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他的私交發展不錯嘛。”崇譯文雪白的臉蛋仿佛是凝結著的牛奶一般,穿著旗袍的她顯得亭亭玉立,柔順的長發披肩而過,微微翹起的嘴角彰現著一份高傲和富貴之氣,小巧的粉色高跟水晶鞋承托著嫵媚性感的身材,迷人的大眼睛帶著狐疑的光芒掃過劉星微笑的臉龐。還沒等她問出聲來,“啊”的一聲尖叫,劉星那貪婪火熱的嘴唇又狠狠地印在了她的唇上,幾乎是在同時,張小斐委瑣的小腦袋從門縫裡伸了進來。
“還沒完,太纏綿了,你倆想超世界記錄啊。”張小斐嗬嗬一笑道,崇譯文背朝門口自然是沒有看見,她大聲地叫道:“劉星,我要殺了你。”
張小斐迅疾無比地從一旁的衣架上拿起圍巾,然後訕訕一笑,咳咳兩聲尷尬地說道:“沒事,小芝你繼續殺。”
這“殺戮”沒有繼續,而是隨著高跟鞋與劉星腳麵接觸的那聲慘叫聲起戛然而止。後來捂著腳一瘸一拐的劉星帶著滿麵春風的崇譯文“出台”,張小斐在門口送彆時,不無委瑣之意地套著劉星的耳朵:“兄弟,豔福不淺啊,這小芝到天王宮半年了,可從未出過台,你啊,算是揀到了大寶貝,回來告訴哥們是不是原裝的啊,這是我一直想知道的一個秘密,我的開價是兩罐純大鵝的魚子醬。”
劉星無奈地攤攤手,心道:“這個迷團老子是解不開也不敢解。”這寶貝哪來的扔哪去成不?他自然是沒有問出口,崇譯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不得不顫巍巍地上了她那輛紅色的雅閣。
崇譯文有當賽車手的天賦,劉星抹了一把頭上的汗暗中想道,這美女開的哪裡是車,那分明是飛機嘛。
“嘿嘿,美女,換車了啊。”劉星在飛馳的車上尋找著話題,妄圖將車速壓製下來。他的陰謀並沒有得逞,崇美女的飛車依然繼續著,“換個P,這不工作需要,你以為我們都象你這麼閒啊。”
“你說對了,老子可是禦用閒人。”劉星癟了下嘴,對身邊這個熱吻了三次的“情人”毫無辦法,她的高跟鞋和連環十八掐的神功的威懾遠大於她帶給他的誘惑。“那我能問一下美女你要帶我去哪?”劉星有些惱火,心想老子可不願這樣兜風兜成中風。
“到了你就自然知道。”崇譯文不厭其煩地回答道,“劉星,你少廢話。”
劉星咬牙道:“除了賓館去哪都成。”
“你想得美。”
“你長得俊!”
兩個人一路拌嘴,飛馳的轎車在高速上轉了一大圈之後,才從斜拉索大橋下來,經過了玄武湖的隧道到達了一個隱蔽的茶社門口,崇譯文慢慢地走下車,朝暈旋不已幾欲嘔吐的劉星莞爾一笑道,“活該,這算是半個懲罰,誰叫你小子占姑奶奶便宜。”
“姐姐,你主動的,好象偶還是吃虧的那一方吧。”劉星瞪了她一眼,沒說話。
從茶社的門口進去,在旗袍美女的引領之下穿過木質的小橋,那丁冬的泉水聲音倒很是動聽,然後到達了一個全竹材質的小包廂裡,透過那豎條形狀的竹簾,裡麵一個熟悉的老頭正在慢慢呷茶。
“那是…裴廳長?”看到自己的偶像,劉星腳下不自覺地加快了步伐,他還沒有站定,那邊宛如孟非讀報般的聲音頓起,“劉星,警官學院特警一班的隊員,特長自由搏擊和速射,管理係的傑出校友。”裴廳長慈祥一笑道,“我沒說錯吧。”
劉星點點頭道,“您老真是活神仙,就是評價有些高了。”
“少跟我拍馬屁。”裴廳長示意他坐下笑罵道:“但是仕途不順,分配到湖跺治安大隊工作,因為得罪大隊長差點被推遲定級;03年因成為內保單位重點關照對象,被軟禁在局長辦公室一周;再後來,你小子在派出所工作,也是極不安心,兩度考研三上北京,再度成為局裡的話題人物,到了08年才因裙帶關係走上領導崗位,現在應該是副科級了吧。”
劉星看著裴廳長如數家珍,連忙點頭道:“廳長,資料都對,但不完全。”
“哦,怎麼個不完全,我給你一次補充完整的機會。”裴廳長的脾氣很好,此刻仍然保持著笑意。
劉星輕輕點頭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湖跺的一切我都忘了,這次畢業十年之後再回到南京,我才真正感覺到警察是一項融入我生命的事業。這是我真正的感悟,是在我端起AK點射向那些匪徒的時候領悟到的:當時我沒有片刻的猶豫,對付罪惡隻有以殺止殺;而當我們要麵對張書記這樣的企業型犯罪份子的時候,除了鬥誌,我們又必須拿出自己百分百的聰慧與睿智,根據情境的變化去調整適應變化。所以警察是一種需要閱讀的職業。”
“需要閱讀的職業。”裴廳長細細品位了一番之後,讓劉星繼續說道。
“每個人都有可能擁有一份工作,真正熱愛了才會成為一項事業,而這種熱愛是可以被養成的。你在一汪溪水裡如魚得水般暢快,你才會喜歡這一片池塘,不是麼?誠如你說的我得罪了某個大隊長,他可以掀起大風大浪一般的輿論來淹沒了我,我考試的時候,他讓我去監視居住;姥姥姥爺大壽的時候,安排我去外地出差,可我這個“被穿著無數小鞋”的小舢板依然在這個行業裡風雨無阻地航行著,頂多是那路途多了些荊棘罷了。可對於一個初出茅廬的青年人來說,誰都有一份被保護欲,而現實裡他們多被冷風冷遇所包圍著。處處留神著著留意的陰影一直籠罩著他們,談何熱愛呢,那個所謂的大隊長,我現在可以藐視他,同情他,無它,他不過是一個謀殺熱情的劊子手而已;你所謂的“軟禁”說開來更加可笑,時值兩會期間,那時的小曼在北京實習,她給我的信息上說:“有個德國佬在追求她,她有些不堪其擾。”正在監視居住的劉星給她的電話裡說那我北京幫你殺了那小子,一了百了。後來被一同監居的同事給彙報到了內保中隊,再然後就彙報到局長那裡去了,於是就有了劉星被請到局長辦公室喝咖啡的章節。
劉星頓了一頓:“廳長,你不覺得可悲麼?內保當年屬於治安大隊的一個中隊,“出賣”劉星的是他一個大隊一個戰壕的戰友,一句玩笑話竟然有這樣的“笑”果,您手下的兵真的能在健康的環境中成長麼?團隊之間沒有合作隻是拆台,那麼就永遠沒有登台唱主角挑大梁的那一天。”
他的語速並不快,也沒有任何的激動,象是在述說一個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他之所以波平如靜,是因為這十年來的棱角已經被平仄的歲月磨平了吧,他們這樣有理想的漢子都需要某一次環境和條件的刺激,才讓他們的激情重新回歸懷抱。
“解釋一下為什麼要考研,為什麼三上北京城?因為我對這個職業的熱愛失去了,我想脫掉警服。”劉星陷入困苦的回憶不能自拔,那過去的十年細細看來是不堪回首的十年。“至於你說的裙帶關係,我不反駁,唯一我要說的是我擁有實力,十年的時光如水般趟過,我早該找到自己的位置。”
劉星平靜地看著裴廳長,那是一個閉眼傾聽的長者,也語速極慢地回應道:“這十年,算是閱讀完了。”
“完了,所以無甚留戀。”劉星苦笑道:“那些個人履曆上風光的人未必多熱愛這個職業,他們隻是更通曉人情世故,混得風聲水起罷了,那些本山本水們實是蛀蟲,我們的隊伍需要的是您這樣的實乾家,帶領我們閱讀警察的人生,體驗壯麗的生命。”
“是,壯麗的懸崖上方才有同樣壯麗的雄鷹。”裴廳長默然片刻,直入主題道:“你明白這次臥底任務的艱巨性麼?”
期待一次證明自己機會的劉星重重地點頭道:“我明白。”
“正如你所說,警察是個需要閱讀和被閱讀的職業,我們不求被彆人完全理解,但是我們內在的使命我們要不折不扣地去完成,劉星,我會給你一次重新證明自己的機會。”裴廳長的話不多,但是針針見血:“你是一個有使命感的青年,十年的從警生涯也增強了你的閱讀能力,我相信這種使命感和閱讀能力可以讓你圓滿地完成任務,加油,小夥子。”
廳長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朝正門的方向走去,行至半途的時候他回轉身來,擲地有聲地說道:“那些用軟暴力扼殺從警青年熱情的基層領導,省廳是不會縱容的。”
劉星的眼眶裡有一滴打轉的淚花,他的心中被一句話填滿:士為知己者死,有什麼比茫然若失很多年之後突然找到意義讓讓人情緒激昂的事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