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落裡有一個正散發騷臭味的馬桶。
這空間裡隻有一個一米高的小門連通外界。
此刻小門緊閉,隻有一個可以自由轉動閥門的出氣口可以打開。
這出氣口似乎是用來送飯菜的。
沈容在出氣口邊緣看見了油膩發黃的菜葉。
她這是一來就被幽禁了?
其他玩家人呢?
沈容忍著臟趴在地上,透過出氣口向外看。
外麵是一條昏暗的走廊,兩米寬左右。
對麵是一個同樣一米高左右的門,一雙眼睛也正透過出氣口,打量外麵。
那雙眼睛和沈容對上視線。
“玩家?”
沈容:“嗯。”
話音剛落,沈容忽覺身後有道視線盯住了她。
她回眸,昏暗的角落裡,憑空出現了一個人影。
這“人”頭發蓬亂,完全遮住了麵容。
穿一身沾滿血跡和汙漬的長裙,長裙樣式和沈容正穿著的如出一轍。
裙下是一雙瘦骨嶙峋、竹竿似的腿,腿上青紫遍布,小腿肚甚至因為傷口潰爛,爛出了一個深可見骨的洞。
它赤腳站在地上,腳上的皮膚通紅皺起,像是被開水燙過。
它不是人。
它比一層的小鬼們要強。
不過,還不到鬼兵級。
沈容警惕地看著它。
它一言不發。
狹小昏暗的空間裡,一股腐臭逐漸取代了馬桶散發出的臭味。
這腐臭……像是屍臭。
嗡嗡嗡——
嗡嗡嗡——
蒼蠅聲令人煩躁。
沈容眼珠子轉動,掃視房內,卻看不見蒼蠅的蹤跡。
哐哐哐——
一米高的門被人踢響,沈容仍盯著角落裡的鬼看,擔心它會偷襲。
“我的孩子,你知道錯了嗎?”
外麵傳來慈愛的聲音。
沈容乖巧的:“嗯,知道錯了。”
嗡嗡嗡——嗡嗡嗡——
蒼蠅聲變得更加密集聒噪。
角落裡的它在聽到沈容的回答後,身體開始顫抖,似乎是在生氣。
“我的孩子,你知道你錯在哪兒了嗎?”
沈容:“……”
她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這該怎麼回答?
“咯咯——”
它突然張嘴笑了兩聲。
一群黑影從她嘴裡噴湧而出。
沈容定睛一看,那群黑影竟全是漆黑油亮的蒼蠅,帶著嗡嗡聲直朝她撲來。
沈容背靠門,手化作觸須在空中打出了殘影,攔住這群蒼蠅。
然而她打了個空。
蒼蠅眨眼間就不見了。
角落裡的“它”也不見了。
“看來你還是不知道你錯在哪兒了,你需要繼續反省。”
沒有得到沈容的回應,門外的聲音失落地歎氣。
沈容立刻裝出哭腔道:“我真的知道錯了。但是我呆在這裡,這裡的一切都讓我感到喘不過氣。我大腦渾渾噩噩的,甚至有點記不清之前的事了……”
她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我……我……”
砰——她倒在地上裝暈。
門外靜了幾秒。
先是出氣口閥門被推開,有人朝裡望。
見沈容一動不動地倒在地上,有人道:“她真的暈過去了,怎麼辦?”
那道慈愛的聲音道:“真是個麻煩的孩子。把她帶出來看看能不能打醒吧。主教說了,她得誠心認錯,才能放她出去。”
這嗓音和語氣聽上去都非常溫和。
可說出的話卻異常冷漠。
沈容閉著眼睛,感到自己被粗魯地拖拽出小門。
外麵的空氣比禁閉室內清新得多。
在一巴掌打到她臉上之前,沈容睜開眼,裝出脆弱的模樣,仰頭看著身邊三名居高臨下的人。
她們像是修女。都穿著一身黑白色長裙,頭被黑布包裹起來,胸前都掛了一個漆黑的十字架。
十字架上還纏繞著一團不明物體,難以描述,隻讓人覺得,看一眼就忍不住從心底犯惡心。
為首的是一個年紀略大的修女,也是那慈愛聲音的主人。她長相也很和藹,麵容圓鈍,像一個慈祥的阿姨。
卻冷漠地俯視沈容,道:“她醒了,把她塞回去。”
另兩名年輕修女要來搬沈容。
沈容在電光火石間思考,而後迅速掐住兩名修女的脖子,一個翻身將她們按在地上。
年長修女捂住嘴驚呼,不可思議地瞪著沈容:“你,你,你竟敢!”
沈容撐住兩個修女的肩頭,回身對著年長修女一個飛踢。
年長修女撞在牆上暈了過去。
兩名年輕修女瑟瑟發抖,害怕地盯著沈容看。
沈容對她們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示意她們乖一點。
蹲下身,她從年長修女的身上摸出一串鑰匙,找到對應的號碼,將對麵的玩家放了出來。
禁閉室裡都很臭,對麵玩家一出來就趴在地上,一邊大口呼吸一邊作嘔。
緩了一會兒,她自我介紹叫花雲卉。
沈容打量了一番花雲卉的穿著。
花雲卉和她,還有剛剛禁閉室裡的鬼一樣,穿的都是一身素淨的長裙。
花雲卉看向其他小門,道:“這場遊戲,應該不止我們兩個玩家吧?”
沈容點頭,把鑰匙給她,商量道:“你去看看有沒有彆的玩家,把他們放出來。我去問一下這三個修女這裡的情況,可以嗎?”
花雲卉爽快同意,拿著鑰匙去找同伴了。
沈容把年輕修女和年長修女強行塞進禁閉室裡,將門關上。
不顧年輕修女們的哭啼,讓她們把年長修女打醒。
而後,她將指尖血抹到舌上,道:“從現在起,你們要如實回答我問的所有問題,並且在離開這裡之後,將這裡發生的事全部遺忘。”
修女們靠在一起,握緊了胸前的十字架。
年長修女嘴裡碎碎念叨:“你一定是被惡魔蠱惑了。快放我們出去,不然主教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等我們出去,我們會為你向主教解釋,一切都是魔鬼的錯。你是無辜的。”
“你快放了我們!”
沈容把她們的話當耳旁風,問道:“這是哪兒?”
“懺悔樓。”
沈容:“我和這裡被關著的人,為什麼會在這兒?”
“你們都是被父母拋棄,送到這裡來的孩子。你們不聽我們的話,私自前往隔壁學校和他們的人交流,質疑主教,所以被關了禁閉。”
沈容:“我們被關了多久?”
“三天兩夜。”
沈容:“你說的教是什麼教?你們這個教專收被拋棄的孩子?主教又是誰?”
“我們是信奉外神的真理教。不是教中專收被拋棄的孩子,而是我們開設了一家福利院,接收所有被拋棄的孩子和老人。”
“主教叫尤鳴,他是神選之子。”
沈容:“可我們都是有自主能力的成年人,為什麼也會被送到這兒來?”
“你們身患疾病,需要人照顧。”
沈容哦了一聲,道:“你們一直都是靠關我們禁閉來照顧我們這群病人的?”
“是。”
沈容輕笑一聲。
禁閉室裡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一直說實話的修女們滿麵驚恐,渾身顫抖。
指著沈容一直喊:“魔鬼!她的身體已經被魔鬼占領!”
沈容的目光突然定在角落。
她看到,它再次出現了。
它靜靜地站在三個修女身後,伸出枯瘦乾柴的手,攬住了三名修女,把臉貼在了年長修女臉上。
修女們毫無察覺,隻覺莫名渾身陰涼,身體不受控製地靠在了一起,都以為是沈容作祟。
它微微側頭,把頭擠在三名修女中間。
蓬亂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垂落,露出她那張乾瘦到麵頰凹陷,眼眶深邃像兩個黑洞的臉。
它閉著嘴,嘴裡有一群東西似乎在撞,將它的麵皮撞得起起伏伏。
蒼蠅聲嗡嗡嗡,從它緊閉的嘴裡發出。
三名修女姿勢奇怪地被拉扯著擠在了一起。
她們的手臂被用力掰扯,像繩子一樣互相纏住對方的脖子。
痛苦的慘叫聲伴隨著修女們咒罵“魔鬼”的聲音,回蕩在昏暗的空間裡,
奇怪……
明明它隻是抱住了她們的頭,她們的身體怎麼會變成這樣?
沈容正這麼想著,就看見密密麻麻的人影。
漆黑的影子像紙片一樣薄,布滿了整間禁閉室。
這些影子就如同人死後被火燒焦在那塊地麵留下的痕跡,但又仿佛是活的,移動著纏住修女,想把她們的四肢擰成繩。
把頭擠在修女間的女鬼盯著沈容,臉上漆黑的洞裡淌出濃稠豔麗的血色液體,顏色鮮亮得刺目。
“咯咯——”
她再次張嘴笑。
嗡嗡的蒼蠅從她嘴裡噴湧而出。
包裹住三名修女的頭顱。
這次的蒼蠅似乎不再是幻象,它們一點一點啃食修女們的臉,將她們啃出細密的血珠,留下像毛孔一樣,極小的、被啃食過的坑。
沈容的觸須從出氣口探進去,將黑影和女鬼都打開,而後把蒼蠅也打散。
“你跟他們可能有仇怨,我可以讓你發泄一下。但是抱歉,現在你還不能殺她們,不然我會很麻煩。”
她還得繼續遊戲呢。
女鬼歪了下頭,和黑影一起消失了。
“你在和誰說話?”
年長修女問沈容。
沈容聞聲看向三名修女。
她們完好無損地坐在地麵上,滿眼都是對她的恐懼。臉上根本沒有被啃食過的痕跡,四肢也沒有被扭曲。
怎麼回事?
她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幻覺?
沈容奇怪地蹙眉,開啟海幽種之瞳。
就見整間禁閉室裡黑氣繚繞,濃如大霧,將修女們的臉都模糊了。
這些黑氣不僅僅是死氣,還有怨氣。
年輕修女盯著沈容,害怕地對年長修女道:“她好像又犯病了,怎麼辦……”
沈容聽見,指了指自己:“我?犯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