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天就應該給汪汪道歉的,但是太難過了沒有說出口,現在拖了這幾天,感覺已經錯過了最佳時機,越拖越說不出口了……”陳芷瑄的聲音越來越小,頭也越來越低,“想一想之前鬨矛盾好像也是這樣子,當時沒道歉的話我之後就基本上不道歉了,但每次過一兩天就什麼都過去了嘛……可是這一次都過三天了,他還是那樣,是不是還在生我氣啊?”
“那你趕緊道個歉不就完了嘛……”蘇林輕聲說。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糾結個什麼東西……老想著那是汪汪誒,不會有事的,何況他外公走了我也很難過啊……”陳芷瑄停下來像狗子甩水一樣猛地甩了甩自己的頭,“哎呀想不明白不想了,我明天就給他道歉去!”
“你為什麼不今天就給他發消息?他明天又不來學校,直接就走了。”蘇林歪著頭問。
“……我害羞。”
“啊?你誰?”
“你親愛的陳芷瑄同學。”
“我親愛的陳芷瑄同學從小就自稱臉皮比郊外那截古城牆厚,她會害羞?”
“我說害羞我就害羞!你彆管!”陳芷瑄嚷嚷著突然停了下來,眯著眼睛看蘇林,“寶貝,你問了周濟相為什麼答應了簡語晴嗎?”
“嗯?”好好地說著他倆的事怎麼又把火燒到她身上來了?
“你不覺得奇怪嗎,他倆最近都不講話了誒。”陳芷瑄擠眉弄眼。
“周濟相說一個月前答應的。”蘇林如實相告。
“我天,一個月前就計劃好了?真是個妖精。”陳芷瑄搖頭咂舌,“那就沒話說了,一個月前他倆打得火熱嘛。”
“打得火熱”這四個字惹得蘇林一陣惡寒,嫌棄地看了她一眼沒搭話。
“我就看看那個妖精這次過生日要怎麼作好了。”
“你怎麼這麼討厭她啊?”
陳芷瑄一愣,抬手輕輕捏著她的臉,笑道:“女孩子裡除了林林我誰都不喜歡!”
“男孩子呢?”蘇林的臉被她捏住,話都說不清楚,“汪汪你不喜歡嘛!”
陳芷瑄一瞬間有些茫然地看著她,但很快就鬆開了手,嘿嘿一笑:“我們汪汪不是男孩子呀!”
陳芷瑄和蘇林說的王謙叔叔是這家三甲醫院腫瘤內科副主任,也是王傾的爸爸,因為工作的原因經常整日見不著人。王傾這次特地來辦公室等他一起回家收拾東西,省得他忘了明天要出門回老家——他媽媽這幾天情緒崩潰,請了好幾天假提前走了。
王傾把書包卸下來扔在休息室的書桌上,靜靜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題字、錦旗和獎狀,這些東西都掛在休息室,而辦公室的牆上桌上空空如也。他忽地想起小的時候遇過一次很嚴重的醫鬨,有人勒著他的脖子說一命換一命,要報複把自己兒子治死的王謙——然而那個孩子得的是髓母細胞瘤,手術後家長嫌棄放療貴,王謙好說歹說才勸他們接受,然而這一來二去的已經耽誤了一個多月,放療效果沒有術後早期好,孩子就這麼去世了。王傾還記得當時他為了護著自己,被那位紅了眼的父親拿水管在背上砸了好幾下,但事後他還是笑著對自己說:“小子以後要繼承父業當醫生啊。”
“可能就是這樣子才有了如今的生物課代表王傾吧。”蘇林曾經這麼笑著說,“汪汪的生物一直名列前茅啊!”
王傾靠在椅背上笑著閉上眼睛。
不過沒過多久他就聽到爸爸的聲音由遠及近:“你的病曆我都讓人翻譯好上傳到那邊的網站了,如果還需要什麼彆的文件資料,或者要我的簽名什麼的,可以讓赫明給我打電話,或者你也可以直接聯係我。”
“謝謝您。”
王傾隻覺得這個聲音似乎很耳熟,站起身,悄悄打開了休息室的門看了一眼,居然看到了周濟相。
“喲,小子已經到了嗎?”王謙也看到了他,笑著扶了扶眼鏡,“濟相,我兒子經常說起你啊。”
周濟相回過頭來,蒼白的臉上也浮起淡淡的笑容:“對,我們關係挺好的。”
“那太好了。我這個打印機沒墨了,得去趟隔壁辦公室複印。”王謙看了看手表,“然後你看看東西要是全的話就沒什麼事了。”
“辛苦您了,謝謝。”周濟相禮貌地欠了欠身。
王傾有些迷茫,等他爹風一樣大步走出辦公室後,把身後的門拉開問周濟相:“大神你進來坐嗎?”
周濟相點頭:“謝謝。”
所以周濟相說晚點兒見,說的就是這個?王傾回想了一下自己爹和他的對話,抬眼懷疑地觀察了一下周濟相的臉,確實是病態的蒼白,但他的精神又很好……
“霍奇金。”周濟相很明顯看穿了他的想法,開口平淡地說了這三個字。[1]
王傾嚇了一跳,站得定定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周濟相見他目瞪口呆的樣子衝他笑了笑沒說話。
休息室的窗戶一直開著通風,王傾這會兒隻覺得冷風在不停地往他的領子裡鑽,他的牙齒磕出“得得得得”的聲音,控製不住。
周濟相也不著急開口,雙手緊了緊外套的領口,走到窗邊把窗戶關小了,回頭望著他,似乎在等他開口。
王傾靈光一現,用力在自己的胳膊上掐了一下好讓身體停止顫抖,然後笑著開口道:“林林喜歡綠色,還有一些比較沉穩的顏色,粉色也喜歡,畢竟是女孩子;她是貓派但是狗子也不討厭;喜歡的食物除了那天的餅乾,哦,隻要是辣的都喜歡;然後不喜歡太甜的東西,和普通的女孩子不一樣——但是也不喜歡苦的……”
周濟相笑起來,坐在休息室硬邦邦的椅子上,點點頭。
“還有啊,她喜歡的電影是《亂世佳人》,其實拍得好的言情片文藝片都喜歡;興趣愛好可能是看書寫作吧,喜歡的書多了去了,隻要是名著就可以送……”王傾跟著坐在他旁邊,嘴裡仍然滔滔不絕,“我覺得林林又善良又乖還挺好追的,當然我不是說我要追她啦……”
“你和陳芷瑄是怎麼回事?”周濟相微笑著開門見山地問,“看起來不像吵架?”
王傾被問得一愣,收起笑容聳了聳肩:“就,鬨彆扭唄。”
“你很生氣?”
“看來平時行善很有用啊,勸了你和林林那麼幾次,這次大神親自來勸我了。”王傾苦笑著把腿伸直,“我們兩個就是心情都不好所以才不怎麼說話,不過我明天就要回老家了,冷靜個三天,回來就好了。”
“……節哀順變。”周濟相看著牆上掛著的錦旗,半晌才輕聲說,“逝者長已矣,活著的人更重要。”
王傾一愣,轉臉看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