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薛昭媛若是能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朕亦可三思。”
皇帝話鋒一轉,挑眉瞥向薛昭媛道。
薛昭媛聽罷,杏目紅腫,淚濡長睫。像是看見救命稻草一般,往皇帝懷中跌去,而後雙臂緊緊環繞帝王,哭腔道。
“陛下,臣妾自證清白需要證據,可她們誣陷臣妾,便不需要證據了麼?既然沒有證據證明臣妾清白,可也同樣沒有證據證明臣妾不忠啊!”
一旁的太後低眉沉思,好半晌後,饒是開口替薛昭媛求情。
“薛昭媛所言甚是,皇帝你看,哀家也不好冤枉了替陸家開枝散葉的人才對.....”
“更何況,薛昭媛伴你亦有數年。哀家一直覺著,她是個好孩子。”
月昭儀聽罷,眼底幽深一片。不光是她,連我都沒想到,太後居然會這般替薛昭媛說話。
皇帝就算再專斷,也不會惘聞太後所言。如今要處理薛昭媛,可是麻煩了。搞不好還會引火上身,追查到月昭儀身上。
周遭一片沉默,眾人不約而同都看向那個上位的決策者。
如此,良久。
皇帝撫了撫薛昭媛的頭發,而後回抱住她,輕輕拉入懷裡。
“你受委屈了。”
薛昭媛聞言,瞬間卸下防備,整個人順勢蜷縮在他懷裡,臉頰輕輕蹭著帝王的臉。
“隻要陛下信任臣妾就好。”
皇帝眼中掠過一絲暗芒,抬起她的臉,吻了吻其額頭。
我與月昭儀對視一眼,發現她雙瞳渙散,眼裡儘是震驚。
不光是她震驚,就連我,此時也看不懂皇帝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薛昭媛不過懷胎兩月,要等到孩子出世,流言恐怕都泛濫成災。”
“更何況,倘若薛昭媛有異心,這漫長的七月,定能有法子應付。”
皇帝雖是抱著她,可眼底卻一片冰冷。
薛昭媛似是感知到什麼,麵色瞬間蒼白,不可置信的看向那人。
隨即抱緊皇帝的雙腿,膝蓋一軟,直挺挺跪了下去。
“寶蓉這麼多年都同陛下恩愛如初,這等禍事分明就是旁人誣陷!還請陛下三思啊!”
皇帝聽罷,淡淡掃了一眼薛昭媛,輕輕摸摸她的頭,而後溫柔開口。
“孩子,還會再有。”
“薛昭媛能生,旁人亦能生。”
“但若是有損皇家顏麵,那便不是生不生孩子的問題了。”
話畢,所有人都被皇帝變臉的速度震懾,根本看不真切他的喜怒。再放眼望去,整個後宮此時已無一人站出來替薛昭媛求情。
朝政時局本就敏感,妃子及其所孕之子,都不過是皇帝維係政局的工具。
我看著帝王熟悉的麵龐,往事疼痛的記憶又翻湧心頭。
正是因為知曉此事,我才會選擇謀反。
我們從年少稚嫩起,相伴二十年,他是何等薄情的人,我都看在眼裡。
“朕,不可讓江山社稷和皇家顏麵冒險。”
“有不貞之妻,不潔之子,是皇家醜聞。”
帝王鬆開薛昭媛,起身背對她,不再聽她尖銳的哭喊求情。
他背起雙手,平靜下旨。
“傳令下去,薛昭媛不貞於朕。”
“打入冷宮,賜鳩酒。”
“帶她下去的時候注意點,莫弄疼她了。”
我看著幾個太監衝上大殿,捉住薛昭媛,像對付寵物一般,哄騙著她去往冷宮。四周的妃子亦是神情各異,有慶幸、有恐懼,唯獨沒有同情。
而薛寶蓉那雙極漂亮的杏眼,在紅腫之際,填滿了不甘和怨毒。
去母去子,招招險棋,最後滿盤全勝。
可惜,我難得的沒有意料之中計劃成功的快感,反倒是心頭竟莫名一震。
見慣了成王敗寇,卻仍是不自主地會被人性震撼。
今日是薛寶蓉,那明日呢?明日又會不會是你我,淪為魚肉?
“如此張揚自尊的人,落到這個地步,還真是唏噓。”
事後,梅妃獨坐梅園,替自己倒了杯梅子酒。
我走到她身側,替其披上大氅。
“月昭儀表麵溫柔賢淑,實則狠辣無比。想必娘娘如今已見識過她的本事。”
“待到她順利封妃,恐怕會對付娘娘。”
梅妃長歎口氣,撚起一支紅梅,輕嗅。
“本宮不喜誰坐上什麼位子,誰又有什麼富貴。”
“本宮在意者,唯陛下而已。”
我微微一愣,全然沒想過後宮還有如此癡情之人。
“帝王薄情,娘娘還是早作打算。”
我欲言又止,終究決定規勸梅妃。
“人活一世,總不過愛恨癡嗔。”
“權力固然迷人,靠近時,卻總是冰冷。”
“比起一人之下,本宮還是更喜常伴相知。”
我不再言語,折枝冬梅,攜滿懷暗香,靜靜陪伴於梅妃身側,一同煮酒賞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