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時外麵終於停止了轟炸。
貝塔從繩梯上下來,腿都是軟的。
外麵一地燒焦的黑灰。除去被直接命中炸毀的蘑菇屋,旁邊還有一個蘑菇屋隻剩下半截,就像是菇帽被巨獸咬掉了一樣。
堅守蘑菇屋的人不多,大多都逃走了。
一名士兵正在到處統計傷亡。
貝塔過去問他:“我們現在要怎麼做”
“留在家,不要亂跑。”
對方隻是用炭筆在紙上進行記錄。
貝塔發現,這名士兵額頭上纏著帶血的繃帶,臉色十分疲憊。
夜晚時蘑菇屋又再次搖晃起來,這次持續時間更長,震蕩的烈度更高。
何高搖起軟鎚。
貝塔則是用力捏著怪物神像。
連續三日,滅頂公對貝殼市展開了持續多輪的空中轟炸。
據說來襲的是一種叫做雷獸的b級怪物,它能在數千米高的天上飛行,釋放出一種強力的死光球。空中另一部分敵人則投擲一種特殊的能量炸彈,以轟炸地麵。
死光球就是紅流星,會造成強力破壞和爆炸,不過範圍局限,被炸成焦炭的蘑菇屋就是它乾的。
能量炸彈是白流星,它威力要弱很多,不過具有濺射式的傷害和引火能力,造成了更大範圍的高溫傷害和引發火災。
兩種高空武器交替轟炸,對貝殼市和周圍集鎮展開了無差彆攻擊。
到處都彌漫著嗆人的煙味,伴隨著居民們的哭喊和大叫。
這一切都讓貝塔感覺到絕望。
他現在才明白,之前貝殼市被破城時,廢土開發公司的翡翠城是極其克製的。
現在這才是戰爭的真實模樣。
最難的是,貝殼市對於空襲似乎沒有任何反製手段。
雷獸太強太高。
作為高空戰力的幻魚無法升到那個高度,而雷獸轟炸完就走,絕不停留。
敵人隻是轟炸,轟炸。
根本沒有什麼攻防戰,隻有己方在單方麵挨打。
貝塔每天都會去城裡領救濟糧,他看得很清楚。
整個貝殼市在肉眼可見地變得破爛,到處都是斷牆、塌房屋和布滿坑洞的道路。好不容易建起的蘑菇屋也遭到了損壞。
人們在最初的驚恐和哭喊後,逐步變得麻木和崩潰,不少人抱著親友屍體發呆。
貝殼市內外變得極度壓抑。
大家不敢議論領海主貝都公,隻能各種咒罵市長貝建新的無能和軟弱。
何高說:“不要想那麼多,活一天算一天。”
貝塔忽然很想召喚出怪物神像,讓它能夠不斷長大,複蘇後對抗空中那看不見的雷獸。
不過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神像就是神像,不可能變成神。
這不過是自己的無端幻想。
第六天,一名士兵過來通知:“你們兩個孩子,立即收拾東西跟我走,去南邊。貝都公大人命令,所有婦女、兒童都向鋼煉城轉移。”
貝塔卻沒有覺得高興。
他心裡卻隱隱感覺到不妙,難道貝殼市要淪陷了嗎
兩人跟隨士兵一路來到了南方海岸,這邊同樣有被空襲炸出大大小小的坑,走起路來很不方便。
岸邊擠滿了小孩和女人。
這裡有北洋兵團在守衛,鐵人士兵們手持槍械和劍盾,維持秩序和安全。
海岸邊停靠著兩艘長船,懸掛藍底白船錨的旗幟。
說這兩艘船是來自死海騎士團第七艦隊,連同北洋兵團都是廢土開發公司雇傭過來,幫助貝殼市防守。
人們擠在狹窄的船艙裡,室內充斥著濃重汗臭和各種體味。
死海上比想象中要更加顛簸,加上人到死海上本就會乏力和難受。不少人都在嘔吐和低聲哭泣,讓室內更加氣悶。
忽然外麵有人喊了一句:“公司的空中增援到了!”
不少人都鑽出艙門,跑到甲板上。
貝塔也擠著出去看。
空中出現了一個半透明球體發光體,球體上支起一杆噴出火舌的機炮,正對雲層之上傾斜出密集的點狀光彈。
旁邊的何高說:“這個射擊距離是不是太遠了……能命中嗎”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空中肉眼可見墜落了一些小黑點,似乎是敵人藏在雲中的空中部隊。
“是獵脊者!是公司的獵脊者,我聽馮醫生說過。”
貝塔想了起來:“它很強的!具有領海主級彆的力量!”
空中忽然墜落一顆顆紅流星,朝著球形襲擊者進行覆蓋式轟炸。
雷獸對獵脊者發動了進攻。
獵脊者靈活地躲開了一輪輪紅流星衝擊,看得人們紛紛叫好。
雙方對轟片刻。
忽然雲中一條青光閃過,伴隨格外響亮的雷鳴,然後一個龐然大物從天上緩緩墜落。
它看起來像是一個巨大的黑色箭頭,體量比獵脊者要大得多。這東西身上被洞穿了兩個還在發光的洞,墜入死海後引發了一場海上震蕩。
甲板上的人們頓時歡呼起來。
之前的極度壓抑和絕望,在這一刻終於得到了徹底釋放。
空中的獵脊者降低高度,懸浮在船隻上方:“雷獸已被擊斃,但後續空襲還會到來,你們儘快轉移,不要停留。”
死海騎士將人群趕回艙內。
雖然狹窄的船艙裡依舊沉悶和臭氣難聞,但剛才的勝利還是讓大家變得平靜和安心了很多。
“厲害。”
何高喃喃道:“廢土開發公司真是厲害……”
貝塔則是看向手裡的怪獸神像。
不用求助於幻想中的神。
我們本來就有奮勇殺敵的戰士。
不論是頂著空襲到處統計和尋找生還者的普通士兵,還是這些一直在海岸邊布防的北洋兵團,亦或是剛才以小擊大硬剛雷獸的獵脊者……他們都在以自己的方式作戰。
轉移孩子和婦女,留下的都是戰士。
不論是年輕的戰士,還是老年和受傷的戰士,戰士就是戰士。
貝殼市的戰鬥,現在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