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曉亮在老家快一年時間黑了不少高了不少,回到辛屯再見到邱莉萍的時候,也能跟著曉輝一樣喊媽了,但話也不多兩眼從不正眼再看邱莉萍,她眼前學生的事也多家裡的孩子也多,已經沒有心力關注魏曉亮多一些,她也準備在新學年開始的時候跟李校長說,調一個年級,不再帶魏曉亮,以減少母子間在學校裡的尷尬。
辛屯的第一任礦長齊天亮是從賀莊礦副礦長的位置調過來,書記嶽恒國是原來蔡園礦的書記,三個采煤隊和三個掘進隊都是從劉園礦務局東麵礦區的劉園、賀莊、蔡園等幾個礦調過來的,主要科室的骨乾大多都是東部礦區調過來。
周樹海也沒有跟著建井隊到磊城,建井隊在征求工人意見的時候,他又寫信給二哥,問一下張大善人的意見,回的話是原地發展,不要再調動了,以後一直就在辛屯乾,他先是在地麵土建隊上乾了一段時間,後麵報名下井被分到了采煤二隊。
周樹海下了一輩子的井,辛屯井口的每一鐵門每一步台階和罐籠裡麵的各個位置,在井筒中不同位置的燈光,他都完全濫熟於心,但他卻牢牢記得第一次下井時心咚咚直跳的感覺。
他跟著工友們一起在副井口的罐籠前排隊,看著罐籠緩緩從井下升起,咣地一聲停下來,籠門打開,十幾個下班的人一臉木然地湧出來,一夥人魚貫進入罐籠。咣地一聲,腳下一震,心裡一懸,整個地麵緩緩向上升起,罐籠裡隻剩下籠頂慘慘的微弱燈光在轟隆隆的聲音中無邊地下墜,一會後耳朵裡開始響了起來,可他又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喘氣和心跳的聲音,站在旁邊那時的師傅孟慶堂拍了一下他肩膀,“彆怕,再來第二回就沒事了”。但他那時就是感覺那個降落無邊無沿,仿佛到了人世的儘頭,正在狐疑的時候,外麵一亮,腳下又一震,咣地一聲,罐籠到井底了。
籠門再打開,他隨著大家夥一起出了罐籠,跟著師傅走了一段時間大巷,又拐到生產巷中,中間有十多米要完全弓著腰半爬過去,到了回采工作麵上,除了礦燈上的光亮之外,四周漆黑一片,師傅拿起鑽機,說你已經在地麵上學會用鑽機了,現在你來輔助我打眼。
確實像師傅說的,下了幾次井之後,周樹海再也沒了剛開始的慌張,二十多年後他躺在省人民醫院病床上閒時曾經算計過,從他開始下井到他住到省醫院時總共下了雖沒有上萬次井,但大差不離也有六七千次。在井下,他經曆過在一米五高的工作麵裡一乾乾一個月時間,進到裡麵就一直半跪著乾;也經曆過穿越將近一米深的稀煤區,滿靴子裡全是煤漿和滿腳炭渣炭塊;更經曆過一起下井的工友一下子就被埋在一米外的身邊,以及自己與工友們躺在黑暗中十多天,沒吃沒喝,沒有任何希望地等待救援。
但在剛下井的那段日子裡,他滿心歡喜,每天高興地算計著每一次下井可以有四毛五的下井費,離轉成正式工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