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叁捌(2 / 2)

[慶餘年]驚鴻雨 隨邇 9564 字 10個月前

我懷揣著郭保坤給我的忠告,一臉複雜地出了油鋪,在門前,我撞了一個人,那人朝我笑了笑:“顧姑娘,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吧,不用擔心,沈某沒彆的意思,隻是想隨便聊兩句。”

不多時,我跟在北齊錦衣衛的指揮使身後,看他在長街的攤前買了些果子。

相比昨日,此時他隻有一個人,不帶任何士卒,一派的心定神閒,他還笑著問我們:“要請你們吃點東西嗎?我們北齊的蜜餞和酥糕可是老祖宗傳下來的味道,天下獨一無二。”

“不用了,這些天也算吃膩了。”我平靜地拒絕了他。

沈重也不惱,付了錢後便隨我一起走上那去往跓地的路。

途中,他一邊吃蜜餞,一邊同我閒聊:“顧家的千金遇山匪輾轉到我們北齊來,我們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好生憂待,是在下失職,若是在下能早點知道,估計現在和範大人的關係就不會這麼僵啦,沈某真的挺喜歡範大人那般有才氣的讀書人。”

我卻隻是道:“範閒不是會因為這種事分不清立場的人。”

聞言,沈重似是輕輕嗤笑了一聲,我聽不出什麼意味,他便繼續道:“顧姑娘曾與皇室有婚約,這種情報我錦衣衛還是知道的,聽聞範閒還心儀姑娘,要知道難得能抓住他的尾巴可不易,可惜遲了,他說自己回去後會與郡主成婚接管內庫,要與我們北齊做生意,最近我們北齊因他這句話鬨得雞犬不寧,範閒好手段,是我小瞧他了。”

言畢,不等我說什麼,他又挑了挑眉,望向我:“你們慶國有人與我們北齊走私,他最近正是在調查你們慶國境內在我們北齊的走私之人,按現在看,他早晚都會查到的,思來想去,我還不如將名單告訴他,顧姑娘想要知道嗎?”

我突兀地停下腳步,不再向前,跓地也在不遠處,我表示他隻能走到這了,一邊平靜地回答了他:“不用了,我隻是一介女子,不涉政事。”

“沈某也隻是開個玩笑。”沈重也停下了腳步,笑了笑,麵上分不清幾分真假。

我不禁問他:“沈大人為何要將這些說與我聽?”

他沒說什麼,隻是笑:“隻是感慨,我妹妹與你年紀相仿,她打小沒什麼朋友,如今喜歡上的人卻是他國暗探,真是可笑啊。”

言畢,他朝我擺擺手,揮袖作彆。

我不知他今天同我這一遇說上這些有什麼目的,我有些憂慮,剛轉身,就與範閒撞了個正著。

隻見他負手站在離我百米遠的地方,我看不清他具體什麼表情,隻知他望著我的方向,身上是一襲灰底繡銀的長衫。

恰逢微風襲來,我嗅到空氣中有種乾澀的氣味,那種氣息像枯葉腐水,在袖邊泛起微澀的溫度。

我抬頭望了望日光漸暗的天,覺得眼簾中變成了一片灰,腳邊沙塵微揚,要下雨了。

可我揚起笑,朝他跑了過去。

一步一步的,越跑近,他的模樣在我眼裡也就越清晰,我看見他眉舒目展,臉上帶著輕揚的笑,眼中的光亮好像會晃動似的,竟比雲層之上鑿下來的天光還亮幾分。

我不知道他剛才有沒有看到沈重,又在這裡看了多久,隻是問他:“你又要出門啦?”

他一愣,片刻後才說:“看你這麼久還沒回來,想去看看。”

末了,他站在石階上,挑了挑眉,歪頭問我:“怎麼樣,今天玩得開心嗎?”

“開心。”我朝他笑眯了眼睛,他顯然很滿意,伸手來牽我,像邀功似的,對我說:“很快我們就要回慶國了,怎麼樣?北齊的聖女大人說過兩天請咱們吃飯,去不去?”

“去呀。”我搭上他的手,很是雀躍:“為什麼不去!”

接下來這兩日,我發現範閒清閒了不少,他不再像之前那般早出晚歸忙得團團轉了,每天有一半的時間同我聊天喝茶,沒事還看我做女活。

可是我刺繡做不好啊,他也不安慰我,就在旁撐著臉頰笑,還說我帕子上繡的鴛鴦是鴨子,末了,他說不要繡鴛鴦了,繡鴨子,然後還換了明黃色和紅色的線給我,一定要我繡黃色紅嘴的鴨子。

我反駁他,說就沒見過黃色的鴨子!

他卻說那種鴨子很可愛,我拗不過他,便照鴛鴦的形狀半信半疑地繡出來,惹得來看的京姨一言難儘。

本來繡工就差了,又繡了個四不像出來,我羞得都要找條地縫鑽進去了。

可是範閒卻很高興,他舉著那條帕子,說那兩隻黃色紅嘴的鴨子真的很可愛!

我被他誇得臉頰滾燙,羞赧間便將那條繡著兩隻黃色鴨子的帕子扔給他,說覺得可愛就送你了!

沒想到他竟是真的覺得可愛,我送給他後他高興得合不攏嘴,說這是他在這個世上見過的最可愛的鴨子了!

屋外,秋天的雨淅淅瀝瀝,雨聲分明。

來找範閒打架的人也愈來愈少,高達每天抱劍守在前院,一腳一個小朋友,時常無聊得昏昏欲睡。

小言公子和南衣沒事基本都不喜歡走出屋來,他們安靜得這座跓所像沒這兩個人似的。

倒是王啟年,閒不下來,沒事就喜歡在範閒麵前亂躥,力求找些事做,從範閒身上賺些蠅頭小利。

而跓所外,有關範閒要和北齊人做生意的流言滿城風雨,但跓所內,基本沒人提及此事,非常清淨。

這天,範閒帶我上街,說要與海棠朵朵會和。

南衣本來跟著我的,可出門前,那呆子大俠被王啟年和高達拉著不知在說些什麼。

等我再回頭一看時,才發現南衣並沒有跟上來。

許是怕我憂慮,範閒便微微握緊我的手,同我道:“大概是他們找顧兄有事,彆擔心,我們先走吧。”

我心想有什麼事呢,抬眼便見今日範閒一身紅衣,襯得膚色白,他的手大我的一圈,上邊的青筋脈胳清晰可見,牽著我時能感受到屬於少年人的溫熱和淡淡的粗糙。

來了北齊的範閒好像瘦了點,穿衣顯得愈發清雋挺拔,但他此刻在我眼中的背影,其肩膀好像有了令人心安的厚度,我看見秋日的陽光在他的肩胛骨上蹁躚起伏,他回頭朝我笑,帶我穿街走巷,小心地幫我擋開過路的行人。

一時間,我就什麼都給忘了,隻知迷迷糊糊地隨他走。

很快,我們就見到了海棠朵朵,今天的她依舊是一襲墨雅的青衣,我們見到她時,她正挎個竹編的菜籃,在同賣菜的老板討價還價。

那副與我想象中的聖女天差地彆的光景實在難以形容,以致我到她跟前時還有些呆。

倒是範閒,看上去早已習慣,還湊過去,彎身拿了幾顆我愛吃的洋蔥讓她籃裡去了。

見此,海棠朵朵“唉唉”兩聲,道:“等下要吃自己切洋蔥去啊,我可不受那苦。”

“自己切就切唄,流兩滴眼淚怎麼了?”範閒厚臉皮地調侃道,又挑挑撿撿了幾根大蔥,這才直起身來對我說:“今天聖女閣下請吃飯,有口福了!”

對此,漂亮的聖女翻了個並不怎麼端莊優雅的白眼給範閒,似乎在無語他的厚臉皮,她咬上一口蘿卜,就領著我們往長街之外走。

我本來還以為海棠朵朵打算請我們去酒樓吃一頓的,沒想到她領著我們去了一片山中。

時值盛秋之際,山林裡金綠交加,加之前兩天下了雨,整片林間更是有了淡淡的霧氣。

無形的風托起了那些扁平的葉,向著雪藍的天際展翅。

我眼抬頭看去的視野中,金葉隨風上浮下飄,時不時觸及太陽的光線邊緣,任由陽光模糊了秋色,遠遠看去像一片鍍了金的羽毛。

這番景象竟讓我回想起了在慶國同範閒一起去秋遊的那天。

我同範閒並肩而行,他身為在場唯一的男子,籃子自然是他提。

起初我來了興致,低頭專踩那些落在地上的金葉子玩,踩著踩著,我就去踩範閒淡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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