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不知。”
“彭愛卿,你知道嗎?”
彭蘊章急忙道:“稟皇上,要是老臣沒記錯,丁寶楨之所以能擢升翰林院檢討,是貴州巡撫蔣霨遠因其破家辦團,剿賊出力,具折保奏的。”
“前通政司參議韓秀峰剿賊出不出力?”
“稟皇上,韓秀峰深受皇恩,一心報效朝廷,剿賊自然是出力的。”
“朕就不明白了,同樣剿賊出力,為何彆人能升轉,他韓秀峰就不能?”
“皇上,一定是哪裡出了差錯。”
鹹豐心裡跟明鏡似的,很清楚要是指望吏部,韓秀峰永遠升不了官。
想到西犯湖北的長毛已經退了,湖北沒之前那麼吃緊。再想到打探夷情的差事文祥也不是沒用心辦,而是越辦越謹小慎微,總是一驚一乍的。覺得文祥還是缺少曆練,對付西夷還是上過陣殺過賊,既膽大又心細的韓四比較合適,鹹豐沉吟道:“這日子過得真快,想想他開缺回籍丁憂已有兩年了。擬旨,命他即刻回京。”
柏葰暗暗心驚,不敢相信那個不顯山不露水的韓秀峰聖眷竟如此恩隆。
彭蘊章一點也不奇怪,暗想隻要“厚誼堂”一天沒被裁撤,皇上就一天忘不掉韓四,下意識說:“命韓秀峰回京也好,曾望顏剛擢升順天府尹,通政司參議的缺剛空出來了,他回京之後正好能補上。”
鹹豐愣了楞,隨即用異樣的眼神緊盯著他。
彭蘊章被盯的發毛,急忙道:“老臣妄揣聖意,老臣昏悖,皇上恕罪……”
“彭愛卿,朕沒怪你的意思,朕隻是想問問你,讓韓秀峰回來接著做通政司參議合適嗎?”
見彭蘊章欲言又止,鹹豐接著道:“他當年按例開缺回籍丁憂,可在老家又真正呆了幾天?先是率川東團練駐守川黔交界處,緊接著協剿桐梓、綏陽等地教匪,連後來複建的遵義協左右二營兵勇都是他幫著招募編練的。現在更是率一千團勇馳援湖北協剿長毛,又立下一大功,有功不賞,讓一心為朕效力的臣子寒心,你等將朕置於何地,難不成真當朕是昏君!”
“皇上息怒,臣……”
“算了算了,這也怨不得你。”
鹹豐擺擺手,冷冷地說:“彆人做通政司參議都能升轉,曾望顏更是由正五品參議一下子擢升正三品的順天府尹,韓秀峰早就是四品頂帶,擬旨,以剿賊出力,擢升韓秀峰為鴻臚寺卿!”
柏葰以為聽錯了,下意識抬起頭。
彭蘊章同樣大吃一驚,心想鴻臚寺雖是個既沒什麼權更沒什麼油水,並且歸同樣沒什麼權的禮部管的清水衙門,鴻臚寺卿雖一樣是正四品,但那可是“小九卿”,是清貴無比的卿貳官。
再想到皇上居然拿曾望顏說事,心想韓秀峰跟曾望顏能比嗎?
雖然同樣是通政司參議,可曾望顏不但是進士,而且是道光二年的進士。金榜題名後館選上庶吉士,散館授編修,然後遷禦史。道光十五年條奏《整飭科場凡十四事》,皆被先帝采納,遷給事中,再遷光祿寺少卿,太常寺少卿、順天府尹,然後外放福建布政使。
道光二十一年,因奏請朝廷封關禁海、斷絕與西夷的貿易往來,受到林文忠公駁斥,就這麼丟了官,直到鹹豐三年才以五品京堂候補。
總之,不管論出身還是論資曆,韓秀峰比曾望顏差太多,事實上韓秀峰不隻是跟曾望顏沒法比,甚至跟之前所有的通政司參議都沒法兒比,可韓秀峰竟偏偏做過通政司參議。
彭蘊章從未像此刻這般覺得進身之階是那麼地重要,正不曉得該說什麼好,見他們愣住的了鹹豐不快地問:“沒聽清,難不成要朕再說一遍?”
彭蘊章猛然意識到皇上不隻是想升韓秀峰的官,也是在為將來如何應對不斷挑釁生事的西夷做準備,因為鴻臚寺要辦的差事並不多,歸納起來就是“凡四夷君長、使價朝見,辨其等位,以賓禮待之,授以館舍而頒其見辭、賜予、宴設之式,戒有司先期辦具;有貢物,則具其數報四方館,引見以進”。
想到這對韓四不是什麼好事,搞不好會跟耆英一樣身敗名裂,彭蘊章權衡了一番,硬著頭皮道:“皇上,古人雲‘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韓秀峰真要是驟躋卿貳,定招非議。老臣鬥膽,懇請皇上三思。”
柏葰也意識到這事真要是既成事實,定會引起軒然大波,急忙道:“奴才附議,奴才也懇請皇上三思!”
鹹豐火了,正準備開口,彭蘊章接著道:“皇上,老臣知道韓秀峰是個能吏,也知道他對朝廷、對皇上的一片忠心,不然當年老臣也不會保舉他署理永定河南岸同知。可擢升他為鴻臚寺卿真不妥,恕老臣鬥膽,皇上要是不收回成命,隻會害了他。”
鹹豐能聽出彭蘊章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猶豫了一下問:“那你覺得怎麼才妥當?”
彭蘊章意識到韓秀峰這官一定是要升的,絞儘腦汁想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問:“皇上以為擢升韓秀峰為太仆寺少卿如何?”
同樣正四品,但不是“小九卿”,勉強算卿貳官,不像鴻臚寺卿那麼紮眼。
隻是這麼一來韓四隻能管口外的馬場,無法名正言順地跟西夷交涉,可想到彭蘊章和柏葰之所以反對也是老成謀國,隻能冷冷地說:“那就太仆寺少卿吧。”
“皇上聖明,臣這就去擬旨。”
“等等。”鹹豐想了想,又說道:“命文祥為太仆寺滿少卿,他倆熟悉,讓他倆一起共事,免得辦起差來相互推諉。”
太仆寺堪稱閒得不能再閒的一個衙門,如今隻剩下口外的左右二翼兩個馬場,隻有左右兩群三萬多匹馬。馬場上的事有駐馬場的左右二司滿漢員外郎、滿漢主事等屬官管。滿漢太仆寺卿和滿漢太仆寺少卿,隻要每三年去馬場巡查一次,並且還是輪流去的,壓根兒就沒什麼公務。
彭蘊章猛然意識到皇上並沒有因為文祥總是報憂不報喜而遷怒於“厚誼堂”,不然絕不會把太仆寺滿漢少卿這兩個缺,拿出來作為“厚誼堂”前後兩任大掌櫃的升轉之階,急忙躬身道:“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