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侯官的這一年,住的比這稀爛的地方多得去了。
不多時,主簿小跑著送來了烈酒和紗布,還有一瓶金瘡藥。
“大人,我來了,酒來了。”
這大嗓門,這才是一驚一乍的主兒啊,柳吾善吸了一口氣:“是藥酒,藥酒,不要這麼大聲,說得好像是我白日飲酒一般。”
“好了,拿進來吧。”
訓斥完主簿,楊淮月也到了。她帶了一套舊衣:“我看大人沒帶包袱,身量和我年輕時差不多,就自作主張拿了我以前的衣裳來,大人莫要嫌棄。”
武人心不粗,她這身染血白衣的確需要換。
“麻煩夫人了,”玉流單手接了,“多謝。”
在一旁站著的柳吾善和老盧默默地給夫人豎起了大拇指。
楊淮月叉腰昂首瞥了這倆邋遢貨。她到底管著太守府的大小事務,柳吾善和老盧能一個比一個懶散粗糙,她不行,怎麼也得給京城來的侯官大人留下個好印象,尤其這位還是長了女子威風的女侯官。
“玉大人餓不餓,我去廚房給您做點什麼填填肚子?”
玉流搖頭:“不用了,我得先處理傷口,你們該做什麼做什麼,不用管我。”
“那玉大人好好休息。”柳吾善也不推脫,當即邁開了腿,被楊淮月拿胳膊肘堵了回去,連帶著盧主簿也被捅了一胸口。
楊淮月無聲張嘴:等著!
盧主簿:我招誰惹誰了?
“我來點炷香,”楊淮月打開香爐,隨手找了根完整的香,燃香吹滅,“安神的,玉大人好好休息。有事的話您出來喊一聲便是。”
說罷,帶著夫君和同僚退出去,還體貼地替她關上了門。
確定附近沒了人,玉流卸下氣息,坐在床邊,撕裂袖子。傷口本已凝住,如今又裂開,汩汩地流出血來。
玉流麵無表情,推開金瘡藥,拿起酒壺咬開木塞子,將烈酒澆在傷口處。血肉滋滋作痛中,她竟然詭異地尋到了一種滿足。
真是太久沒受過這樣流血的日子了,玉流閉目養神,回憶這場比試。
細節早已記不清,那句挑釁的話卻清晰得仿佛就在耳邊。
須臾,她睜眼。
人還沒抓著,第一就送了出去,真是太可恨了。
玉流恨得興奮:“無涯賊首,你給我等著,我不僅要活捉你,還要讓天下人看著,我是如何奪回第一的。”
床前的香爐白煙嫋嫋,玉流躺在床上歇息片刻,感受到了濃厚的困意。不知不覺,她閉眼睡去。
“咯吱”,沒有關好的木窗被風吹開,摻了彆物的安魂香熄滅,冷月溜進來,床上的美人睡得不安,因為夢魘。
不管願不願意,她都得承認,她輸了。輸這個字,曾伴隨玉流度過整個山中的練劍歲月。
尊者揚名天下後,在崇州萬丈峰下創立了天下第一劍,他這一生,隻收了兩個徒弟。
玉流是第二個。
“你師兄不日便會回來,你若是贏了他,我便讓你下山。”麵對徒兒連日的請求,尊者如是回答。
玉流不滿:“可是師兄已成了劍榜第一。”
尊者挑著稻米的手一頓,早年間令江湖聞風喪膽的天下第一劍如今也成了飄然隱居於山間,種菜喂鳥養孩子的閒雲野鶴。不知何時起,他的鬢角爬上斑白,用不了多久就要成為一身鶴骨似霜鬆的老頭了。
尊者慈愛地看向她:“怎麼,阿玉怕了?”
“不怕。”玉流搖頭,她怎麼會怕,她會贏的,她會成為第一的。
一日後。
“師兄。”玉流抱著木劍坐在石頭上,見到山路上悠然而來的人,立即跳下。
才半年未見,十四五歲的豆蔻少女,長在青山裡,養於秀水旁,早已出落得亭亭。高出她許多的清雋少年心想,唔,下次下山可以去胭脂鋪和簪釵店瞧瞧了。
他走近,本想細細打量一番,卻看見了瑕疵。他拉住她,俯身,指尖按在她的眉骨上,擔心得不像話。
“有人傷了你。”
玉流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