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德靜去醫院打針時,驚訝地看到注射室裡又坐著漂亮而陰沉著臉的小馮大夫,但她拿著打針筒,似乎不是小馮大夫而是小馮護士。
嚴德靜打完針後,再溜到蓋愛琴那裡探聽醫務隊的最新變化,蓋愛琴又是抿嘴一笑,悄聲說,“上個月的時候,來了一位病人找小馮大夫看病,開出打針的劑量大了好幾倍,打完之後立馬進行搶救,後麵送到了礦務局中心醫院才保住命,有沒有後遺症很難講。他們單位領導硬說小馮一定是特務,後麵被楚主任給壓了下來,不是特務,但醫療事故總脫不了的,這不就回來了,剛回到注射室沒兩天,這兩天情緒還沒好過來,她打針疼不疼?”
嚴德靜嘿嘿一笑說,“還好,小馮大夫不夠格小馮護士還可以,又準又狠,打針屁股總是要疼一些。”
他離開醫務所把假條交給單位,就借了輛自行車,到南麵五裡外的趙樓,找老鄉薑毅。
薑毅不是辛屯的職工,是從濰坊下鄉來到善國縣的知青。
這兩年,跟嚴德靜差不多時間畢業分到辛屯的大學生大都成家有孩子了,還有幾個單身或在老家結婚的,跟嚴德靜也玩不到一起去。嚴德靜一次到南灘供銷社買東西時,偶然認識了來南灘插隊的知青,打聽了一下,分到南灘下鄉的不但有濟南濰坊煙台青島的省內知青,還有上海天津揚州南通等外省的知青,他順藤摸瓜找到從濰坊來的薑毅,家是諸城縣城的,嚴德靜家是高密的,兩縣相鄰,在這裡就算是很近的老鄉了。
薑毅對礦上找過來的大學生老鄉自然十分歡迎,兩人還是對脾氣,而且相距幾有裡路,因此這一年裡走動比較多。
兩人混熟了後,薑毅經常問嚴德靜,“辛屯招不招工?”
嚴德靜說,“我一個剛工作沒兩年的臭老九,原來是反動學生,現在在礦上是過街的老鼠,人人喊打,怕是幫不上你的忙,可以幫你留意一下,可是這兩年,我看到招工的時候沒怎麼發告示,都是招完以後發錄取告示的。”
薑毅說,“還是多多留意,應該有些門道,今年也開始招送大學生了,不知怎地,我們一起來南灘的一個南通男生被報上去了,平時他也不算是最積極的,我們本來還以為是我們大隊的青年隊長能夠被送過去呢。”
嚴德靜說,“那你還不琢磨琢磨,看看怎麼樣能被保送成大學生,至少回了城,以後還有機會。”
薑毅講,“要說趙樓的百姓對我們也挺好的,但在這裡待一輩子我還是沒有想好,找到機會還是要離開這裡,嚴哥,這事我隻給你一個人悄悄說的,你出去千萬彆告訴彆人,不然我這一輩子就毀了。”
嚴德靜說,”我反動學生的帽子還沒摘,誰能信我講的,不會亂講。“
他到了趙樓卻發現撲了個空,趙樓的人說一些年輕人到善國縣拉化肥去了。嚴德靜問,”現在合作社還有化肥?不是都缺化肥的嘛。“
趙樓的人說,善國縣現在辦了一個國營大化肥廠,原來生產炸藥,現在改成化肥,剛生產出來,給善國縣分了一些,所以各個公社和大隊能跟著沾點光呢。
嚴德靜隻好騎著車子往回走,剛拐出來走到村口時,看到前麵一個穿素格子的大辮子背影,挑著兩桶大糞往村外走,一看她挑桶的步態,就知道是新來的知青,估計這樣走到地頭,每桶能灑出來半桶。
他騎到大辮子的身後說,”同誌,要不要我來幫你一把啊。“
大辮子放下糞桶。轉身看著嚴德靜,露出感激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