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驚鴻雨》全本免費閱讀
你不該喜歡他……
當晚,南衣的這句話一直繞在我的耳邊。
南衣素來寡淡,在這種事情上鮮少乾涉我,就算是曾經我同李承澤之間,他也從沒和我說過這樣的話。
但那仿佛隻是他驟然有感的喃語,他並沒有多說,我也還未問清楚,便被他拒之門外趕回自己屋裡睡覺了。
一時間,我竟有些懷疑他那話是對我說的嗎?
我就這個問題思考了一個晚上,待到夜半三更才睡。
次日醒來,我聽聞範閒已經攜鴻鸕寺的各位大人去宮中參加北齊當朝太後的壽辰了。
這也意味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我們明天就可以啟程回慶國了。
這叫我感到歡喜,我穿戴整齊後便去找南衣,可南衣今日一整天依舊不理我,我也隻能繼續耐心地哄他。
等到下午的時候,範閒一行人才整整齊齊地回來。
我在後院的亭下見到他時,他身著初來北齊時車上插旗挑釁的那套絳紫官服,正同海棠朵朵悄聲說些什麼。
對此,我趕緊跑進屋裡,拿了個東西去找他。
可是,我趕來時亭子下隻剩範閒一個人了,我不禁失望地問他:“朵朵走了嗎?”
“已經開始叫朵朵了嗎?”少年人卻這麼調侃我,不等我答,他抱著寬袖,仿佛對這個結果很開心似的,笑意盈盈地問我找她有什麼事。
“想把這個給她。”我拿出自己今天趕早繡的護身符。
範閒伸出一隻手接過,將那小玩意放掌心裡翻了翻,仔細看了那邊繡的紋樣後,才道:“手藝精進不少啊!”
“那可不!”我驕傲地揚了揚下巴,但當注意到自己的聲音有些大時又趕緊壓低了些,生怕南衣聽到後不高興。
可範閒卻湊過來,挑著眉問我:“你都給她繡了,那我沒有嗎?”
我一噎,結結巴巴道不出一句話來,他也不見失望,反倒笑得更開懷了,也不逗我了,對我說:“給我吧,我今晚交給她。”
我一愣:“你今晚要去見她?”
聞言,這話也不知觸了他哪根敏感神經,他一驚,瞪圓了眼,立馬低頭來,鄭重其事道:“你可彆誤會,我和她沒那個意思。”
我不禁鬱悶,心想自己還沒說什麼呢。
範閒下一秒卻附在我耳邊,笑著同我悄聲解釋道:“其實是我今晚想偷偷去見一下莊墨韓,這事我不想讓人知道,所以讓她幫個忙。”
範閒和北齊大家莊墨韓的糾葛我還是知道的,但我並不知道他想去乾嘛。
顯然,範閒也不想讓彆人知道,少年人當即朝我豎起了一根食指,在嘴邊比了個噤聲的動作,還朝我眨了眨眼:“朝陽要幫我保守秘密哦。”
他這麼說了,我自然是點了點頭,也不過問了。
我心想他既然不想被人知道,那為何又要說與我聽呢?
下一秒,我自己就想出答案,不由得熱著臉頰跑遠。
範閒是吃完晚膳才悄悄溜出跓地的,可是卻到子時了還沒回來。
期間,我就拿著盞燈杵,坐在後院的石階上繼續繡東西。
繡到快好的時候,京姨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南衣還在同您生氣?小姐怎麼一個人在外邊?”
我沒有反駁,嘴上卻對她笑道:“南衣提醒了我一件事,我在想清楚它。”
聽我這般說,她也不再多問什麼。
我見她手中拿著一盤紅棗,她將其放在我身邊,示意我吃,末了還站在我身後提醒我正在繡的那一針繡錯了。
可我不明白自己哪兒繡錯了,她便隻能坐下來,拿過我的繡框,在我身邊手把手教我。
很快,我的錯誤就被她矯正了,我樂得眉眼彎彎,直道:“謝謝京姨!”
許是受我感染,這位平日裡不苟言笑的宮女竟也微微彎了嘴角,同我輕聲道:“明日就可以啟程回慶國了,等回到慶國後,大概是很難再見到朝陽小姐了。”
“怎麼會呢?”我下意識反駁她,可當眨著眼望向她時才想起京姨是宮中的人,我頓時就啞了聲。
一旁的燈杵上,蠟燭徐徐地燃。
京姨略有皺紋的眉眼在火光中好似有了些難得的笑意,她抬手比了個高度,道:“奴婢第一次見到朝陽小姐的時候,您才這麼小。”
我一愣,驚奇道:“京姨以前見過我?”
她點了點頭,眼眸閃過一絲淡淡的光,似乎在回憶什麼:“當時您得了疑難之症,陛下特準你進宮療養,可您大病初愈時,衣服都沒穿整齊就在宮中亂跑,還衝撞了二皇子殿下,我當時恰巧看到了那一幕,心想您真是好生膽大。”
聞言,我不由得羞赧。
第一次見到李承澤的時候,我確實太無禮了。
“一轉眼十年過去了。”京姨卻借著月色歎道:“奴婢以前經常在宮中看到您,近幾年倒是不常見了。”
我隻是笑笑,也不多說什麼,反過來問她:“此行凶險,京姨為何要來?”
她平靜道:“作奴婢的,被點名了,哪有抗拒的權利。”
我這才發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不禁有些愧意,許是注意到我的神色,京姨便說:“不過來這裡倒是輕鬆了許多,不必像在宮中那般謹言慎行,若某位小姐無聊,便教她刺刺女紅,教她下廚。”
我被她略帶風趣的安慰逗笑了,她見我笑,也軟下了神色:“奴婢一生未嫁,入了宮當宮女後一直侍候貴人,若是我成婚了,生了個女娃,真希望她如您這般活潑可愛。”
我麵上一熱,不太經她的誇,隻能掩飾性地笑:“若像我一樣,就得頭疼死了,我爹經常這麼說我。”
但京姨卻隻是笑,她略帶遺憾道:“過多幾年,也就到了出宮的年紀,可是,人老了啊,出去後也沒有家了。”
我一愣,不禁問她:“京姨的家人都不在了嗎?”
她道:“奴婢本是家中獨女,幾年前爹娘也都病逝了,說起家人,十年前我倒是在宮中結識了一個宮女,我當她是姐妹,是家人,可惜也已經死了。”
我沉默了一會,心中憐惜,不知如何安慰她。
正巧我繡下最後一針,打了個結,完成了最後一個護身符,然後將其遞給她,同她說:“京姨到時若是沒去處的話,就來顧府吧。”
她一愣,我在澄亮的火光中笑著握住她糙糲的手,輕聲道:“我自小娘親就不在,我壓根沒見過我娘親,我爹也未再納,在這異國他鄉,京姨教我女紅,教我做菜,照顧我衣食起居,關心我衣薄冷暖,就如同我半個娘親一般,這護身符就是繡給你的,我願意當你的家人。”
聞言,她張了張嘴,渾濁的眼睛裡似是粼粼,驚惶地低下了頭,道:“哪、哪能呢?這、這成何體統?”
我卻笑彎了眼睛,見她抬袖擦了擦眼睛,悶聲道:“待到那時候,小姐定是嫁人的年紀了。”
蠟淚淌下,最後一絲火光湮滅,她這才抬起頭來,朝我紅著眼睛笑:“與您相處了這些時日,奴婢不敢奢望成為您的家人,隻希望朝陽小姐今後能嫁良人,一輩子開心活潑,順遂一生。”
對此,我目光粼粼,抬手為她擦了擦臉上未乾的淚。
待到子時,我還沒睡,我腦子轉啊轉,還在想南衣昨晚說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