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餘年]驚鴻雨》全本免費閱讀
盛夏時分,宮中四處都開了窗,任由清風穿堂而過,而聖上所在的朝殿裡則是點了淡淡的檀香,嗅起來泌人心脾,叫人靜心安神。
但是我和太子可安不下來,皆是一駭。
“陛下……”我們一起彎腰叩拜,對聖上方才的話感到萬分驚惶。
現在朝廷之上誰不知太子和二皇子在爭皇位,在被貶官前,爺爺和爹爹所代表的顧氏也是二皇子一派的,而我與李承澤這十年的婚約,說短可不短啊,雖說我與李承澤從小不合,總是吵架打鬨,但是聖上欽定的身份擺在那,也就差走個儀式正式進門罷了,在今年春天前,我可還是朝裡朝外公認的二皇妃啊。
所以這十年來,我還是恪守本分的,李承澤怎麼說也是我未禮成的夫君,我又向來護短,自然也護他,於是關鍵時候可沒少向著他,因此,就算不涉政,我和我家肯定也豎了不少敵人,現在卻說要將我許給對麵,這叫兩邊的人都怎麼想?
這位陛下莫不是把人當猴耍吧?
我心下埋怨,麵上自然不敢顯,事實上我一頭叩下後就再沒抬起,眼睛都快貼地上了。
但是聖上久久沒有言語,盛夏微熏的空氣中一時間隻有他抬袖挽杯時一襲白袍的窸窣聲,聽得我心裡發怵。
身邊的太子儼然也是我這麼想的,我用眼角的餘光偷偷瞥他時,隻見他身著繡金長袍的身影同我一樣彎在地上,貼地的指尖微微顫著,抖得明顯。
我刹時無語了,心想是我要被嫁了,他怎麼比我還害怕啊?
但我剛這樣想,就見他那微掩在臂袖之下的年輕側臉正被不遠處敞開的門所投進的日光勾勒出了冷硬而陰沉的輪廓來。
聖上看不到的陰影下,太子眼角微抬,瞳仁暗沉,表情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般惶恐,但聲音卻發著不知所措的顫:“陛下,我一直是將其當作二皇嫂尊敬看待的,您這樣叫我一時難以接受啊,而且二哥雖負了二皇嫂,但若如您所言,我今後還怎麼麵對二哥?”
“你們倒是兄弟情深。”
聞言,聖上不緊不慢地道了這麼一句,其悠揚的語氣中實在聽不出什麼情緒,下一秒,他輕飄飄就拂了太子的話頭:“但我沒問你,我問的是朝陽。”
這邊的我將太子的另一麵儘數捕捉了去,待聖上這麼一說後便趕緊接了上去:“承陛下厚愛,但太子殿下才德無雙,風代絕華,而朝陽不學無術也不思進取,除了吃喝睡什麼都不會,這彆說太子妃了,二皇妃都當不好,才叫人忍受不了退了婚,現在也怕是擔不起這份聖恩。”
我這番說辭引得聖上不明所以地笑,他將目光移向了太子:“看樣子朝陽不喜歡你啊,人家還不願嫁你呢。”
雖然聖上的口吻中頗有恨鐵不成鋼的意味,但他並不失望,還毫不含糊地拆穿了我的言下之意,一點情麵都不給我和太子留。
但我們也不敢說什麼。
我想聖上這會將我許給太子的可能性已然不大,果然,他不再提太子妃的事了,但我剛想鬆口氣,就聽到他又道:“你們也知道,近年來,我們南慶與北齊一直爭戰不休,打了這麼多年仗,朕也乏了,若是能以和親的方式結兩國之好,倒是甚好。”
這話聽得太子頗喜,他自己什麼都沒說。
而我則是驚訝地抬起了頭來,頃刻間,就對上了聖上那雙深邃得看不出任何光亮的眼睛:“既然朝陽你無意太子妃的位置,那你若是過去的話,也算一份風光體麵的姻親。”
眼前的君王發髻淩亂,著一襲白袍的樣子看上去有些不修邊幅,但是他氣度非凡,不說話的樣子似是慵懶,卻有股不怒自威的震懾感。
也許,這就是帝王。
我低下眼瞼:“陛下,朝陽的身份並不合適。”
可聖上不以為然,他表情淡淡的麵上儘是歲月沉澱下來的痕跡,須臾間竟笑道:“這簡單,隻要朕給你封個郡主,誰還敢說你的不是?倒是顧愛卿先前犯了點事,朕稍加懲罰了,但心裡還念著他們,如果你答應了,朕也可借這事讓他們順理成章地回來,你意下如何啊,朝陽?”
我沒想到聖上會用這茬來誘惑我,若是爹爹和爺爺在這,我真不知道他們會怎麼想。
但我現在也不知該怎麼回答,因為涉及到政務官權的話,我實在無法草率地作出決定,所以當下我隻能以自己的立場說話:“可是我不想去那麼遠的地方!”
許是心中懼怨交加,我一時也裝不下去了,便大膽地直起身來對上聖上的目光,嚷了這麼一句,結果惹得太子用看傻子一樣的眼神瞥了我一眼。
可聖上卻是一頓,隨即竟輕彎嘴角,不甚在意。
他好以閒暇地看著我,突然轉了個話題問我:“知道朕最喜歡你什麼嗎?朝陽。”
我瞬間覺得受寵若驚,搖了搖頭。
身邊的太子還叩拜著呢,是他自己拜下去的,現在沒有聖上的允許他也不敢直起身來。
而我則是端端正正地坐著,如小時候一樣眨著眼睛聽聖上講話。
聖上又問:“那你覺得,當初朕為什麼要將你許配給老二?”
因為當時我爺爺和爹爹在朝廷之上是重臣?或是念及舊情,因為我聽說我們顧家與聖上的交情甚至可以追溯到聖上還是潛龍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