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酒兒站在原地等著,過了半晌,阿稚氣喘籲籲地跑了回來。
“小姐,打聽到了,說是他今日會去謝府做苦工。”
“謝府?”白酒兒喃喃。本來今日還是要去物色書生的,聽說莊君穀要去謝府,白酒兒書生也不想勾搭了,直接去杏林堂換了老嫗衣裳戴上帷帽,拿著義診的幡布,垮著藥箱去了謝府的街道蹲點。
謝府所在的街道,是金陵城達官權貴的街道,普通人根本進不來,白酒兒就坐在街道牌坊下的低矮石樁上,等待著莊君穀前來。
等了許久,莊君穀沒等到,隻等到一輛黑色的馬車。
鑲金絲頂蓋,雕梟獸的紫金木飛簷,光滑的黑緞布罩滿馬車,不可窺見其中一絲。
沉默而寂靜。
唯有馬匹緩慢路過時的“哼哧”聲。
馬匹緩緩而過,年輕車夫將鞭子甩高抽在馬屁股上。
馬兒嘶鳴一聲,蹄子刨地,地上的泥塵飛起,不小心揚了白酒兒一臉。
即使帶著帷帽,泥塵也從帷帽下方湧進,揚地白酒兒打了個“噴嚏”。
“你趕馬不長眼睛的嗎?”白酒兒氣呼呼地道,老嫗沙啞的聲音裡帶著慍怒,待看清馬車,她咬牙不再多言。
這馬車奢華低調,又是進的這一條巷子,白酒兒心知自己惹不起。
也沒敢繼續大聲斥責。
車夫淡淡地看了眼白酒兒,連道歉都沒有一句,趕著馬車繼續往前。
根本沒把白酒兒放在眼裡。
白酒兒咬牙,壓低聲音用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咒罵道“狗仗人勢的東西。”一邊說著,一邊手伸進帷帽扇著灰塵。
車夫一頓,轉頭睥睨地看著白酒兒,神色冰冷。
車之中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清雅而冰冷,如寒月山泉,襲過心頭隻覺涼意。
話音落下,車裡頭傳來竭力忍著的輕微咳嗽聲。
車夫放下剛揚起的馬鞭,一改方才的態度,立馬恭敬極了,“是。”
語畢,不再理會白酒兒,趕著馬車向前而去。
待到馬車走遠,白酒兒才抬起頭,看著那馬車屁股,嬌俏的聲音帶著生氣,喃喃道“聽這咳嗽聲也是個短命鬼。”
趕馬車的車夫身形一頓。
他功夫很好,耳力也極佳,一點風吹草動也過耳能聞。
如今聽到這一聲低喃,他板起了臉。
主子此次前來金陵城,其中一個原因便是養病。即使這病大概率是養不好了。但此刻聽到有人罵自己矜貴的主子短命鬼,車夫也忍不住生氣。
他轉頭瞥了眼身後的馬車裡,馬車中沒有絲毫聲音,車夫也不好發作。
回頭繼續趕著馬車前行。
馬車走之後,又是一段很長的無人安靜期。白酒兒坐在牌坊下都打了好幾個盹兒,知道天色快暗了,打盹的迷迷糊糊中,她突然聽到一陣喧囂。
睜開眼,看著遠處走來的一群麻布衣裳的人。
看來今日去謝府做苦力的短工們下工了。
白酒兒伸著脖子,在人群裡認真尋找著。
果然,莊君穀也杵著拐杖,在人群最後麵,一瘸一拐地沉默前行。
前頭的苦工們說說笑笑往牌坊這邊出來,白酒兒立馬坐端了身子,又趕緊佝起腰。
沙啞的聲音響起,“免費義診,免費抓藥,小夥計們,可有要診治的?”
一聽到有免費的義診,走在前麵的短工們都紛紛上前來。
“老婆子,你當真免費問診開藥?”
“一分不收。”白酒兒說道,目光落在後麵的莊君穀身上。
因為長期做苦工,這些苦工們都有多多少少的毛病。一聽這話,馬上把白酒兒圍滿。
“小莊,你不來看看你的腳?”旁邊有人叫道。
“不了,她治不好。”莊君穀滿不在乎地說道,越過人群就要往前走。
他的腿他清楚,在雪地裡跪了三天,早跪廢了。也去看過大夫,都告訴他腿是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