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兩姐妹的認知裡，她們和這個時代絕大多數人一樣，有著一個很明顯的共同點：
看不起做買賣的！
甚至在公家乾部、工廠裡那些生產車間的管理乾部之中。
起碼有90%的人。
隻要一提起‘買賣’兩個字，他們就會條件反射般的、生出來一股藐視。
和極度抵觸情緒...
而他們之所以、這麼羞於談及生意買賣，其實這和近20來年的所見所聞、以及官方的輿論導向。
是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的。
君不見：有從滬市的居民手上，收來了幾件城裡人不要了的舊衣服。
然後拿到鄉下去賣。
結果...那叫“偷雞刀霸分子”。
脖子上掛牌牌在公社的街道上，轉悠了老大一圈。
完事兒了，還得送進去做3年的手工。
還有一位老漢，因為他有祖傳的鹵肉手藝。
最終也是掛個牌牌。
叫“沒改造好的、屢教不改私自鹵肉分子”...沒看錯，牌牌上，就是這樣寫的！
發生在大家夥身邊的這種類似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
久而久之。
身為一位端著旱澇保收鐵飯碗、上班賺工資養家糊口的普通人。
他們一聽到‘生意買賣’這種字眼兒。
就會本能的生出一種蔑視、看不起，更會試圖遠離這種潛在的巨大風險的情緒。
這也很合理，很正常對不對？
——第403章——
在這個時期。
有提著籃子，偷偷賣點花生瓜子兒，結果被送去接受教育的人。
這種事情，可真還不少。
也有在鴿子市場上，賣一點糧票布票，工業券...結果被送到大西北去義務植樹的。
那也並不罕見。
人被收拾了，東西被沒收了，其實相對來說...這還不算有多嚴重。
最可怕的是。
從此以後他一家人名聲儘毀，導致家裡的兒子難找媳婦、女兒難嫁。
人前人後，多少年都抬不起頭來？
因此，發生在大家夥身邊的這種類似事情，實在是太多太多了！
久而久之。
那種身為端著旱澇保收鐵飯碗、上班賺工資養家糊口的普通人。
他們多半一聽到‘生意買賣’這種字眼兒。
就會本能的生出一種蔑視、看不起的情緒，更會試圖儘量遠離、規避這種潛在的巨大風險。
也在情理之中。
而出身優渥，雙手不沾陽春水的冉婷冉苗兩姐妹，她倆更不想談及‘生意買賣’這種很粗鄙的事情...
這也很合理，很正常對不對？
為了
先打消這兩姐妹的抵觸情緒，葉小川淡淡一笑，
“嗯，你們說的對，當初我也是這樣想的。
不過呢，那位負責人告訴我：其實這不屬於生意買賣的範疇，嚴格意義上來說，那應該叫營銷。”
營銷？
這詞兒，新鮮！
年輕人總是樂於接受新鮮事物，敢於去嘗試沒接觸過的東西。
現在經葉小川這麼一說，兩姐妹頓時來了興趣，“趕緊給我們說說，這是啥意思？”
“營銷就是在創造、溝通、傳播和交換標的物的過程中，為顧客、客戶、合作夥伴以及整個社會帶來有價值的活動、過程和體係。”
葉小川將後世的市場營銷概念，稍稍做了點修改之後。
然後灌輸給滿是好奇的兩姐妹，“現在，我們先把那些駐點乾部，全都看成我們的客戶。”
“而營銷的第1原則。”
“不是要讓客戶認為我們有多高明，而是要客戶覺得，他們自己很精明。”
冉苗撅嘴，“咕嚕咕嚕，繞來繞去，麻煩死了...我不聽！”
冉婷則若有所思...
“第2條原則，如果我們暫時無法滿足所有客戶的需求。
那麼，我們就應該給客戶一個大大的希望...讓他們能有足夠耐心和理由，等下去，並為之付出努力。”
“第3點：我們不是要讓客戶看什麼。而是在客戶看的地方，去下功夫。”
沉默。
葉小川說完這3點，辦公室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調皮的冉苗，在那裡使勁眨巴眨巴的眼睛，似乎在向葉小川釋放摩斯密碼。
而冉婷則皺眉思索。
片刻之後...
冉婷抬起頭，展顏一笑，“小川同學，如果你相信我的話，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兩姐妹很漂亮。
尤其是冉婷剛才那一笑，如同山花爛漫，竟有滿坡的春風與溫柔...
一時間。
葉小川竟然還有點恍惚，分不清薔薇與玫瑰。
“噗——”
辦公桌下，有隻穿著小牛皮鞋的腳，輕輕踢在葉小川的小腿骨上...疼啊！
而且還是不敢吭聲，甚至連皺眉都不敢的那種疼！
冉苗這妮子...吃醋了？
“咳咳...”
清清嗓子。
葉小川站起來，轉身往文件櫃後麵的休息間走，“從現在起，這裡就是你們的主戰場了，加油！”
冉婷很是俏皮的敬了一個禮，“是！敬請首長放心，我堅信，本人一定能通過這次重大考驗！”
緊接著，沒過一會兒功夫。
把嘴唇都快磨破、費了老勁兒的婦女隊長。
以及民兵隊長王碩。
領著一大幫子臉紅脖子粗、各自瞅著身邊的競爭對手，一副滿臉不服氣的駐點乾部，紛紛來到葉小川的辦公室。
一進門。
自有聞訊而來的飯店服務員，給眾位領導搬椅子、擺桌子、沏茶水。
一通亂哄哄之後。
等到心裡的怒氣還未消弭的這些駐點乾部，各自坐好。
坐在辦公桌後的冉婷，率先站了起來講話：“各位尊敬的領導，各位同誌大家好！
首先呢，我代表三十裡鋪大隊領導集體。
向在座的各位領導，各位同誌，能放下你們手中繁雜的公事。
拔冗前來我三十裡鋪大隊，給予我們無私的關懷與大力援助，表示深深的感謝！”
說完。
冉婷冉苗兩姐妹，站的筆直，朝著下麵的駐點乾部們，深深地鞠了一躬...
“啪啪啪——”
婦女隊長帶頭鼓掌，巴掌拍的震天響，一陣陣的怒濤洶湧。
晃的人頭暈眼花！
王碩和站在辦公室兩側的女服務員們，自然不甘落後。
也跟著鼓起掌來！
會場的氣氛熱烈，致歡迎詞的的冉婷普通話發音極為標準，跟廣播裡的那些女廣播員似的。
聲音清脆，感情豐富，語氣懇切。
她這種水平的發言，在整個無時無刻、哪個犄角旮旯裡都透著一股濃濃黃土味的脂米縣。
那是真還見所未見，聞所未聞！
宛如土腥味濃重的的黃土塬上，突然掠過的一股、帶著清新氣息的春風...
不由讓人一下子就變的神清氣爽、五臟六腑通泰而又愜意！
眾人停止怒視競爭對手。
紛紛將帶著幾分好奇、幾分訝異、更多的卻是震驚的目光。
投向站在辦公桌後那位英姿颯爽的冉婷、冉苗。
當下有人心中就在想：這兩位姑娘，好有氣質啊！
乾淨的像冰山上的雪蓮，純潔的如同草原上的格桑花...
也有的駐點乾部，暗暗在心中連聲讚歎：這兩位女子，長的可真俊！
依我看呐，就連電影裡的那些城裡姑娘，都遠遠比不上這眼前兩個女子，來的俊俏！
有的乾部心中五味雜
陳：
哎...這人比人，簡直就比不求成！
看看人家女子這氣質！看看人家那份落落大方，不怯場，說話有水平，做事有分寸的自信樣子！
在場的大部分乾部。
都把注意力的焦點，集中在冉婷冉苗兩個年輕女子身上的從容、那股富貴氣息上。
不過，也有人在想：
三十裡鋪大隊？以前並不起眼，不過是官莊公社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生產大隊。
可如今看起來。
這個大隊，倒還有點藏龍臥虎的樣子啊！
不過想想也是！
要是三十裡鋪沒幾個大能人，人家能搞得到那麼大、那麼大的，超超級大領導的親筆題詞？
眼見在場的乾部們安靜下來。
冉婷再度開口了，“各位領導，各位同誌告彆家人，從此幫不上愛人減輕家庭負擔，甚至都顧不上照顧家中年邁的老人。
風塵仆仆、爬冰臥雪的來我們三十裡鋪，那麼...這是了為什麼呢？”
說到這裡。
冉婷故意停頓了一下，用純澈的目光環視一圈。
隨後櫻唇輕啟，“那是因為各位領導，各位同誌，都有一個共同的偉大目標！
那就是。
為我們的革命事業添磚加瓦！為本單位的重點工程出謀劃策！是為了向上級領導，遞交一份滿意的答卷！”
“各位領導，同誌們，你們說，我說的對嗎？”
辦公室裡的駐點乾部們，紛紛點頭讚同：
“對！”
“是了是了。”
“是這樣子的。”
外間的動靜，躺在裡間床上的葉小川聽的真真切切。
暗中不由連連點頭：這冉婷！不愧是出身於高階家庭！
自小就受到無數大人物潛移默化熏陶的她，冉婷深知開會的時候，絕對不能自個唱獨角戲。
光是自個兒在那裡說，那叫強行灌輸！
如果自己不是擁有絕對權威的大領導的話。
那麼。
采用那種如同下命令似的開會方式，是萬萬不可取的。
既然會議主持人，並不具備大首長身上那種強大氣場。
那就得讓與會人員，全都參與進來才行。
這樣的話，整個會場的氛圍，勢必就會變得輕鬆很多
所以。
冉婷才會用這種貌似提問、但其實對方在答案上，根本就沒得選的‘假疑問句’。
先把在場的乾部、以及普通乾事們的思維。
統統往同一個方向帶！
隻要大家開始放下戒備心理、開始取得了小小的共識之後...
那麼接下來。
本次會議需要討論的話題，就會變得容易多了...這就叫先找到共同點、準確切入。
這就能讓在場的這些、本來還相互提防著的乾部們。
先卸下防備心理。
等到大家夥都回答“是”之後。
冉婷開始按照葉小川，先前教她的【營銷3要點】，準備給在座的各位領導刨個小小的坑...
不對，是諄諄善誘。
是開始著手把整個會議的走向，朝葉小川想要的方向帶：“各位尊敬的領導，各位同誌。
既然我們都是奔著一個共同的目標，而相聚在一起。
那我們為什麼就不能擰成一股繩，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呢？”
“這麼多年來，我們不就是靠著萬眾一心、眾誌成城，才能趕走侵略者。
才能在工農業建設各條戰線上，取得舉世矚目的輝煌成就嗎？”
冉婷左手叉腰，右手作大刀狀。
狠狠一揮！
這是影視作品裡麵那種鐵娘子，她們的經典招牌動作。
由於冉婷說的東西，已經涉及到了正直正確。
在場之人，誰能說啥？
所以...
當場就有人站起來表示堅決同意：“對！”
——說這種話的人，極有可能在和彆人的爭搶過程中，屬於那種不上不下、既沒占上風，也沒落於下風的境地。
於是就學起了牆頭上的狗尾巴草...反正左右都不得罪人。
“不錯，是這樣的！”而說這樣的話的人，往往有口無心。
彆看嘴上雖這樣說著，但他心裡究竟怎麼想的...彆問，問了還是這樣說！
“這位女同誌說的太好了！我們都是同一條戰壕裡的親密戰友，多年來的並肩戰鬥，已經結下了深厚無比的戰鬥友誼。
那麼！
還有什麼小小的內部分歧，是不能通過友好協商，從而得到妥善解決的呢？”
至於後者？
說這種話的人，往往已經處於劣勢地位，眼看著快要爭不過彆的兄弟單位了。
——這就相當於用牙齒搶不到東西了，那就嘗試一下用舌頭，再商量商量？
主打的就是個感情牌...
外麵的動靜，葉小川聽得真真的。
用被子捂著嘴，繼續聆聽。
——實話實說。
這種場麵，也就出身高乾家庭的冉婷冉苗，兩姐妹能震得住！
除了她們兩姐妹之外。
其它的人，比如阿姿？
她所見到過的最大的乾部，估計也就綏得縣某街道辦主任...
所以。
阿姿她是沒法在眼前這些、來自脂米各縣局級單位乾部麵前，保持淡定從容的。
就更彆說能震懾得住他們了。
連社會經驗相對老道一些的阿姿，她都沒法擔此重任。
就更彆說古含珠、趙小蕊這些小媳婦了...她們，頂不住的！
而三十裡鋪，知青安置點裡的那些知青？
熊英膽量有，但認知不夠。
——她不懂官場上的、一些很內涵的東西的。
王碩有點不著調，思維比較跳躍，他也整不到點子上。
因此。
像今天，需要和有一定層級的乾部、進行深層次交手的最佳人選。
真還隻有冉婷冉苗了。
——沒辦法，人家兩姐妹底氣足。
她倆打小見到的最小個頭的乾部，那也比俞林專區的，還要大很多！
躲在裡間床上躺著，偷笑的葉小川，繼續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
這次諸位乾部之間，發生矛盾的根源。
其實無非就集中於以下一點：由於每項工程，在矗立《施工告示牌》的時候。
最好的位置，隻有一個。
而每一個項目參加援建的單位，最少都在兩家、或兩家以上。
在這種情況下。
要想讓每一個單位都滿意、都覺得自己本單位在三十裡鋪的投入。
是值得的，是很有麵子的？
那又怎麼可能呢？
於是眼前的局麵，便正好處於葉小川所說的那種....“當我們無法滿足所有客戶的需求”階段。
冉婷的小腦瓜子極速轉動！
腦子裡，葉小川說的這句話的後半部分、不停在她腦海中縈繞：
“既然滿足不了，那麼我們就要應該給客戶一個希望，讓他們有足夠的耐心堅持下去，並為之付出更多的努力...”
於是
冉婷開口道，“希望在座的各位領導，各位同誌，不要爭不要搶。
我們都是有組織，有紀律的縣乾部，又怎麼能去學供銷社門市上，拚命搶碎布頭的普通群眾呢？”
“螢火尾上爭歲月...有幾寸光陰？螺絲殼裡擺道場...能有幾分天地？”
“其實，在我們的規劃當中，那塊泰山石的側麵，以後將會樹立起一塊巨大的《施工告示牌》。
以便於向南來北往的乾部群眾們，展示三十裡鋪這些項目的由來、以及背後出了大力的援建單位。”
冉婷目光一掃。
丟給在場的人，一個大大的希望，“不知道在座的各位領導，各位同誌，有沒有興趣啊？”
泰山石旁邊？
在那位超超超級大佬①題詞的旁邊，還有一塊樹立《施工告示牌》的位置？？
這下子！！
整個會場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不管是乾部還是普通乾事，個個呆若泥塑。
紛紛張大嘴瞪大眼，直愣愣的看著台上的冉婷...
——他們倒不是被小姑娘身上，那股淡淡的雍容華貴氣質，所震懾到了。
更不是被冉婷冉苗兩姐妹的絕世容顏，所吸引。
而是被“人在超超超級大佬題詞”旁邊，矗立起一塊自己家單位的施工告示牌...這個巨大的誘惑。
給震驚的無以複加！
這個誘惑，實在是太太太大了！
現場頓時安靜的，落針可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