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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聲若有所思,倒也不覺得很意外,“原來是這種評價。”

“住宿舍的第一晚就在給室友立規矩,說不準打擾他,他討厭和彆人挨著一起睡覺,討厭呼嚕聲,討厭這、討厭那。”

江聲猝不及防,“……呃呃呃我!”

“結果被巴掌大的蟑螂嚇到往室友床上爬,給室友床都哭濕。大晚上給班主任打電話眼淚汪汪地發脾氣,說哪怕讓他現在死掉,都絕對不要住在這裡。”

江聲呆呆地聽完,甚至都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什麼啊,什麼啊!啊啊啊啊!

他惱羞成怒,“你在說什麼?!少在這裡虛構現實!”

江明潮怔忪了下,手指在膝蓋上敲著,皺著眉毛一瞬,又忍不住垂下眼皮輕輕地笑起來。

江聲的矛頭頓時指向他,一張通紅的臉上麵無表情,“江明潮!”氣勢很凶地喊他的名字,凶狠地眯著眼睛逼問,“你在笑話我?”

江明潮無奈,“不是,少爺,我哪裡敢。”

江聲還是很崩潰,忍不住抱住腦袋。

不是,救命。他以前有這麼討人厭嗎,聽起來好沒情商好那個的一個人啊嗚嗚。

可是話又說回來,那個蟑螂真的很大。

江聲光是回憶起來,就開始頭皮發麻。

不是說南城就沒有,而是家裡的傭人打掃很勤,定期驅蟲,完全可以說,江聲從小到大,連這種東西的影子都沒見過。

去到海城的第一晚,心情本來就不好,糟糕的心情一點點累加,到看到蟑螂的那一刻,江聲愣了足足兩三秒,然後當場崩潰。

雨聲稀裡嘩啦,說好堅決不和人一起睡的江聲抵著室友的肩膀哭得一聲不響。

他到底為什麼要來到這個鬼地方,他真的好討厭這裡。

那些心情,現在回憶起來似乎都顯得有點幼稚。

顧清暉的目光從江聲尷尬到抓著頭發用力繃緊的手指,滑到緊緊抿起的嘴唇。

“那時候的江先生就很受歡迎,喜歡他的人很多。”顧清暉輕聲說,“但是江聲沒有和他們談戀愛。”

風聲在雨裡有些空洞。

江明潮沉默兩秒,很輕地笑了聲,臉色有些冷,“你誘導我的弟弟早戀,現在看起來卻好像很驕傲的樣子。”

顧清暉沒有解釋,琥珀色的目光很淡,指尖撫摸著茶杯發燙的外壁,“這樣的運氣確實萬裡挑一。”

江明潮嘴唇繃緊,手指合握,指腹落在尾戒上用力,被硌得發疼,溫和的眼裡有了些冷沉的黑色。

江聲萎靡地趴在桌子上,腦袋枕著胳膊,虛弱地舉手道,“不是。我們聚在這裡不是商量正事的嗎,不是聊劇本嗎,不是要談選角嗎?”

顧清暉看向他。

江聲:“不要再說這個了好不好。”

提到過去,江聲真的受不了,他的窘迫幾乎要在臉上燃燒起來。

顧清暉總是覺得,江聲好像真的不太懂,他在彆人眼裡是怎樣的概念。他短暫經曆又很快放下的一段回憶,在彆人眼裡像是流星,像煙火,像一閃而逝的耀眼,像易碎的美麗的琉璃水晶。

就連年少的飛揚意氣和倔強彆扭的惡劣性格,都變成水晶上精美的飾品。

同樣是轉校生,顧清暉就沒有這樣的待遇。

他提著濕淋淋的書包在三樓10班的門口路過的時候,會看到好多人圍在江聲的桌子旁邊。

“你長得真好看,運動會能不能舉著牌子站在最前麵給我們長長臉——”

“會把人累到的,你彆這樣!”

“江聲,江聲,你以前在哪裡讀書啊?你怎麼會來這裡啊?”

“你剛來,還不熟悉這邊的環境吧?這是我給你買的早餐,要不要嘗嘗,很好吃的!”

江聲一直拿書蓋臉,死死蒙著,都要被這群吵死人的同齡人煩死了,聽到這句話,才從書後麵露出一隻眼睛。

顧清暉很狼狽地站在那裡,被人推攘著趕走。

他的繼兄可不像江明潮這樣善解人意,隻肯讓他濕淋淋臟兮兮地來上學。人群中心的江聲,在擁擠的校服人堆裡,被瘦高的顧清暉看到一隻眼睛。

桃花眼,眼尾微微挑起來,又總是顯得有點無害純潔的無措。臉色很冷,頭發黑得壓眼,眼珠的顏色也是好濃鬱的黑色,像是有一點警惕的機靈小動物。

他遲疑很久,才把蓋著臉的書放下來,白皙修長好看的手,接過一個女生靠近遞過來的早餐。

對方興奮得臉都在發紅。

江聲小聲說,“謝謝。”

說實話,顧清暉一眼就能看出來。江聲根本不適應這裡,他被伺候習慣了,甚至缺乏自理能力。

他甚至冷漠又惡劣地揣測,這樣金枝玉葉的少爺脾氣,會不會吃一口早餐就吐掉,然後尖叫起來踹翻桌子。

可是沒有。

被人不耐煩地用力推走的前一秒,他看到那個長得的確很俊美又漂亮的男生耷拉眼皮張開嘴,很小口很小口地咬了一口那個平平無奇的包子。

顧清暉都覺得好笑。

那包子是不是都沒破皮。

江聲卻似乎覺得還不錯,聲音飛揚起來,又說了一聲,“謝謝。”

都已經走遠,顧清暉都能聽到一些驚喜的歡呼。

那個高中是私立,也算聚集了海城稍微有點錢的孩子。平時作風不算好,相當排外。青少年在這個年齡階段就體會到權利的美妙,隻會愈發刻薄。

顧清暉以為這個新的轉校生也會重蹈他的覆轍。

可是沒有。

脾氣怪怪,飛揚跋扈又不愛搭理人的轉校生,很受歡迎。

教室外種著高高的樹,甚至有一些支進回形的走廊過道,雨水順著樹葉的紋理落到地麵。

滴答。

滴答。

竹筒漸漸盛滿水,磕到白石頭上,順著雕刻的紋理彙入池塘。

顧清暉垂著眼睛,看向江聲。

他埋頭在自己的胳膊裡麵,手指死死攥住,骨節泛起白。亂糟糟的黑發支棱起來,耳朵尖被黑發襯得愈發透紅,像是隻逃避現實的鴕鳥。

第206章 幫助就幫助之

看江聲這樣窘迫無措, 其實總會覺得他相當可愛。

江明潮聽得津津有味,儘管他是帶著對抗和厭惡的情緒在聽。

楚漆的特彆所有人都知道。他才是江聲最重要的朋友,顧清暉在他的對比之下顯得並不起眼,甚至也比不上沈暮洵、蕭意, 任何人。論起地位, 也許和卜繪秦安這一類人沒有差彆。

但很少有人注意到的是, 楚漆再重要都沒有開啟江聲對關係的另一種解讀,成為性與感情的某種啟蒙。做到這一切的是顧清暉, 是江聲並沒有多麼在乎的……初戀。

江明潮蒼白的手放在桌麵上, 手指輕敲了下, 目光很淡地落到虎口上結痂的疤痕,然後眺望出去。

雨幕中的庭院景色延伸,翹起的簷牙外是淡色的山,霧氣縹緲朦朧地給景色籠罩一層輕紗。

江聲去海城的時候恰逢雨季。

在海城鹹濕的海風和陰暗雨幕裡,四麵八方都是江聲討厭的東西。悶悶不樂的、濕潤的美麗的,脆弱易碎會刺傷彆人的江聲,隻有顧清暉一個人看到。

連楚漆, 都是在江明潮眼皮子底下對江聲獻殷勤, 顧清暉是唯一一個例外。

江聲努力平複心情,剛抬起頭, 就聽到顧清暉又開口,“當時——”

他迅速拍著桌子竄出去,用力捂住顧清暉的嘴。

顧清暉的眼鏡都被江聲的胸口和手擠歪了,男人冷峻的一張臉仍然保持著麵無表情的矜貴冷淡神情, 隻是喉結滾動了下。

江聲耷拉著眼睛, 陰暗地眯著眼威脅他,“你再說!”

顧清暉抬了下睫毛, 看向他的眼睛。

黑漆漆,很明亮。

他想起兩個人正正式的初遇。巷口街角雨天,他被堵在巷口。有個膚色雪白的男生撐著傘遠遠站在角落,隻是看著。

像是雨夜的幽靈。

濕潤,蒼白,漂亮到詭異。

他險些沒有認出來,那是江聲。那樣冷淡的目光高高在上的態度,和他路過三樓的時候見到的,被簇擁、煩悶到耳朵紅的少年並不一樣。

等一切結束,江聲都沒有靠近。

他隻是站在原地,嘬嘬兩聲,彎起他那雙黑漆漆明亮的眼睛,聲音在濕淋淋的雨聲裡很清透,快活地對他呼喚,“過來,小狗。”

深綠色的傘滴下水珠,一切都像是放慢。

應該感到羞辱的。

顧清暉想。

竹筒回正,滴滴答答的聲音再度響起。

江明潮的眼睛眯起來,他的手指放在桌麵收緊,聲音冷淡,“好了,江江。”

江聲哼哼兩聲,鬆開他。

江明潮又笑起來,說,“我弟弟年紀小,臉皮薄,過去的事情還是不要再提。”

顧清暉扶正眼鏡。

短暫的接觸帶來的滾燙酥麻開始在血液中湧動起來,他漸漸開始對平穩的處境感到不耐。

江明潮:“江江適應能力很強。一些故事儘管開始得不儘如人意,但他總有辦法讓過程和結局變成他想要的。”

他看著顧清暉。

男人琥珀色的眼睛透著冷意,配上那副架在鼻梁上冷冰冰的銀色邊框眼鏡,整個人愈發有著淩厲的氣場。

江明潮對江聲招手,江聲剛握著椅子準備坐下,臉上有了些茫然,不解地走過來。

江明潮抽出手帕,冰冷清瘦的手指托住他的手腕,仔仔細細地在他白淨的手心擦拭。

低頭時幾縷頭發落到江聲的手腕,聲音冷淡。

“以至於,我以為他遭受委屈,緊巴巴地把他接回來的時候,他反而並不太需要我的出現。”

顧清暉注視江聲的目光這才看向江明潮,又或者是,看著江明潮握著江聲手腕的手,擦拭他掌心的手帕。

雨聲仍在持續,沉默中淅瀝的聲音似乎代替他陳述了一段話語。但最終顧清暉什麼都沒說,嘴角冷淡地勾了下。

氣氛凝固下來。

江聲也並不是什麼調解大師,他隻是直覺不妙,感覺到再繼續呆在這裡,很快兩個人都會把矛頭對準他。

像是卜繪和秦安一樣!一個問他是不是對每個朋友都這樣,一個問他自己到底是不是他朋友。

放在江明潮和顧清暉身上,說不定呃呃呃就會變成,一個在問江聲為什麼獎勵顧清暉,一個問他難道很臟嗎為什麼要給江聲手都擦紅。

他越想越覺得是可能發生的事情,於是把手從江明潮的手心抽出來。

在兩個人齊刷刷看過來的目光中倒退幾步,“我出去透透氣!”

江明潮下意識地跟著站起來。

江聲迅速按著他的肩膀把他摁下去,聲音硬邦邦,態度很強硬,“你留下來和顧清暉聊天,等我回來的時候希望你們什麼都處理好了,直接帶我回家!”

江明潮被某個字眼輕微觸動,輕笑起來,“好……”

話音未落,江聲就已經開始朝外走。

目送他的身影遠去,江明潮才輕輕歎氣,“把人氣走了。”

顧清暉這時候才開口,“江總。”

江明潮漆黑如墨的眼眸抬起,顧清暉卻沒有看他。

他注視著江聲的背影,男生身高腿長走得飛快,腳步踩得木板走廊嘎吱嘎吱地響,走了一段,忽然停下來,低頭又在往池塘裡丟白色的小石頭。

茶杯中小而尖的茶葉打著旋泛起漣漪。

顧清暉道:“江聲很受歡迎,對我卻很糟糕。”

江明潮笑了聲。

“你不覺得榮幸?”他這張臉,除了在江聲麵前,在旁人眼裡總是再怎麼笑都帶著冰冷陰鷙的,“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這樣的待遇。”

江明潮當然意識到顧清暉的敵意。

有敵意也是理所當然,把江聲從海城接走的時候,江明潮坐在車裡看顧清暉追了一路。

身形單薄的少年騎著單車追得滿頭大汗。手足無措。慌亂的神情,急促的呼喊,雪白的卷子從敞開的背包漏了滿天,在夕陽下有些淒慘。

給他留下印象的,還有身邊江聲垂著睫毛皺著眉抿著嘴巴,不快的表情,緊緊握住放在腿上的手。

江明潮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擊,用一種開玩笑的口吻輕聲問,“還是說,你現在是在找江聲的哥哥告狀,想要討回一個公道嗎?”

顧清暉看著江聲的身影被亭台遮掩大半,他轉來轉去,身影在綠色的竹影和灌木叢中若隱若現。

顧清暉道:“他真的很糟糕。”

顧清暉看向江明潮,準確地說,是看著江明潮右手虎口沒有褪去的牙印。

從進來開始,江明潮就一直把這隻手放在桌麵上。

“在我身上到處亂咬。”

“沒有一點理由在我身上塗塗畫畫。”

“把我的臉壓在他的腿上,把筆記本墊在我的頭上寫作業。”

他說話平鋪直敘,表情冷淡,鏡片中有著江明潮愈發冰冷的麵容的影子。

“想親我的時候,拉著我躲在陰暗的角落就把我拽下來。”

江明潮的手攥緊,胸口心臟的跳動愈發沉重,聲音冷沉,“夠了,這不是你應該引以為豪的事情。”

靜謐細微的雨聲裡有著冰涼的風。

顧清暉說:“剛剛也是你讓我為此感到榮幸的,不是嗎?”

吹打到背後的竹製屏風上,花鳥魚的圖案顏色都洇得更深。

“江聲那時候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什麼都要試一下。”顧清暉輕聲說,“一點道理都不講。”

空曠的寂靜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顧先生。”

江明潮很輕地笑出一道氣音。

“你以為,你養起來的那些壞習慣,是誰在幫他改。”

顧清暉微微抬起頭,鏡片上反射的光亮細微。

“楚漆?”

江明潮喉結滾動著,不平靜的心緒讓他扶了下額頭鎮定了下。

冰冷的手指發冷發汗,他喝了一口茶,輕笑了聲,“他畢竟不是江聲的親哥哥啊。”

“他要是那時候就知道這一切的發生,怎麼會忍到那時候才和江聲在一起。”

“噗通——”

江聲盯著池子裡的錦鯉,他蹲在這兒看了好一會兒了,現在江聲麵前這條應該是整個庭院最大的。

喂得真的好胖。

江聲轉來轉去,想找人給他找漁網來撈起來摸摸看看。

私人庭院講究的就是一個僻靜,大多人都在遠離中心的地方待命,初次到來的江聲不熟悉地況,四處亂逛。

雨下得不大,靜謐的陰影下四下無人,路過轉角的時候,驀地有一股帶點冷的力道用力攥住江聲的手腕,把他扯到亭子裡。

江聲嚇得冷汗都出來了,張開嘴正要叫,一隻冰冷的手就迅速捂住他的嘴巴。

熟悉的味道籠罩過來。

江聲眼睛往上抬起,在大片的陰影下看到一雙漆黑如墨的眼睛。淚痣落在眼尾,他對江聲微笑起來。

“好久不見。”

江聲有一瞬間感覺被影子纏繞住了,頭皮發麻的感覺升騰上來。

“……你是不是閒的啊,你不是都當蕭家老大了,怎麼還在到處亂逛。”

蕭意摟他更緊了些。

“江明潮不也很忙嗎?”他輕笑,“我看阿聲倒是很喜歡他陪你。”

江聲抓著蕭意手腕用力就想咬下去,被他托抱著腰翻了個兒和他麵對麵,男人的聲音低沉輕柔,“彆咬,萬一爽到了你又生氣。”

聲音溫柔和煦,又富有耐心。

前提是,也要看他在說些什麼。

江聲硬生生卡頓住。

他真咬不下去了,眉眼糾結地皺起來,茫然看了蕭意兩秒,甚至無語到有點想笑,“你有病啊。”

蕭意把他推到亭台柱子上靠著,濕潤溫和的眼眸靜靜看了江聲兩秒。

江聲抬著臉盯著他,漂亮深邃的一張臉在陰影籠罩下有些隱隱的蒼白感。

嘴巴抿著,眉毛皺著,表情有些不快,像是剛剛在彆的地方受了氣,現在正在狠狠盯著他,準備抓他的把柄伺機而動地發脾氣。

蕭意睫毛眨動了下,輕笑了聲。

上次見到江聲也沒過多久,隻是沒機會和他多說幾句話。晚宴拍賣上,全程坐在顧清暉身後,看他脫下手套顯擺了一整晚。

一個擁抱,一點觸摸,值得他炫耀這麼久,嘴臉真是很難看。

“我今天來找顧清暉,要他把我加入選角名單。”

江聲:“……你走後門!我可還沒同意,你過不了我這關。”

“我還沒有說完。”蕭意靠近了一點。

最可怕的是他覺得自己僅僅隻是看著江聲,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彎下腰傾下身體。

“拍戲的時候你會遇到很多麻煩吧?”

聲音都像是落著雨水似的濕潤。

“江明潮很忙,戲份也沒有你多,留下來和顧清暉獨處的人更多的還是你。”

“你會需要幫助的。”他說,“而幫你解決這些麻煩的我,隻需要一點小小的獎勵。”

第207章 重說就重說之

江聲要準備進組了。

秦安急著趕來見他, 坐上電梯的時候麵對著鏡麵整理了下領子清清嗓子,順便整理發型。

硬朗臉孔上還有些沒有消退的疤痕,但已經很淡,他盯著這些疤痕, 表情靜靜地陰沉了下來。

沒錯, 就是一個月前卜繪打的。

可見下手之重, 到現在都沒有消。

秦安怎麼也是個要臉的富二代,被揍了一頓後雖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 但也因為變醜乖乖地消失了一段時間。

可是這段時間很難熬。

比以前還難熬。

以前江聲雖然不愛搭理他們的短信, 也懶得接他們的電話, 可至少能夠在戀綜上看到他的身影。現在江聲不想搭理,秦安隻能來來回回地翻照片聽語音。

難受得心口都在疼。

他不懂,江聲看一下他的信息又能怎樣。又很快釋然,江聲說不定是看到了,隻是不想回。

“叮咚——”

秦安按下門鈴。

等待江聲開門的這段時間,他還接到兄弟的電話,哥們兒在那邊喋喋不休, 從江聲要進組了, 蕭意也要跟,再到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題。

秦安整理著發型, 很不耐煩地冷嗤。

“我都說了我不是男同,少給我推些奇怪的……”

門倏然打開。

秦安愣了下,眼珠僵硬地轉了下,一時間胸腔中的想念湧動起來。他幾乎熱淚盈眶, 進門就是先當著嚴落白的麵狂甩尾巴和江聲狠狠抱了下。

江聲:“呃——”

他猝不及防地咳嗽了下。

感覺被一隻大型犬飛撲了, 後退著踉蹌好幾步,又被秦安勾著腰摟回來。

秦安本來想說什麼, 嘴巴都已經張開,手已經準備放開江聲。可是又聞到江聲身上的味道,瞳孔驟然縮了下,忍不住把挺拔鼻梁拱到江聲臉上貼了貼,嘴唇都在蹭著江聲側臉使勁磨蹭。

胸膛硬邦邦地擠著江聲,江聲甚至都能感覺到他的心跳隔著皮膚強勁的跳動。

“江聲。”他呢喃。

奇怪,為什麼會這麼奇怪。想見到江聲想擁抱江聲的心情為什麼都這麼奇怪。

手機裡的視頻還沒有掛斷,那個哥們兒罵罵咧咧地說,“就你?你問我的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要還他媽的不是男同,我把這個手機都吃——”

江聲聽到若有若無的聲音轉過頭。

熒幕一角出現江聲放大的麵孔的一瞬間,哥們兒愣了下,態度一下子好了起來,“江聲,你好呀。江聲,好久不見呀。江聲,你什麼時候和秦安關係那麼好了,他其實——”

秦安聽得莫名心煩,抿著嘴唇啪地把電話就掛斷了,一扭腦袋,態度熱烈地使勁在江聲身上蹭。

“哢嚓——”

嚴落白就差給行李箱攥壞,他深吸一口氣,禮貌的語氣硬邦邦的,“我還在這裡,我不是什麼npc,秦少。”

江聲覺得很好笑似的,搓了一把秦安的腦袋才把他拽開。

秦安盯著江聲有點喘不上氣,又是兩三秒,才反應過來嚴落白問了什麼,他冷臉桀驁道,“我做什麼了?這都是兄弟間基本的禮儀。”

“……禮儀?”

“沒錯。”秦安很嚴肅地擰著眉毛,臉孔愈發深邃起來,“我剛去國外回來,人家外國人不僅會抱,還會親嘴。”

他看向江聲,心臟咚咚地跳,後腦勺木了下,強調,“是伸舌頭的那種親。”

江聲要憋不住了,秦安的目的性未免有點太明顯。

他往後倒退,大腿撞到嚴落白的肩膀歪倒了下,被他從後麵抓著腿扶住,乾脆拿手撐住嚴落白的頭使勁抓著。

嚴落白疼得頭皮麻了一下:“嘖。”

江聲努力裝懵懂,茫然溫和的眼睛望著他,一臉“你在說什麼啊和我有關係嗎”的平淡表情,微笑著說,“是這樣啊。”

秦安努力地觀察江聲的表情,不由得有些失望,“……隻要心裡有兄弟,不管做什麼都是兄弟。”

嚴落白眼鏡都被撞歪了,一張冷漠精英臉出現了些崩毀的裂紋。

裝什麼,裝什麼。

你這樣的去哪都是男同——這句話差點就要控製不住地從唇齒間用力擠出。

他以為他忍住了,原來沒有。

因為下一秒他就見秦安邊走邊摟著江聲,低眉順眼地問:“男同?兄弟,你覺得我是嗎?”

“當然不是了。”

江聲用力地抓著秦安的肩膀把笑忍下去,很溫柔地彎著眼睛,誠摯地輕聲告訴他,“我們的感情是很純粹的,根本和愛情沒有一點關係。”

他說的乾淨利落,一點遲疑都沒有。

秦安短暫地張合了下嘴唇,愣了下,覺得哪裡很奇怪,可一時間又沒法思考。

嚴落白:“……”

騙騙蠢貨差不多得了。

明明知道江聲在逗秦安玩,嚴落白整理衣服的表情還是越來越冷,越來越用力。

他把衣服扯開用力對折用力撫平用力塞入,再也不會態度溫柔地給他收拾行李。

在秦安來之前,江聲還在對他指指點點,說不要帶這個不要帶那個,稍微反駁一句就冷臉,稍微凶一點就開始抱著腿坐在沙發上不說話,又或者威脅嚴落白再這樣他就把把柄交給江明潮。

脾氣怪怪。

隻有他對彆人發脾氣的份,嚴落白反抗一下他就冷暴力,道歉的話又裝聽不到。

嚴落白都要被江聲越來越大的脾氣折騰得煩死。

一開始江聲對他明明不是這樣的。

……現在,對著秦安又是另外一種麵孔。

隻要說是朋友就可以了嗎,可是江聲當年對楚漆都沒有這樣過。

可如果隻是玩玩秦安而已,為什麼又和對待卜繪不是一樣的態度?

嚴落白真的是弄不明白,他的手用力在眉心捏了兩下。

江聲的聲音在耳邊輕輕響起:“下次不要在彆人麵前這樣。雖然我是真的把你當朋友,但是彆人看到是會誤會的。”

秦安又愣了下,“我——”

最近幾天天氣一直都很陰沉。風涼颼颼地吹進來,秦安碎短的頭發輕微拂動了下,劍眉星目很標致的臉孔,因為眉壓眼而總顯得有些霸道。

現在看著江聲的樣子,像傻狗。

“如果把你認成我的男朋友,你也不會開心的吧。”

江聲坐在沙發上,對秦安勾勾手,秦安還在發呆,就已經按在江聲的腿邊下意識的俯身。

江聲近距離地注視他,漂亮濃黑的眉眼輕蹙,臉上有一種很敷衍很淺淡的關切,溫溫柔柔的眸光像是有著太陽的溫度。

他的手貼著秦安的臉龐,“沒關係,我不會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他說的話讓秦安再次愣了下,“我不——”

秦安隻是腦回路直楞了些,不代表真是個傻子。

他真的覺得有哪裡不對。

絕對有哪裡不對 ……

嚴落白在不遠處看著,漸漸的,他緊攥著行李箱的手鬆開。

原來還是當狗。

隻不過對一隻狗比較嚴厲,而對另一隻狗比較溫柔。

明明早就看出秦安喜歡他,但是還是非要逼他親口承認,在秦安承認之前,江聲會一直用這樣若即若離的態度對待他嗎?

可是讓秦安那麼爽他又有什麼好處。

嚴落白冷笑了聲,被江聲拽著頭發拉扯過的頭皮,現在都還疼得發麻。

他動作利落,很快就把行李箱收拾好,合上推起來,“走了。”

江聲應了聲,兩手空空地從沙發上站起來。

秦安跟了兩步,“兄弟,你出去一個人住可怎麼辦,我好擔心你。”

嚴落白已經擰開門,把行李推到門口,冷笑了聲,“他可不一定天天都一個人。”

江聲轉過頭看他。

嚴落白一張冷峻的臉上有著些譏誚意味,“江明潮顧清暉蕭意,說不定還會認識新‘朋友’,你不是還要排個班?忙死了。”

江聲:“嚴落白。”

嚴落白頓了下,轉過頭看他。

江聲又換了張臉對他,“什麼語氣!”

他對秦安是溫溫柔柔親親抱抱都不拒絕,對他就是冷著一張臉,皺著漂亮眉眼抿著嘴巴,凶巴巴地威脅,“三秒鐘,給你機會重說。”

嚴落白能說什麼。

他絕對不會讓江聲過得這麼如意的。他不是秦安也不是卜繪,不是江聲能隨意擺弄的狗,或者他的玩具。

“砰——”

門關上,嚴落白把車鑰匙拿在手裡,冷漠地一推眼鏡,“我幫你排。”

江聲:“……”

他愣了下。

不是,這個,呃?還是有點太離譜。

“我不是讓你說這個!”

“很奇怪嗎,經紀人的工作罷了。”嚴落白說。

地下車庫的味道有些潮濕難聞,秦安亦步亦趨,“江聲,嚴落白這麼沒用,都沒辦法跟進組。你到時候吃不飽穿不暖,想找人親嘴都沒辦法——”

嚴落白忍無可忍,“我沒說我不跟進組。何況這和跟不跟進組有什麼關係?我又不和江聲親。”

江聲兩手插兜看了他一眼,眼睛眨眨,在漆黑的地庫有些漂亮又不太明顯的光亮。

嚴落白挺直鼻梁上架著一副金絲邊框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並沒有直視江聲,隻是耳朵沒有聾,聽到江聲很輕的笑聲。

秦安莫名其妙,“當然了,你是誰,我也沒說你。你一個經紀人怎麼能親我兄弟的嘴?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麼身份。”

嚴落白眼皮翕動了下,冷笑了聲,沒有繼續說下去,拉開車門,讓江聲坐進去。

秦安立刻想跟,卻被嚴落白一巴掌抽上門阻斷在外麵。

秦安也不在意,撐著窗子,高大身影彎曲下來,深邃的眼睛盯著他,殷切地開口,“要不你帶我去吧?”

江聲安全帶剛拽出來一半,“你?”

嚴落白也轉過頭,“……”

“是啊,”秦安態度非常自然,一雙眼睛亮亮的,“我給你跑腿,給你錘肩膀捏捏腿,給你暖被窩,給你洗被子洗內褲。我給你當助理!”

江聲愣了下。

嚴落白又忍不住了,“秦少。”

秦安對他有點不耐煩,他說:“什麼?”

“你真的覺得,幫人錘肩膀捏腿,暖被窩,洗內褲,這種事情是兄弟會做的嗎?”

江聲也笑了聲,看著秦安,輕輕問,“是嗎?”

嚴落白鏡片後冷淡銳利的目光看著秦安有些發懵的表情兩秒,“你會對你彆的朋友這樣嗎?”

江聲又問:“會嗎?”

秦安皺著眉,他冷臉:“怎麼可能!”

嚴落白剛以為他想通了,突破了,就聽秦安很正經地強調,“江聲怎麼能和那些人相提並論。”

江聲就是最特彆的那一個啊。

這種特彆是一定和愛情掛鉤嗎?秦安不明白,他和江聲也算一起長大,這種特彆,也是從小伴隨到大的。哪怕江聲隻是他的朋友,秦安也就是願意給他這樣做。

人在感覺無語至極的時候是真的會笑。

嚴落白說不下去。不管秦安是真的打心底這麼想還是裝糊塗,反正肯定是說不通。

他轉身拉開駕駛座的門就坐進去,第一件事是鎖了門。任由秦安拍門都不管,起步就走。

通過後視鏡看到秦安還在原地站著的身影,江聲口袋裡的手機也很快響震起來。

嚴落白笑了聲,“你看上他哪裡。”

江聲沒有說話。

嚴落白繼續說,“江聲?”

江聲還是沒有說話。

嚴落白也跟著沉默一陣,兩三秒後,眉宇皺起,輕聲問,“我又哪裡惹你生氣了。”

江聲依然沒有說話。

嚴落白轉過頭,接著看後視鏡的機會輕輕掃他一眼。

江聲沒有睡覺,也沒有在看手機。他手肘撐在車窗,支著腦袋看著他,黑發淩亂散落,漂亮昳麗的眉眼很安靜。

江聲的臉長得乖巧無害,總是會很輕易地從眉眼表情中透露出一點疏離的脆弱感,靜悄悄、若即若離的,像是一簇沒有溫度的火苗。

他好像沒有在發呆,也沒有搭理秦安打過來的電話,隻是認真地審視著嚴落白的臉。

嚴落白忍不住繃緊了側臉,若無其事地擰著眉把腦袋轉過去。

車已經開出一段距離,江聲還是一個字沒說,目光仍然落在嚴落白的側臉。

他的目光仿佛有著某種實質性的輕微力度。

時間在線性拉長,嚴落白愈發覺得側臉僵硬起來,手控製不住地握緊方向盤,聲音冷沉地問,“你到底在看什麼?”

江聲這一次沒有再沉默,他快樂地笑起來,“我在猜我盯著你不動,你能在第幾秒開始不耐煩。”

“……我看你是真的無聊。”

江聲又困惑起來,“可是你在期待什麼?”

嚴落白不說話,兩秒後,沒來由地開口,“前麵到紅燈了。”

江聲更困惑了,“我又不是瞎子,而且又不是我在開車。”

沒話找話的嚴落白:“……”

蠢透了,他在乾什麼。

第208章 訓練就訓練之

雖然是短片, 但江明潮出資,顧清暉出力,質量肯定不會低。再加上江聲作為主演首次拍戲,消息曝光以來, 期待的網友一茬比一茬多。

江聲其實也是有一點壓力。

他這個人, 眾所周知的沒什麼演技, 撒個謊都嫌丟人,現在也要當資本家的壞孩子去荼毒大眾眼睛了!

可其實劇本通讀下來, 江聲也有點心動。

賽博高科技背景。錯落的貧富差距和巨大的風波, 爆炸、血腥, 暗殺,江聲飾演的角色米修斯還是教會的傀儡棋子,一個“神之子”。

基因改造失誤造就的銀白色長發,碧藍的眼睛。

溫柔、善良。出現在公眾眼前作為代表講話,對教會暴亂做出解釋的可信度很高,高樓林立中的投影全城可見。他是教會對外公關必推的首選,一個標誌性符號。

這樣一個人, 偶像般光輝無暇的存在, 背地裡殺人不眨眼,殘暴至極。

他父母被卷入巨大的財閥風波, 被教會虐殺致死。他和哥哥艾薩克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當初參與進去的人死個精光,為此不惜一切代價。

當然,劇本不拖泥帶水固然很爽,可對於江聲個人來說, 米修斯這個人還有個點他很喜歡。

他的右眼在一次事故中報廢, 改裝的義眼植入了監察係統,啟用時虹膜會隱隱發紅光。

真的很酷!

江聲光是想想就會被自己帥到!

他把劇本翻來覆去, 彆的劇情沒記住,唯獨米修斯眼睛在漆黑的夜裡、雨裡,陰暗角落裡冷漠亮起紅光的那幾頁紙都快給他翻爛了,台詞記得都滾瓜爛熟。

不過可惜他拍戲的時候自己看不到這一幕,這個劇本的背景設定就表明特效製作期會很長。

至於彆的?

嗯嗯。呃呃。

米修斯公開演講的那幾節,台詞比江聲高考作文還長!江聲讀一遍忘一遍,是真的頭大。

顧清暉對他也有點太過寬心,江聲記得之前他們就商議過劇本,那時候看的劇本人設還不全是這樣,明顯是又做了進一步的深化。

他是真不怕江聲這個第一次拍戲的新手砸了他名流導演的招牌。

顧清暉對此的解釋是:“我看過江先生配合vile拍攝的宣傳片,感覺對江先生的期待閾值還可以再拉高。”

江聲:“……”

不是?

“可是它隻是一個宣傳片!我隻拍了一個下午!”

顧清暉完全沒有理解到他的意思。

男人一張冷峻臉龐上有些無機質感,“米修斯的設定和江先生本人是有一些相似度的,不會有這麼困難。”

江聲愕然地瞪大眼睛,他看看顧清暉,又轉頭看看旁邊反光玻璃上的自己。

鏡子裡的男生和他對望,有著如出一轍咬牙切齒的茫然表情,漆黑烏亮的眼眸有著費解。

不是,我啊?

江聲是真的不太理解,雖然米修斯真的酷酷的很是江聲的心頭好。但他覺得。顧清暉如果真要找一個和他本人貼合的人設,那應該是那個下城區賓館老板,天天打瞌睡摸魚不乾正事的那個。

他又緩緩轉頭:“……你確定?”

顧清暉的手按在江聲的肩膀,認真注視他,聲音低緩清冷,“當然。”

他的手掌漸漸貼合在江聲的脖頸,隔著一層絲滑布料,江聲分不清是顧清暉的脈搏還是自己的。

他歪著腦袋躲了下,聽到顧清暉輕聲補充,“對劇本有任何不理解的地方,歡迎江先生來找我。我的房號是1802。”

江聲很有些震撼,木著臉:“你休想潛規則我。我不是這種人!”

顧清暉眉梢輕微挑動了下,他沒有否認,隻是輕笑出聲,“比起蕭意,我覺得,江先生應該還是更願意來找我。”

江聲:“……”

該死的。

可惡,真給他說對了!

除此之外,劇情上有很多打鬥戲,對體能和美觀性有一定要求,所以江聲和嚴落白出門的時候是提前進組,需要比其他演員多訓練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個月裡,江聲非常忙碌。

白天蹬車跑步仰臥起坐,整個人累到恍惚,腰腹火辣辣,痛到貼著牆根嗚嗚大哭。

傍晚洗完澡會被嚴落白壓著按摩腰腹大腿,把臉死死悶在枕頭裡。嚴落白結束按摩扶著他的臉把他撈起來的時候,能看到枕頭上都是兩個圓乎乎的濕點。

哈。

饒是嚴落白這種性格冷漠的人都會想笑。他摸著江聲的腦袋想安撫一下,就被江聲一轉頭死死咬在手腕上。

“江聲!”

江聲現在要的不是安撫,是發泄。

嚴落白也想著,江聲的確辛苦,隻好忍氣吞聲。沒一會兒,江聲就累得在他手心躺下,一張臉臥在他手心,渙散著目光默默崩潰。

嚴落白盯著手腕上的牙印,一點血痕磨開痕跡,看起來還有點濕濕的水痕,青筋突突地跳。

咬著不放半天也就這點殺傷力。

一瞬間,嚴落白想起江明潮前段時間虎口上的咬痕。

他現在也和江明潮一個待遇了?

“真受不了你。”嚴落白把手從他臉頰下麵抽開,指腹輕輕蹭了下江聲的眼角。看著江聲眯起一隻眼,話音很輕,“我是經紀人嗎,我是你的出氣包。”

但出氣包沒有這麼多時間天天陪江聲。

他除了是江聲經紀人之外,也有一些自己的工作需要處理。所以在他離開的時候,是秦安代替他來給江聲按摩。

說實話,其實江聲已經習慣了,沒有那麼疼,但還是會照咬不誤走流程。

秦安的反應就和嚴落白截然不同。他會迅速低頭,把一顆頭發亂亂的腦袋擠在江聲跟前。

狂搖尾巴的傻狗肅穆著一張臉,挺直鼻梁擠在江聲臉邊蹭著,誠懇地說,“要不咬我嘴吧,兄弟。”

“?”

“你咬手根本不疼。我不疼、你就不開心。你要開心,就要咬嘴巴,畢竟我的手皮糙肉厚,渾身上下就嘴皮子最脆弱,咬一下肯定很疼。你說說,兄弟,是不是這個道理?”

江聲盯著他看了會兒,真要被他蠢笑了,翻了個身仰躺,手拽著秦安的領口把他強硬地拽到床上。

秦安踉蹌了下,彆扭地跪了一條腿在江聲腿邊。提出邀請的是他,現在發愣發慌發燥,想往後躲又動彈不得的也是他。

“你太好了,我的朋友。”江聲注視他,繼續拉著他的領口往下拽,“嚴落白隻知道叫我咬他皮糙肉厚的手,咬得我牙都疼了。”

他張開嘴,讓秦安看他尖尖的虎牙。

秦安看到他的牙齒,也看到他濕紅的舌頭。一時間眼睛像是被冬天霧氣蒙住的車窗般模糊了,唇齒間都是江聲葡萄味牙膏的清新味道,恍恍惚惚熱熱辣辣地衝擊他的大腦。

他不經思考,“當然了,他算什麼,隻有我最心疼——”

模糊的視野中,江聲好像有些短促地笑了下。

然後,嘴唇上一熱。

江聲剛剛悶頭在枕頭上埋了好一會兒,嘴唇在忍耐的時候抿緊,現在嘴唇又紅又腫又發燙,貼在秦安的嘴唇上的時候軟軟一陷,簡直過電般的爽,腦袋都要爆炸。

秦安下意識地繼續往下俯身,心臟快要跳出來。感覺江聲的嘴唇輕輕張開一點,濕濕熱熱的呼氣從唇縫溢出來。

這下彆提腦袋,心臟都要炸掉。

他不懂江聲是什麼意思,不是說朋友不可以伸舌頭嗎?江聲要違背他自己定下的規則嗎?他在默許什麼,他——

頭昏腦漲。

渾身發熱。

可是好兄弟是這樣的……包容好兄弟的失誤和錯漏也是應該的。他都這樣了,秦安要是真不伸舌頭,還有臉當他朋友嗎。

秦安腦袋靈光起來,呼吸急促地就想舔進去。

“嘎吱——”

背後的門卻打開。

秦安的後背頓時僵住,被江聲輕輕一下推開。偌大的酒店房間映入走廊的光線。顧清暉似乎剛從什麼地方趕回來,風塵仆仆的樣子,款步走進來。

腳步聲落在地毯上,很輕微。

“到聊劇本的時間了。”他一眼都沒有看秦安,仿佛並不在意他們兩個剛剛在做什麼。居高臨下,冷峻麵孔有著公事公辦的冷肅無情,“江先生,走吧。”

江聲:“……”

有點崩潰。

晚上了!晚上 了!!他累了一天該到休閒娛樂逗狗時間了!!怎麼他該死的還要趕場啊!

他無能狂怒地對空氣揮了幾拳,然後悶悶不樂地從床上爬起來。

比江聲更崩潰的是秦安。

他很快就在之後的日子裡,失落地發現那天或許隻是意外,江聲隻是累恍惚了一不小心把嘴巴張開,之後再沒有這樣的機會。

果然,古人老話說得很對,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哪怕隻親進去一下下呢?

他是真的有點恨顧清暉。

要不是顧清暉,他早早就親到了!

顧清暉找江聲當然很正經。

江聲提前進組的時間隻有一個月,一切培訓都安排得很緊促。江聲又是個新手,他像敬業的老師一樣,會告訴江聲很多東西。雖然冷淡,但關於站位、表情管理,對鏡頭感的把控的知識點都儘數傳授,也會嚴厲督促盯著江聲背台本的進度,每日考核。

同時也會和江聲說他的拍攝計劃,第一場戲的外景會在選擇哪裡,米修斯的銀發會選擇讓江聲染發還是假發,選角的考量有些什麼,以及哪裡會拍長鏡頭,提示江聲不要掉點。

不過應該沒有老師會這樣對學生的。

江聲因為記不住米修斯那一長串官腔演講詞,而恍惚地跨坐在他腿上,麵對麵被顧清暉十指相扣緊密貼蹭著,摟著腰。

空氣濕濕熱熱黏黏糊糊,顧清暉的呼吸聲格外清晰。他難受又或者爽極了,緊閉著嘴唇喉結壓著滾動好幾下。

“我可以,下來了嗎?”江聲問。

他另一隻手還攥著劇本,手指用力,骨節泛白顫顫巍巍搭在顧清暉的肩膀上。密密麻麻一大片的台詞被江聲用熒光筆圈起來,已經畫上第五個x。

意味著這是江聲第五次考核失敗。

江聲艱難地咬緊牙關問,“已經到十分鐘了!說好的背錯一次隻有十分鐘!”

那該死的難記的台詞,總不該是顧清暉合理潛規則計劃的一環吧???

顧清暉呼吸並不平穩,冷漠盯著江聲的眼睛也沒有半點變化。

男人褪下手套的手指有清晰有力的骨骼感,青筋還在跳動,他慢慢地張開手,輕微的磨蹭讓他眼皮都跳動了下。

江聲越看越崩潰。

他在這裡背台詞,他好痛苦,可顧清暉卻會爽到!

這一切,都是江聲基於米修斯真的很帥氣的紅色炫酷激光眼做出的妥協。

可惡,真的很酷。

他惡狠狠地崩潰了,快速從顧清暉的腿上溜下來。

“好了,江先生。現在可以重新背了。”

顧清暉輕呼一口氣,兩手交握,看向他。

“你應該記得,我說過,第六次如果還無法完整背出來,就會延長到二十分鐘。”

第六次,迫於二十分鐘的巨大壓力,江聲怒而爆發了高考生一般的記憶力。

顧清暉麵無表情地失望了。

第209章 白發就白發之

正式開拍取外景之前, 江聲被顧清暉帶著花了好幾天、共二十幾個小時做接頭發染頭發的準備。

今天就是最後一天。

精神不濟一直在打瞌睡的江聲,甚至需要秦安用手扶著脖子支撐他的腦袋。在理發師一係列複雜的打理之後,成功收獲一頭十足耀眼又很有光澤感的銀白發色。

一切結束的這一刻,理發師終於鬆了口氣, 看著鏡子裡自己的作品, 成就感真的爆棚。

鏡子裡, 江聲坐在軟墊沙發裡,秦安坐在旁邊。男生麥色結實有力的手托扶著他的臉頰, 膚色差對比很是醒目。

單薄漂亮的輪廓靜悄悄陷在秦安的手心, 剛打理好的銀色長發, 有一層柔和朦朧的光暈似的。

無暇的顏色,加上江聲闔眼悄無聲息端坐的樣子,愈發顯出些天然剔透的聖潔感。

胸腔裡心臟跳動的聲音鼓噪,理發師都感覺興奮至極。

怪不得網上很多人都說,江聲是最適合一見鐘情的類型。

真的,真的,很難否認啊!!

江聲頭發漆黑的時候就已經很好看, 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公主, 有著自成一派的浪漫氣勢,圍繞他的是陽光, 玫瑰,鳥雀,仙女亮晶晶的魔法。

發色一換,一下子就像, 從童話躍遷到神話……

佩戴桂冠, 溫柔靜謐而俊美的大地之神。綠色的樹葉是他的桂冠,鳥雀的鳴叫堪比豎琴的彈奏, 月光下的河流化為他流淌的長發。

秦安真的回不過神,深邃眉眼怔怔盯著江聲,耳朵裡是隆隆的車流回響。

他想不通,江聲怎麼能這麼好看。

一首歌反複聽千次萬次,會膩煩到再也不想聽。為什麼他看江聲千遍萬遍,還是沒有覺得膩味。

他的那些紈絝圈朋友,也不是沒有愛染頭發的,可是江聲染頭發就是比所有人都要好看。

好漂亮的銀白色。

像是剔透的雪。有著這樣發色的江聲,像是不會呼吸的靜謐生靈。

扶著江聲臉頰的手已經抬了半天,酸麻到不行,依然穩定在原處。秦安恨不得江聲再多睡一會兒,多挨著他一會兒。

理發師卻已經在催促。

“時間差不多啦!該叫醒江聲了。待會得睡落枕啊。”她小聲說,“讓他回去睡嘛。”

好吧。

秦安隻好壓著心裡的那股失落,掌心貼著江聲臉頰很輕地摩挲了下。

“江聲?江聲。”

他隻敢輕輕地喊。

平時秦安對江聲的態度就像大狗對人類天生的親昵,抱著江聲就使勁蹭蹭,撒歡到尾巴狂搖。

現在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就莫名的多了一點局促。

江聲在他手心睜開眼的時候,銀白色冰冷的長發恰好從肩膀流瀉。

漆黑的眼睛微微睜開,睫毛長而直,淺淺在眼瞼覆下陰影。

看不清他的眼神。黑眸深深,無光無亮。

秦安看著緩慢眨眼睛的江聲有些失神失聲,呼吸都控製不住地放得很輕,心口有什麼東西癢酥酥地戰栗起來。

這樣的江聲,和背景的現代化景色有一種強烈的割裂感,並不和諧,甚至割裂。

他好像不應該出現在這裡。他明明就在這樣的一個世界生活長大,卻在這一刻讓人產生一種錯覺,是不是,他是突然出現在眼前的。

江聲還是困,最近的精力消耗遠遠超出江聲自己的體能。他下意識歪頭埋在秦安手心蹭蹭,然後才抬起頭,“已經結束了?”

他一低頭就能看到垂下來的雪白長發,拿手抓著驚歎了一下,再抬起頭看向鏡子裡的自己,驚愕地睜大眼睛,來來回回看來看去。

完全沒有注意到秦安剛收回僵硬酸麻的手臂,在盯著手心一段泛紅的壓痕咽口水。

“嘎吱——”

門傳來一聲推動聲響。

江聲轉過頭去,看到顧清暉走進來,“好了……”

話音未落,他看到還圍著理發披風坐在椅子上轉過頭來的江聲,聲音戛然而止。

沒有人說話,顧清暉靜靜地看了江聲一會兒。

江聲顯然很為自己的新發色得意,整個人都開始端起來了。一張漂亮昳麗的臉上酷酷的沒什麼表情,下巴抬起,“怎麼樣!”

理發師幫江聲取下披風,江聲握著扶手站起身,長發輕輕掠過秦安的臉頰。

下一秒,戴著白色手套的戒指落在他的肩膀。

顧清暉讓江聲重新坐下來,他自己則微微彎下腰,“很好看。”

在明亮燈光下,江聲的眼睛也如同被切割的水晶一般有著冷淡璀璨的光亮。

劇本中的米修斯是個十分溫柔又狠辣的人。

用這樣一張溫柔、溫暖的臉,以仿佛要給破敗的城區帶來希望的眼神,被下城區居民投注狂熱信仰的神聖如聖光耀耀的臉孔,一步一步,殺了所有參與虐殺父母的高官貴爵。上膛的動作,開槍的利落,又或者近身作戰、揮劍刺穿彆人身體的殘忍,濺到米修斯臉上的血液,隻會越發襯得他如同冰雪一般潔白無情。

他推翻教會,站到高台,又跌入穀底。

這樣一個人,骨子裡的倔強和被名利場浸染的陰狠,怎麼會如同江明潮改寫的劇本那樣,心甘情願地跟著哥哥離開。

他會隱姓埋名,以另一個身份登上高台,掌控權利,以置身事外的冷淡目光欣賞彆人再次談及米修斯時的惋惜,以微笑對過去的自己做出評價。

顧清暉伸出手。

江聲睫毛抬起,有些疑惑地看著他。

顧清暉的手指貼到他的臉頰,銀色邊框的眼鏡下淺色目光顯得十分冷漠。

“江聲。”

他輕輕呢喃。

一道慘白的亮光忽然閃起。

江聲轉頭一看,正對上秦安舉起的手機。

秦安埋在自己的手心呼吸急促,一張帥臉通紅滾燙。他被江聲驀地盯著瞅了一眼,瞬間僵硬起來,手也蜷縮著放下,解釋說,“……忘關閃光燈了。”他又急忙補充,“但是拍得很好看!”

照片中的江聲因為過曝顯得亮眼,環境中的一切都被壓暗。隻剩下他看向鏡頭時,有些茫然和警覺的目光。

雪白無暇到有些詭譎。

如此寡淡透明的顏色,卻能在短短一瞬間抓住人的視線,迅速屏住呼吸,唯恐驚擾。

顧清暉已經直起身,“可以發出去。”

秦安有些不滿,“可是??我沒有打算發啊!!”

顧清暉:“短片拍攝周期不長,現在已經可以開始預熱了。”

*

#江聲神官造型大曝光!#詞條飛速爬上熱一。

【啊啊啊啊啊我的天差點無法呼吸,寶寶你是一個很漂亮的寶寶[愛心]】

【神……真的有點太好看,藝術品】

【爽了,一張白毛新造型直接把我炸複活了,狠狠期待了……】

【我靠我真的盯著照片十分鐘都沒說話,腦瓜子有點嗡嗡的】

【有點流口水,,再不努力鍛煉意誌力的話終有一天會變成江聲的狗……】

【真的嗎那我直接擺爛】

【我宣布!!小楚已徹底下台!秦安現在你就是江聲頂級站哥】

【點了,隻要你一直這樣拍江江給我看,我願推你上皇貴妃之位!】

秦安v回複:【真的嗎?】

【?我就說說你還真敢想啊】

秦安v:【??我也沒有彆的意思,笑死。我和江聲的感情就如兄弟一般。皇貴妃?我怎麼做江聲的皇貴妃啊】

【就發一張圖還想當皇貴妃,私藏了多少好東西我都不想說你……】

【就是,小楚起碼大度】

【現在終於可以代一下顧導了,,可以站在白發江江旁邊,還可以拿手摸摸,怎麼不算一種褻瀆】

【話不多說,一個看圖寫話,直接開嗑!!分享鏈接:[清聲絮語超話/偽水煎預警/《溫柔神官對於發生了什麼一無所知,或者就算知道也會原諒吧!(h)》:

壓抑太久的人會反彈出更洶湧的欲望。這一刻,江聲在昏迷中初醒,無法睜眼、不能動彈。撫摸在他臉頰上的手慢慢向下,解開繁瑣的扣子。他第一次明白自己的侍從,從低向高看他的時候,注視他整潔衣物雪白頭發的時候,盯著他嘴唇和後頸的時候,被人詬病的冷淡表情下到底遮掩著什麼……]】

【omg顧導終於上桌!誰能想到我們大導演在戀綜當了一整季透明人的目的,竟是要在戀綜結束後背著所有人吃好的!】

【既然如此那我……[意聲平安超話/古代paro/《祭祀(h)》:祭神儀式的描金彩繪需要在有通神能力的神官身上仔細勾勒才可以!]】

【我的天呢,蕭意你們家怎麼總是這麼變態……好陰濕啊啊啊】

【我靠……冷漠地吃一口!但鄭重聲明我們洵聲粉真的不吃意聲】

【小兒科了家人們,更變態的還得數這個。[熄聲超話/ootr預警/兄弟共感預警/《壞孩子(h)》:被大度神官收養的壞小孩叼著牽引繩爬到神官床上的那一天,尚且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和自己有共感。]】

【等等??淺淺震撼一秒,論玩這方麵還得是看熄聲】

【啊啊啊好崩潰,我真是服了,熄聲不帶漆聲是不是玩不了,翻了下你們超話本本ntr,沒見過誰家ntr產出這麼多的!】

【笑死,說的好像你們自己ntr就很少一樣,雖然恨你們,但你們直說好了哪一次沒讓大楚爽到?】

【沒差,漆聲ntr裡小楚也是很爽的啊……漆聲超話/ntr預警/《摯友(h)》:楚漆發現神官摯友的兩麵性。高潔的神官,秘密飼養了一隻年輕小狗。摯友以楚漆的名字稱呼這隻小狗,包括撫摸他的頭發,親吻他臉頰的時候。】

【這是ntr還是替身play,我已快要分不清】

【這次洵聲飯宿敵play誰來懂一下![洵聲而來超話/宿敵梗預警/ooc論壇體預警/《臨死前被宿敵吻了一下氣得直接複活,但是誰能想到這是他們神官的例行超度儀式》:不是,他都親我了,他不喜歡我為什麼親我?他到底親過多少個!]】

【今晚被寶迷死被飯香死,現在又笑得崩潰,你們洵聲的風格真的有點格格不入了沒發現嗎?去深造一下再來說話】

【狠狠幸福到了!寶半年出一次圖,一次的飯就夠我吃一輩子,我宣布這波是雜食黨的大勝利,大家排好隊,等我挨個來吃】

【姐妹,,都雜食了,可以嗎,可以暗戳戳推一下我的骨科冷圈飯嗎……[潮聲超話/《神父》:神會寬恕我扭曲、濕黏、可怕的罪孽嗎?會的,因為弟弟是神官,代行神的權利。]】

【好早就想說了,但是大家都不說話導致我一直都不敢用力嗑!!我知道我不該嗑的可是我忍不住,,這兩個人每次出現都是同款衣服同款飾品,現在寶和哥的頭發甚至都一樣長!一黑一白躺在床上交彙的圖也有大人畫了[圖]】

【哥你看著弟的白頭發的時候,是在想弟這樣神性爆棚好看得要死,還是在想你能不能陪著弟直到白發那天?】

【既然大家都在嗑,再淺淺腦一個哥因為知道自己活不了太久,所以致力於給弟找男寵培養陪伴性……】

江明潮的頭發落在江聲後背時,和他雪白發絲交彙,纏繞著,界限分明。

江聲腰間堆疊的浴袍已完整褪下,裸露出帶著傷痕的後背。

涼嗖嗖的。

江聲後背發麻,忍不住催促:“快一點。”

江明潮的手攥著他幾縷沁涼的白發。目光居高臨下靜謐注視他的頭發,恍惚了下,力度稍稍一緊,又舒了口氣慢慢放下,輕輕笑著,“好。”

武打老師是很儘責的,江聲現在被各種道具刀折騰得青青紫紫。

說不疼是假的,何況江聲本身還是特彆討厭疼痛的人。但他性格又帶一點怪怪的要強。對於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就是要做得很好才會甘心。

當然呈現的效果也很亮眼,隻不過江聲自己多受了點折磨。

江明潮把藥油在手心搓熱,冰冷的手心有些微弱溫度,輕輕地貼在江聲的後背。

看著上麵斑駁的痕跡,江明潮皺眉歎息,指頭貼在上麵輕輕撫摸,“哪怕不這樣辛苦也是可以的。”

江聲因為他輕飄飄的力道微弱地哆嗦了一下,埋在枕頭裡的腦袋轉過來,先說,“少管我!”

然後悶悶地張開嘴,對著空氣虛咬了幾下,示意江明潮空一隻手出來。

江明潮望著他,笑了聲。

銀白發色的江聲看起來更加純潔。

依然是無害的,多了些溫柔的冷漠。距離感很強。他望著江明潮露出譴責表情的時候也冷冷的,一時間江明潮想起劇本裡,艾薩克對米修斯也有類似的上藥橋段。

不同的是,艾薩克和米修斯是親兄弟,艾薩克身患重病,但未來社會的科技條件足夠他改造器官,延續他的生命。

他把左手手心的藥油擦乾淨,遞到江聲跟前。

被咬住的觸感很清晰。

被溫熱的手心壓著按住,柔軟的嘴唇貼在手背,然後才張開嘴,牙齒和唇內濕潤的軟肉一起貼咬下來。

一點疼。

還有一種怪異的熱。

江明潮按揉傷處的手稍微用力,江聲頓時有些疼痛地皺起眉毛。泄力重重地把臉埋在枕頭裡,咬人的力度也更深,手指抓著枕頭邊沿都筋骨凸起。

漫長的煎熬不知道持續了多久,江聲已經悶熱到不能呼吸,牙都快咬不住了,江明潮才終於停下來。

“好了。”

江明潮的手從江聲口中拯救出來,他瞥了眼齒痕深深的手背,上麵帶一點血跡,還有些濕潤的痕跡。

江聲滿頭大汗地翻身,白發黏連在皮膚上,視線中晃動著江明潮的頭發。落在床沿,如同蛛網般和他的發色交織起來。

江明潮沉默寡言,手指輕輕貼上他胸口的淤青,很慢地撫摸。慘白的骨節和健康透著紅的顏色對比,江聲下意識地蜷縮痙攣了一下,抓住他的手。

江明潮看向他,停滯兩秒。

還帶著些藥油味道的手滾燙發熱,扶著江聲的臉抬起,俯下身望著他。

江聲嚇一跳,用力往後縮,“你乾什麼!”

江明潮鼻尖懸停住,輕輕的笑音有些沙啞,“是不是還沒有誇你?”

江聲愣了下。

酒店隔音不算太好,窗外的噪音若有若無,江聲聽到江明潮說。

“今天很漂亮,新發色很適合你。比起漂亮,更了不起,你比我想象的樣子堅強。”

額頭抵住江聲的額頭。

潮濕的呼吸混在一起。

輕輕的,沙啞的聲音在風裡如同沾著雨水般濕潤。

“我很心疼。”

二者的頭發不再和往常一樣交融。分明的界限裡,江明潮閉上眼。

“同時,很為你驕傲。”

第210章 演戲就演戲之

【開盤!江聲劇組今天開機, 來猜猜看江聲表現怎麼樣?】

【還沉浸在我寶銀發新造型無法自拔,光憑這張臉劇本哪怕是屎我也能看……】

【理智粉理智分析,寶上一次麵對鏡頭是和蕭意的vile宣傳片,那次就很多對家粉背地裡破防, 說江聲真的很裝明明很會演還非要裝得說謊都左顧右盼的樣子大家都還記得吧……我個人覺得江聲是天生適合這種有些居高臨下帶著一種神性殘忍的角色】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 完全是他自己沒有意識到的另一麵, 行雲流水飾演出來不要太輕鬆】

【同理智粉,不同的想法。感覺江聲現在很容易被捧很高……不是說他沒有實力, 隻是感覺他周圍的人都太喜歡捧他了真的, 真把他捧得飄飄然的話他根本不會認認真真演戲, 人被捧就會墮落,都是這樣的……】

【點了,江聲比起你們說的這一麵另一麵,更明顯是玩心重的那種人啊(不是說寶玩心重不好的意思)他來拍戲,更大的可能就是玩玩爽爽,好奇心旺盛地想試著接觸一下新東西!他根本就並沒有太在乎娛樂圈的事情,這部片子播出後是被追捧還是被罵他都不在乎……玩爽就行】

【確實, 純路人, 這部片子我感覺看臉爽爽就行,短片對劇情也無需有多少期待, 真期待江聲有什麼亮眼表現的可以先收著點了,不然我都怕你們到時候被嘲得厲害……】

截止今日,嚴落白看到的投票結果中,【期待, 江聲很行!】vs【鼓勵試水!但期待值不敢太高】vs【還需觀望】票數對比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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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量的票池數量完美證明了觀眾的聚焦度——宣傳片拉高了眾人對江聲的期待, 銀發造型更是在短短幾個小時的時間內飛速破圈爆火,外網點讚三小時內破千萬的程度。

可最終票數呈現一個極端平衡狀態。

嚴落白放下手機, 鏡片銳利的反光有些沉思的意味。他推了下眼鏡,手指在劇本上輕輕敲擊。

嚴落白總是一個有著清晰規劃的人。但江聲不是。江聲想玩什麼就玩什麼,因為一時興起選擇雕塑專業,聲名鵲起名利雙收畢設作品能拍出天價,他都能輕易放棄。被沈暮洵引路踏上音綜,自創曲同彈一遍改一遍火一遍,光是版權費都能賺到江聲手軟。從小到大,江聲想要得到的東西總是太輕易,他對一件事情從沒有什麼定心。

可嚴落白的目的並不是要江聲在娛樂圈有短暫的亮眼,然後就此偃旗息鼓,在漫長的歲月裡被遺忘。

他會把江聲推到最亮眼的地方,讓所有人都看到他的天賦,能力,成就,今後在娛樂圈每一個地方,歌壇、影壇、綜藝,總有人會想起他。

他抬起頭看向片場中央,鏡片上閃爍著冷漠的光亮,銳利無情的鳳眼有著燃燒般的暗湧。

外景選取在一座宗教感很重的宮殿取景。

層層疊疊的彩窗交疊彙到頭頂,巨大的天頂畫在暈開的光斑下彰顯曆史性,螺旋樓梯經過數次修繕仍然保留當年的古樸華麗。

這一場戲,就是劇本中重頭戲之一,高潔無上的神之子卷入震驚城區的殺人罪案中。

教會中長槍短炮已經就緒,記者們眼鏡上圍繞著高級科技設備,等待主角出場中口吻帶著互相駁斥的敬仰和遍地。

“米修斯!米修斯,你需要對一直信任你的民眾做出解釋!為什麼你身為教會神子刺殺官員!米修斯!”

“現場留下你的教會信物,這一舉動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米修斯,不少人認為這是你對民眾的割裂及挑釁,請正麵回答。”

所有人都以為米修斯會妥善地處理這件事。

米修斯一貫的風格就是這樣,溫柔的,無私的,坦然如同神明降臨會在人間播種愛與希望。

他會出麵解決教會每一次動亂和風波,他的平穩和掌控人心的話術,讓底層民眾對他充滿信任。在中心城的環城大廈中閃爍他的投影,銀發碧眼天然聖潔的男人話音潺潺,陪伴許多年的少年期直到成年!

他支持了許多幫助貧民的法案,支持 底層人介入權力機關的通道更加透明,說米修斯是教會的門麵,不如說他就是教會光明一麵的代表。在他光輝萬丈的遮掩之下,很少再有人在乎教會的陰暗麵。

怎麼可能呢。怎麼可能。那可是米修斯。

哪怕到現在這一刻,還有不少人儘管在質問,感到被背叛的憤怒,心中仍然堅定不移地信任著米修斯。

角落蠟燭燃起,白金色的垂帶路過的時候吹動的風讓火苗緩慢地跳動閃爍。

壁畫中的人物豐潤悲憫,愈發顯出一種氣勢隆重的莊嚴感。鏡頭中的光影先落到敞開的大門,然後是紅色地毯,再然後是輕而緩慢的腳步聲。

一聲又一聲。

配合著古董鐘表一下又一下哢哢的擺動。

窗外的人工降雨在紅色的熒幕警報中呈現攝人的紅色。

【warning!warning!非法闖入!】

如同每一滴都是巨龍熱烈的眼淚,啪嗒啪嗒,落在地麵,濺開火花。

這些聲音都極其微小,在喧嚷的人聲中本不應該被在乎。但是留意到這樣的聲音的一瞬間,現場所有熱烈激昂強逼米修斯出麵給出一個交代的底層報社記者卻陡然肅靜。

顧清暉麵前的鏡頭緩慢推移。

米修斯從漆黑的大門中走出來,他一步步從黑暗中脫身,溫柔無暇的麵龐有著如雪的剔透俊美,銀發束發編織在白金色教會製服後晃動。

一瞬間,他隻需要出場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轉移到他的身上,注視著他的臉、養成的習慣,那樣習以為常的敬仰濡慕已經開始酸澀地入侵軀體。

在場外的秦安的心口都哆嗦了一下。

此刻的江聲,和在他麵前溫柔包容無需他付出任何代價的江聲有著何種程度的相似性。幾乎瞬間就叫他的心跳鼓噪起來。

“米修斯!”

第一道聲音響起,緊跟著才是萬千道聲音響起,憤怒的,痛苦的,煎熬的,他們的聲音提到最高。

“你和艾薩克到底是有何關係!現任主教對你是否有包庇!你過往提出的議案是否在作秀,同樣的事情,你背地裡還做過多少次——”

“如你們所見,現在我進入教會已經會觸發警報。”

米修斯的聲音響起。

紅色的警告光線漸漸落在他的臉頰。在幽暗燭光下,他的麵容仍然如此聖潔。他太過漂亮,美麗,俊美,比起信仰一整個教會,信仰虛無縹緲的神,有多少人是在真切地信仰他。

時至今日,仍然有人對他懷揣期待,哪怕米修斯現在說一句他那時候被暗靈操控,沒錯,哪怕是這樣敷衍的理由,都會有人願意相信。

若有若無,充滿期待的目光落在他的臉上。

“相信大家都認為我有許多話要說,許多辯解的言語要向你們表達。”米修斯一如既往地溫和,臉孔上卻有些茫然的痛苦,“可有時候,對於止不儘的辯解,我是否會感到疲憊呢?是否所有的一切,錯誤的源頭,都推到我身上,是一種政治上的謬論呢?”

神之子。神之子。

他是光輝萬丈,是高潔耀眼,是不可有任何汙點的新時代明星。一瞬間,快門的聲響哢嚓狂想,撲灑在米修斯那完美無瑕麵孔上的紅光都被遮掩。

這一刻,遠處的政體人員監控者發出譏諷的大笑。

江聲在這一刻想起了很多東西。

今天的台詞,他已經在顧清暉那裡背過許多遍。可現在他依然沉默,沉默到時間有些漫長。他靜謐的藍色眼睛溫柔而沉默地注視著宣沸的人群。

副導演立刻按在顧清暉的肩膀上,“什麼情況,第一場就忘詞!”

顧清暉有些厭煩地皺了下眉,卻被人理解為對江聲的不忿。

頓時,另一位投資商也開始小聲嘀咕,倒不是他們看不起江聲的商業性、事實上江聲現在的商業性無人能比!現在誰說到vile的驚天銷量不會感到眼紅呢?本來隻是平平無奇的香水,經受江聲代言立刻成為現象級!

“至少第一場戲安排得簡單一點!”他說,“租下這座宮殿可花了不少——”

“錢不夠還可以再加。”一旁一道低沉男聲突兀打斷他的話語,“江聲想在這裡拍多久,拍到什麼時候,都可以。一旦超出時間,劇組人員加班費翻三倍。”

投資商愣了下,立刻看向身邊。

病氣很重的男人坐在椅子上,手搭在椅子上。他看起來實在有些清峭的消瘦。說實話,強勢的氣場讓人頭皮發麻,總覺得,他骨頭很硬的樣子。溫和笑著也讓人感到可怖的冷漠陰鷙,注視他的視線平靜,“撤資,隨意。”

另一個長相十足不羈又帥氣的男人也翹著二郎腿嗤笑。

“秦家又不是沒錢。”

投資商剛想說哪有這回事——就驟然聽到江聲的聲音。

男生的聲音和平日裡清澈的樣子並不一樣。

為了貼合任務,他的聲線變得更加溫柔。

“安格亞,你的父親剛因為非法植入義肢被送進監獄不是嗎,因為基因改造受到摧殘的人到底有多少?是誰在推進基因改造失敗量刑處理?在高層固執鑽倫理法空子的時候,是誰在維護你們的權利。”

“索菲,你現在能站在這裡對我發出質問,質問我殺害旁人的性命是否抹殺被人生存的權利的時候,可曾想到能從下城區走到我麵前,背後是誰推進法案,幫助你們一步步往前走。談起公平,談起權利,又怎能叫我不沉默,怎麼能讓我不疲憊?”

米修斯走動著。

他的衣擺晃動,白金色長袍與鮮紅的地毯、鮮紅的警告光線上鋪陳著鮮血一般的顏色,幾乎轉瞬間就讓人想起,米修斯那支在中斷瘋狂流傳的視頻——

溫柔、包容,善良的神官,穿著輕便作戰服,銀色長發在圓月下蕩開。右眼紅光微弱,他從作戰束帶裡抽出了刀刃,結果了一個人鮮活的生命。

鮮血如同煙花濺開,在最後的嘶啞鳴叫和重重的喘氣聲中,神官悲天憫人的聖潔俊美麵容,濺上鮮血,叫人心都冷得發顫。

在這一刻,出現在所有人腦海中的人已經不是江聲。

他們現在在哪裡呢。

他們身邊圍繞的是鏡頭嗎?

他們被很多人緊張注視著嗎?

他們在神聖的教會,麵對的人是他們信仰的人,那個溫柔無私,會不分階級擁抱每一位孩童與老者的神官,他是否是有苦衷的 ?

縱然那位官員死了,但他莫非自己就沒有錯嗎?

本來該在此刻接話的群演拚命張開嘴,喉嚨裡卻無法發出聲音,瞳孔劇烈收縮。被米修斯注視,在江聲無形的力量海浪般擴開中,胸腔鼓噪的心情難以言喻,激昂的心情,狂躁熱烈起來。

秦安煩得想錘桌子,又生怕給江聲造成影響,悶悶地咬著牙狠狠坐下,“這條要是重拍——”

江聲往前走。

鏡頭的對角線構圖刹那間被破壞,顧清暉冷聲命令,“彆吵!”

在教堂花窗斑斕投影下,青年鼻梁挺拔眼眸深邃,平時總是懶洋洋懨懨耷拉的眼眸,在鏡頭中呈現完全割裂的另一麵。

流動的光。絢爛的紅。

米修斯輕輕閉上眼,銀發如同月光般傾瀉落在他的肩頭,光澤晃動如同銀色長河。

“我是一個,會做這樣的事情的人嗎?”

他抬起眼。

鏡頭拉近的特寫,青年的麵孔好看到叫人耳熱窒息。靜謐的藍色眼睛,如同廣袤無垠的海洋,蒼白的臉頰,隱含堅定的神情。

“我得到的歡呼、支持率,我得到的民調數據反饋,是否如那個終端影像,來自某段虛偽的造影呢?”

他的聲音輕極了。

對於煽動情緒和禍水東引,米修斯顯然很是擅長。

在劇本之外,所有人都很清楚,一切的一切,包括刺殺官員影像的曝光,都是米修斯和艾薩克商定的一出戲幕。民眾也好,輿論也好,都要被利用得徹底。

自導自演,自我推翻,把米修斯重新送上更堅定的信仰之位,他要坐的並非教會神之子的位置,而是一步步掠奪神的信仰。

可是在劇本之內,麵對這樣的米修斯,自我懷疑充斥耳膜。除了目光固定,一切思路都被引導著推動著。

片場靜謐無聲,隻剩下警報聲不斷猙獰回響,雨聲濕黏落在地麵。沒有人出聲,放輕呼吸,屏住呼吸,忘記呼吸。所有目光聚焦在江聲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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