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彆人都還在那裡忙著品嘗三十裡鋪飯店的美味佳肴。
而老楊和老劉，卻已經悄悄地達成了合作協議...
合作共贏，大家都有業績。
有業績就能帶上大紅花，從而走上星光大道！
尤其是三十裡鋪大隊這個工程。
如果最終沒有被脂米縣，評為“樣板工程”的話...那，太好了！
試想一下。
一個連縣級先進，都沒評上的工程，卻在農業局和水利局兩個單位的大力支持下。
最終，取得了極其顯著的成效！
這功勞...還不比三十裡鋪被縣府給列為‘先進樣板工程’，來的大？
——畢竟如果三十裡鋪成了樣板，那農業局和水利局，就隻能屬於打下手、起到個輔助作用了。
雞頭與鳳尾，選擇哪個更好？
老楊和老劉，拎得清...
“來，老楊，我敬你一個！”
“客氣了，我先乾為敬吧...兄弟單位麼！”
“哈哈哈，對對對，一起乾...兄弟麼！”
————第383章————
今天上午10點多的時候。
在座這些縣裡的領導同誌們，都已經在白家溝大隊吃過飯了。
而且還是吃的羊肉餄烙麵。
那東西，很頂飽。
所以在三十裡鋪飯店用餐，哪怕菜品味道再好，這些同誌們的戰鬥力，明顯下降的厲害。
前前後後不到20分鐘。
一場工作簡餐便匆匆結束。
撤去餐盤碗碟，白珍珍又安排人手，重新給領導們上花生瓜子茶水，以便讓大家坐在包廂裡聊天。
單主任目光巡視一圈。
開口問，“同誌們，我有個提議，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領導發話，看似是在問，實際上並不需要誰回答。
於是眾人都直愣愣的看著單主任...
“這次來白家溝和三十裡鋪大隊，檢查水利工程建設情況。”
單主任開口道，“現在巡視工作已經完成，趁這個間隙呢，咱們就開個現場研討會。
大家夥都來說說，對於這兩項水利工程，各自有什麼看法？”
率先表
態的是衛生局負責人“我覺得三十裡鋪的水利工程，比白家溝大隊的強！
當然，這隻是我個人見解啊，同誌們有什麼彆的看法，也是可以說的嘛！”
瞟一眼那位同誌。
他為什麼這麼說？大家心裡有數...
而且這次哪個大隊的水利工程，最終會被列為樣板？
在場之人，心裡都很明了。
甚至好多人還以為：單主任要求讓各自說說看法，這也不過是走走過場而已。
然後他好就坡下驢，順勢就把三十裡鋪的工程，給推上去！
但...
其實不然！
單主任想和三十裡鋪搞好關係，這個不假...換成誰也想啊！
這不僅僅出於是個人方麵的考量，實際上搞好關係，從工作角度上來講這也是必須的，同時也是應該的。
要是受到上麵的重視，資源稍稍傾斜那麼一點點...整個脂米縣要發展工農業的時候，不就更容易了嗎？
因此單主任有這種想法，無可厚非...要不然各省市設立那麼多‘駐四九城辦事處’。
是用來乾啥的？
但另一方麵。
出於負責任的態度。
他確實需要聽取不同意見、需要大家實事求是的，講一講這兩項水利工程的優劣。
以便單主任作出最後決定...
所以。
單主任將目光投向水利局負責人，“老劉，我知道你這個人向來說假話。
那麼麻煩你來講講這兩項、設計思路和施工方是截然不同的工程的，孰優孰劣。”
主任一開口。
首先就強調了一下：老劉這人，一向不說假話。
這就相當於。
單主任是在明明白白提醒水利局負責人：老劉，你隻管實話實說，決不要受其他因素影響！
被點名發言？
為人正直的老劉開口道，“我個人認為，三十裡鋪大隊的水利工程，更為切合我們脂米縣的實際情況。”
“而白家溝大隊的水利工程，看似選址適當、布局合理，工程施工標準也高。
但其實。
以我的專業角度來看，這項工程的設計思路有點盲目樂觀了，在沒有經過嚴謹考據之前，就倉促上馬。
因此。
我個人認為白家溝大隊的水利工程，以後麵臨的風險，是非常大的！
尤其是這兩天，我剛查過我縣的曆年水文資料之後...”
老劉的神色，開始變得嚴峻起來：
“而且綜合我縣、俞林專區氣象局的統計資料來看，我估計今年的淩汛、春汛，大概率會是十年一遇的規模！
同誌們呐，你們知道...這將意味著什麼嗎？”
說到這裡，老劉住口不言。
而是將目光在整個包廂裡不停的梭巡...跟崗樓上的探照燈似的！
刺撓的人心慌慌的...
當老劉的目光，停留在工業局老李臉上的時候。
“嘿嘿...看我作甚？老劉你是水利專家，由你來告訴我們結果就好，嘿嘿...”
老劉歎口氣。
這次。
他是真的犯了愁。
這個老劉在三十裡鋪這邊準備撈個便宜，不衝突。
——總不能把三十裡鋪的工程，弄成了他們水利係統的樣板工程之後。
就眼睜睜的看著白家溝大隊那邊，遭受重大財產損失吧？
憂心忡忡的老劉開口道，“以我的估計，白家溝大隊的水利工程在這次淩汛、春汛中，將會麵臨一場極為嚴峻的考驗！”
“尤其可怕的是。”
“我擔心萬一淩汛和春汛，這兩場大水發生的時間相同，產生了重疊現象。”
隻見老劉眉頭緊鎖。
“那麼，其所帶來的後果之嚴重程度...勢必將不可想象！”
聽老劉說的事態，竟然如此嚴重？
先前在心裡，其實一直默默看好白家溝水利工程的部分乾部。
當他們在三十裡鋪飯店門口，看見泰山石上麵的題詞。
以及進入三十裡鋪飯店之後，看見大堂裡的那些題詞之後...
他們還以為縣裡，這次將會毫無懸念的把三十裡鋪的水利工程，給列為樣板工程。
但，那也隻不過是出於‘尊上’...這方麵的考量。
而不是本著實事求是的角度，所做出的決定。
但如今，聽了老劉這位水利專家的話之後。
直到此時。
這些人才徹底明白過來了：原來，看似設計思路先進、工程質量牢不可破的白家溝的水利工程。
居然存在著這麼大的致命缺陷和隱患？？
在座之人，頓時陷入一片沉默...
“哎~老劉啊，不要那麼悲觀嘛！我們得多看向好的一方麵，多看積極的一麵。
這才有利於給全縣群眾鼓勁，才能更好的備戰春耕生產工作嘛！”
眼瞅會議陷入僵局。
無事一身輕、無欲無求腰板賊硬的檔案館負責人開口道，“至於你說的這些....啊。
要不，我們先暫時擱置，等回到縣裡再請專家組，好好審計審計？”
“我同意，畢竟專業的事，還是交給專業的同誌去做比較合適。”
老楊提議，“單主任，要不這樣子吧，我看咱們就把研討會變成現場辦公會。
看看白家溝大隊，三十裡鋪這邊。
他們還麵臨著什麼樣的問題和挑戰？
又有什麼困難，是我們這些縣級的部門，可以給他們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的？”
單主任點頭，“很好，這個提議不錯。”
此話一出，現場的氣氛為之一鬆。
——畢竟要把三十裡鋪的水利工程列為樣板，在場的不少乾部心中，多多少少還有點接受不了。
如果光是為了討好三十裡鋪的靠山而那樣做...那就，那就實在是有點...那啥了。
這個時期的乾部們，彆看他們吃喝歸吃喝，該拍須的時候乾的也不少。
但總的來說，大家內心還是更為乾淨、更為純粹。
底線，大家夥還是有的。
真正那種完全違背本心、違背良心的事情，大家夥心裡還是膈應的很...乾不出來！
而現在。
暫時不去評比兩項工程的優劣、而是將其交給專業人士去評估？
然後再作出最終決定。
這樣一來，大家也能心服口服，無話可說！
大家夥的心情，現在很放鬆。
隻不過，也有人在暗中腹誹：
我說老楊啊，你這整的有點不厚道啊，你想扶持三十裡鋪大隊。
那你們農業局，一力承擔就是了！
為啥在白家溝大隊缺席的情況下，還要開個會，研究能提供什麼幫助...這不扯淡嘛！
不過老楊這個提議，無論心眼偏向白家溝，還是偏向三十裡鋪的人。
大家都還能接受：畢竟，白家溝大隊的水利工程，還保留有被評為樣板工程的可能。
如果真被評上了。
那麼白家溝大隊以後，照樣可以享受到資源傾斜、照樣能得到很多撥款...
好了！
現場的人現在開始把注意力，集中到三十裡鋪大隊有什麼困難，需要大家提供幫助？
水利局老劉率先問，“老黃同誌啊，我在工地上見你們修的副壩，每條都隻修了一半，這是什麼原因啊？”
老支書一愣：
你問我，我問誰去...我哪知道啥原因？
當初是葉小川要求我，讓我隻準修一半唄！
“沒錢修一條完整的堤壩唄，還能為甚？”
包廂門口響起婦女隊長的聲音。
隻見她急匆匆走入包廂，“領導，您或許不知道：咱農村受苦人家裡蓋房子，一時半會兒又沒那麼多錢。
所以咱這些窮苦人，就會先蓋一半。
等手頭有點錢了，再往上蓋一點，沒錢了就停下來。等以後再有點錢、那就再蓋一點...”
“咯咯咯...我這個法子好不好？
眼瞅咱生產隊的資金不足，我就強烈要求老支書同誌，按照我所說的這個法子去辦！
咯咯咯...等咱有錢了，再把堤壩往前延伸就是了唄！”
婦女隊長一邊說。
一邊舉起雙手從自己腋下，揪住貼身背心...使勁往上一提！
顫顫巍巍，晃的人頭暈！
“咕咚——”
包廂裡的人，齊齊咽下一口口水！
這倒不是因看到為跑得急，渾身顫的厲害的婦女隊長，給大家所帶來的身體方麵的不適。
而是在於她說的內容：
農村裡有一些手頭拮據的農民，他們蓋新房子的時候。
確實存在著婦女隊長所說的那種現象：有點錢，先蓋一點，沒錢就停工。
等以後又有點錢了，那就再蓋一點...
可問題是！！
蓋房子和修建攔水壩，它們能相提並論嗎？？
蓋房子隻蓋一半，那大不了暫時不搬進去住就是了。
而攔水壩隻修一半？
特喵的...那還不如不修呢！
這就相當於水田邊上，隻弄半截田坎...那能起個什麼作用，它能攔得住水？
那就好比木桶，隻要把其中的一塊木板給抽掉...那其他的木板弄得再好，再結實。
能起到個甚作用？
5條攔水壩，各自都隻修一半？
那還不如集中精力修上2條完整的攔水壩，這樣一來，至少還有2條攔水壩，能起到作用不是？
真不知道什麼腦回路的憨憨婆娘，才能乾得出來這號蠢事！
有人在心中暗罵，眼前這個俊俏婆姨胸大無腦，儘出餿主意...
但在座之人當中。
自然也有聰明人...
——人家何嘗看不出婦女隊長，看似在那裡胡攪蠻纏。
但其實，她這是
在找由頭，好借機向上級領導哭窮哩！
三十裡鋪修那麼大一座工程，怎麼可能會聽一個憨婆娘的餿主意？
隻修半條堤壩，修了和沒修...作用是一樣的。
對於這一點。
三十裡鋪那麼多乾部、那麼多插隊知青，不至於個個都傻的看不出來吧？
所以...眼前這個看似胸大，但其實有腦子的婆娘。
她絕對是受人指使、專門挑這個機會來這裡叫苦叫窮。
以便試圖讓上級部門，給與三十裡鋪大隊一筆資金支持！
看破了婦女大隊長的真正用意，聰明人老楊笑笑，“這位女同誌啊，你們大隊的困難，我們都一一看在眼裡。
這樣吧，既然今天縣裡各個部門的負責人，基本上都在場。
你乾脆就把你們大隊所麵臨的實際困難，一一列舉出來。”
老楊笑得很和藹，“咱們呢，都認真考慮考慮。
能幫的單位就儘力幫，實在是解決不了的...咱大家夥兒回去之後，還能再合計合計、都再想想辦法嘛！”
“謝謝領導！”
婦女隊長朝著老楊深深鞠一躬，然後站直了身體：“既然領導讓我大膽的說，那我可就說了啊！
不過我一個婦道人家，沒甚文化、也從來沒出過遠門，所以見識短。
不管說對說錯，還希望各位領導大人大量，不要和額計較。”
婦女隊長說的非常誠懇：
“要是額說錯了，還請各位領導把我當成一個屁...放了就是。”
此話一出，包廂裡頓時響起一陣陣的開懷大笑！
“哈哈哈——”
婦女隊長人長的俊俏，而做事又利索；胸前料下的足，說話又不藏著掖著。
這樣的俏婆姨，人們對她的寬容度總歸還是要大一些...這跟職位沒關係，男人麼！
“我們大隊，修建攔水壩的資金...”
“這個...我們單位，可以對你們三十裡鋪大隊進行對口幫扶。”
沒等婦女大隊長話說完，老楊首先站起來表態。
水利局老劉不甘落後，“我們水利局雖說經費並不寬裕，但也可以對你們大隊，進行適當的對口支援嘛！”
“各位領導，你們剛才在門口已經看到了，我們大隊的衛生室由於規模太小，已經遠遠滿足不了廣大群眾看病的需求...”
“這個...我們衛生局，算得上是專業對口了。這位同誌啊，接下來的幾天，麻煩你們列個詳細目錄。”
衛生局負責人開口道，“抓緊時間，把它送到我辦公室。
等我們局委集體研究過後，我再次保證：我局，一定會給你們一個滿意的答複。”
至此。
擴建衛生室所需的各種手續，以及專項撥款...
算是有了初步著落了。
“我們大隊的糧食精加工廠，如今正在加緊施工。總婦聯、總工會已經向我廠，預定了大批產品，要趕在三八婦女節之前交貨。”
婦女隊長心裡偷笑，臉上卻是滿臉的焦慮。
“人家這麼大的單位！竟然也拿我們長廠子裡的產品當個寶。
事兒是好事，但是在廠房建設方麵，我們大隊的資金缺口實在是...”
“嘿嘿...我縣的農副土特產品，能打進四九城的市場？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老李趕緊站起來，“像這樣的拳頭產品，像這樣能擴大我縣知名度、和影響力的名優土特產。
我們工業局，說什麼也得大力支持一把！嘿嘿...”
老李滿臉認真，“這位同誌啊，麻煩你這兩天抓緊時間，把總工會總婦聯下給你們的訂單，拿到我辦公室裡來。
以便向工業局，其他的同誌們展示一下。
嘿嘿...有了這麼大的訂單在手，相信咱工業局全體乾部職工，一定會鼎力支持！嘿嘿...”
正當工業局負責人老李，為自己單位攬到一個優質項目，而歡喜不已之際...
一道不和諧的聲音響起：
“老李，你這手...是不是伸的有點太長了啊？糧食精加工，這是屬於我們農業口的事，多會兒輪到你們工業局摻合了？”
老李大怒，“老楊彆光顧你吃肉，卻連湯也不想給我們喝一口了？
加工廠加工廠...老楊，你聽得懂這是甚意思不？嘿嘿...咋就這麼沒文化哩？嘿嘿...”
“說誰沒文化呢？糧食、糧食精加工...老李你彆光嘿嘿，聽得懂不？”
老楊絲毫不提‘加工廠’這種字眼。
而是揪住‘糧食’兩個字，不鬆口，“如果三十裡鋪這個廠子是加工礦石的，我老楊要多說一個字，那我不是人。
可這是弄糧食的地方！咋說都得歸我們農業係統管。”
“廠子廠子！”
老李也不嘿嘿了，聲音嚷嚷的比誰都大！
他也故意不提糧食，光逮住‘廠子’兩個字大做文章：
“但凡是個廠子，它就得歸我們工業局管轄！老楊你邊去...這事兒，還輪不到你農業局來插手！”
“隻要沾上糧食兩個字，就該歸我們農業係統！”
麵對這麼大的功勞，老楊絲毫不讓！
老楊態度強硬？
老李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一時間，整個包廂裡頓時吵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