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脆呼喚聲傳入房中,隻見褚蒜子輕步如飄,進了房中,“孩兒拜見大舅舅。”
“吳王妃駕到,有失遠迎,老朽臥病在床,不能下拜,還望見諒......”
“大舅說哪裡話,連日交戰,操心傷神,孩兒與吳王倍加擔心。”
庾亮麵帶難色,鼻子抽動幾下,便說道:“王妃已經看過,老朽染疾,不過如此,我即刻命人準備些禮物,給吳王送去...王妃就不必久留。”
褚蒜子一看,自己來看望病人,說兩句話就想往外攆,不知其中緣故,一旁侍從低聲說道:“國舅要取尿壺,怕有尿騷味兒。”
聽了此言,褚蒜子心中靈機一動,移步床邊,趕忙俯身:“孩兒與舅舅是自家人,把尿壺之事,晚輩為之,有何不可?”
“蒜子是外甥媳婦...貴為王妃,豈可...”
褚蒜子非要端尿壺,庾亮難為情的把捂在被褥下的尿壺拿出,褚蒜子雙手接過尿壺,端起來拿出房外。
褚蒜子又轉身回到房中,跪坐在墊子上,說道:“孩兒聽說,舅舅統帥二十四萬大軍,數倍於趙兵,必勝無疑,為何愁成這般模樣?”
“唉......”庾亮長舒一口氣,搖搖頭無奈說道:“守著外甥媳婦,老朽直言了吧,大晉兵多,多而不精,弱而無捍,難擋趙兵,接連失利。如此下去,老夫無顏回京,如何麵君呀?”
“那三舅、四舅因何不見?”
“各去前敵,設法挽補,北伐中原,連戰連敗,有負朝廷社稷呐。”
兩人正在交談,又有侍從來報:“啟稟國舅,振威將軍庾冰已到,求見國舅。”
“讓庾冰來見。”
庾冰匆匆來見,一看吳王妃褚蒜子在此,庾冰道:“家兄病重,豈好勞駕吳王妃,由我在此,早些歇著吧。”
蒜子道:“二舅一路趕來,風塵仆仆,車馬勞頓,伺候大舅之事,孩兒自可侍奉。”
“王妃在此,多有不便,老夫豈敢承受?”庾亮道。
褚蒜子笑道:“不便之事,到也好辦,我讓主簿把吳王請來。”
“不可不可,萬萬不可。”二舅庾冰道:“吳王與王妃,金枝玉葉,貴為皇胄,哪有王侯侍奉臣子的道理?此事不可。”
“有何不可,舅舅們操心戰事,晚輩儘些孝道,也是應該。”褚蒜子轉身,對房外的主簿勝含說道:“速去請吳王前來,今晚讓殿下侍奉舅舅。”勝含便返回驛館。
......
回到驛館,主簿勝含再見吳王司馬嶽,早晨明明是跟著王妃前去,結果隻剩勝含一人返回,司馬嶽問道:“為何主簿一人回府,王妃何在?”
“國舅病重,王妃邀殿下同去,伺候國舅起居。”
“國舅病重,關她何事?”司馬嶽又問“去了這麼久,王妃可問到戰事?”
勝含道:“王妃親自為國舅把尿壺,侍奉左右,事無巨細。”
“啊?”司馬嶽道:“這些醃臢之事,豈是王妃該做的?”
勝含道:“不僅如此,王妃還要請殿下前去,今晚侍奉國舅。”
“王妃這是吃錯了哪味藥,到國舅那裡做起仆從,成何體統?”
司馬勳一旁勸道:“卑職跟隨褚太守時,王妃才慧過人,詩書禮儀,教誨甚嚴,長幼尊卑,必然在意。”
“長幼尊卑,無可厚非,但今為王妃,君臣有彆,豈能伺候臣子?”
勝含道:“王妃為人,極為聰慧,殷勤侍奉國舅,自有其道理,殿下妻唱夫隨,必得國舅厚待。殿下誌在為天子平天下,能平天下者乃是國舅,王妃此舉,乃‘欲取之,先與之’為殿下賺國舅。”一番規勸,司馬嶽這才轉過彎來,想想幾個舅舅權掌天下,自己恐怕有一身大誌,無國舅相助,也是枉然。
“好,就依著王妃。”司馬嶽不禁言道:“本王侍奉舅舅,又有何妨,速去備馬。”
主簿勝含備好馬匹,一路叮囑,已是日落時分,到了江南行營都督府。司馬嶽來到房中,見褚蒜子正在給大舅庾亮疊衣裳。司馬嶽依照勝含叮囑,趕忙作揖撲倒,恨不得擠出眼淚,說道:“舅舅,外甥晚到一步,沒想到病成這般地步。”
“老臣慚愧,還讓吳王再跑一趟。”
“舅舅說哪裡話,先讓二舅歇息,今晚我夫妻伺候便是。”
吳王夫妻如同庾亮膝下一雙兒女,人前人後伺候起來,讓國舅庾亮是感激涕零,不知所措。這才引出:
自古病來儘孝難,權謀何故念親歡?衝天一怒難成事,孝悌敬恭暖席寒。
仰仗權威謀已定,心通甥子淚尤酸。口誅筆伐朝堂怒,吳王一言避凶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