒氣逼人的天氣與溫度團團包圍著蒸日小區的從頭到腳。頭一次醒在清晨的他從床上半立起身,挪身爬向鑲嵌在床鋪左側的窗戶,放眼一望窗外:大天白亮、路線上人煙稀少,正是周六跑出去瘋玩的最佳時機。
謝飛一旦篤定了這個局麵,當即連睡懶覺的念頭都被掃的一乾二淨。當下就動身穿鞋走出自己房間,走出謝家,走出七號樓,走出小區。一路有所圖謀的走到了小區門口的水池邊上,安安靜靜地放眼向遠方望去,早早候著友人白懶懶的到來。
由於謝飛所等時間過於太早,再加上白懶懶一旦睡去便難說什麼時候才醒的作風,他就這麼呆呆候在水池邊上半個小時了也沒能望見白懶懶一分一毫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