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望抱得太緊,蘇鶴有些喘不過氣,他正想說話,卻感覺脖子上有些濡濕。陸望的肩膀抖得厲害,連帶著他也一起顫抖。蘇鶴眼睛一酸,眼眶頓時蓄滿了淚水。
四個月來,他接受了自己昏迷一年多的事實,接受了自己幾乎成為一個廢人。他努力重新認識這個世界,適應這個世界,因為他想見一個人,急不可耐。
他伸手回抱著陸望,喘不過氣就喘不過氣吧。
“寒儘,真的是你嗎?”聲音有些沙啞,帶著鼻音。
“是我,千真萬確。”蘇鶴聲音很小,“歸程,我有些喘不過氣……”
蘇鶴感覺到陸望的身體僵了一瞬,又感覺到他在自己衣領上蹭了蹭,也不知道蹭的是眼淚還是鼻涕,想到這裡,蘇鶴忍不住笑了。
陸望鬆開手,雙眼通紅地看著蘇鶴。
蘇鶴伸手將他眼角殘留的淚水擦了擦,笑道:“沒蹭乾淨。”
陸望伸手攬住蘇鶴脖子,又將他按進自己懷裡。他在蘇鶴肩上蹭了蹭,甕聲甕氣道:“這下蹭乾淨了,讓我再抱一會兒。”
蘇鶴伸手撫著陸望的後腦勺,一直順到發尾。
“寒儘,你叫我一聲。”
“歸程。”
“再叫一聲。”
“陸歸程。”
“再叫一聲。”
“陸小狗。”
“再叫一聲。”
“陸三哥哥。”
叫著叫著,蘇鶴就哽咽了。
陸望鬆了口氣:“不是做夢,在夢裡,無論我如何叫你,你都不會答應我。夢裡的你,渾身冰涼,你的手怎麼捂都捂不熱。還好,上天待我陸望不薄,把你還給了我。”
蘇鶴淚如雨下:“對不起,歸程,對不起……”
陸望搖著頭:“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的錯,我口口聲聲說要幫你報仇,卻讓你一個人以身犯險。如果當時我再堅持一下,再多堅持一下,或許就能救你回來。”
“是我太衝動了,那麼久都忍了,那麼危急萬分的時候卻沒忍住。”
蘇鶴情緒起伏太大,哭得太厲害,此時雙腿有些發軟,整個人隻能靠著陸望才能勉強站穩。
陸望察覺到異樣,急忙托住他,將他放在椅子上,蹲在他跟前,慌亂道:“寒儘,你怎麼了?”
蘇鶴伸手給他擦眼淚:“我沒事,我昏迷了一年多,醒來後身體就不如從前了。不過大夫說,隻要好生調養,也能恢複七八成。”
昏迷隻是一部分原因,其實是蘇鶴受傷太嚴重,骨頭斷裂,臟腑出血,腦部創傷,各種外傷內傷,本就超出身體極限,加上昏迷,吃藥吃東西都很艱難,無法及時調養,能保住一命已經是奇跡了。
陸望這才注意到蘇鶴瘦得不成樣子,他心如刀絞,將頭埋進蘇鶴懷裡,肩膀又開始抖動。
蘇鶴輕輕拍著他的背:“沒事的,以後你好好照顧我……歸程,你起來,抬頭。”
陸望聽見蘇鶴說話變了調,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他。
蘇鶴捧著陸望的臉,左右看了看,正想說話,陸望卻猛然想起什麼,直起身子往後退了兩步。蘇鶴的眼神掃過去,他躲無可躲,隻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蘇鶴眉頭慢慢收緊:“你的頭發……”
陸望伸手遮了一下,一時也不知道該遮哪裡,他扯了扯嘴角:“是不是很醜?”
蘇鶴眼裡凝著淚,視線有些模糊。他努力睜大眼睛,說:“不醜,一點也不醜。”
說完,他雙手捂著臉,忍不住低聲抽泣起來。
什麼原因能讓陸望二十多歲白了發?蘇鶴不敢問,可他不用問也知道。喉間湧起一股腥甜,他想將血咽回去,可又忍不住咳了兩聲,血順著他的嘴角流了出來,他急忙用手捂著嘴。
陸望見狀,連忙蹲下身將蘇鶴的手掰開,急道:“寒儘,你在乾什麼?吐出來,快,吐出來。”
陸望將手放在他嘴邊,蘇鶴猛地咳起來,血不斷順著他的嘴角流到陸望手裡,滿手血紅,觸目驚心。
“寒儘,你彆嚇我,你到底怎麼了?”
蘇鶴咳了好一陣,終於停下來,從懷裡摸出一瓶藥,倒了一顆塞進嘴裡。陸望擦了手,給蘇鶴倒了杯水。
蘇鶴吃了藥,氣息逐漸穩下來。
陸望擦著蘇鶴嘴角的血,滿臉擔心,“寒儘,你跟我說實話,你的身體到底有沒有事?”
蘇鶴輕輕搖頭:“沒事,方才有些著急……”
陸望儘量穩著氣息,低聲道:“你這樣我害怕,真的很害怕,寒儘,我隻剩你了。你隨我去中原好不好?中原有很多好大夫,我想每時每刻見到你。”
蘇疑想起賀蘭追的話,苦澀搖頭:“我暫時還不能去。”
他見陸望眉頭一皺,急忙說道:“歸程,衣服臟了。”
陸望低頭一看,青色袍子上染了一片紅。他伸手擦了擦,說:“我馬上讓慕可去買新的。”
蘇鶴笑:“陸三公子這麼有錢了啊?”
陸望戳了戳他的臉:“養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我餓了,想吃燴豆腐,想吃魚片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