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知道,手中的小木匣是白毛鬼送的。
嘴角翹起的弧度怎麼都壓不下去,小兔牙緊緊咬著下唇,南希貓眼發亮,珍而重之地開啟木匣:匣子裡並沒有墊著絲絨綢緞,反而是一塊明顯是從白毛鬼長袍上撕下的黑布。
她一點點揭開布料,隻見其中躺著的是一隻待宵草圖案的發梳。
李煊探頭一看,頓時就不樂意了,他伸手就要去拿發梳:“我沒日沒夜趕回來,就為了給你送隻發梳?過分了吧?”
南希眼疾手快,重重拍開李煊的“狗爪子”,貓眼瞪他:“你彆碰!這麼貴重的東西沒得給你碰壞了!”
“怎麼就貴重了?”李煊揉著手背,嫌棄地扭開頭,“又不是象牙做的。”
“你不懂。”南希摸著發梳上精致的待宵草花朵,隻覺得這些花朵都開在了她心中最柔軟的那片土地上。
貴重的從來都不是這些身外之物,金銀也好,象牙也罷,而是在千裡之外,白毛鬼也時刻惦念著她的那份心意。
她忙不迭坐到銅鏡前,比劃著自己戴發梳的模樣。
還沒研究好這隻發梳怎麼戴才最好看,就聽到身後響起一聲歎息,李煊快走兩步,把筆墨紙硯
拍在南希麵前:“寫吧。”
南希:“?”
“我馬上還得趕回東海,你總得寫點什麼讓我帶去給他吧?家書,情書,趕緊寫,我不看。”李煊說著轉過身去。
隻是在南希正準備動筆時,一抬頭,又對上李煊探究的視線,被她用“畫烏龜”警告之後才真正做著鬼臉走到一邊。
趕走李煊,南希提起毛筆,心中的萬般想法卻落不下去。
她有太多話語想對白毛鬼說,可如今真要寫信,卻一個字都寫不出來。
院子裡不斷傳來侍衛催促李煊的聲音,前線戰事緊張,他不可能一直縮在後方。
當一滴墨滴在雪白宣紙上時,南希心中一顫,有了想法。
她迅速寫下幾個字,折好,交給李煊。
“就一張?”李煊不可置信。
“嗯。”南希重新把信紙裝在木匣中,想了想,又抽出李煊腰間的刀,在李煊的低呼聲中割了一段頭發,用紅繩仔細紮好,一同放入木匣。
把匣子往李煊懷裡一按:“給他。”
青絲即為情思,用紅繩紮起的頭發更是有著“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的深意。
儘管李煊早就知道自家姐姐和白毛鬼之間的曖.昧,可當真看了這一幕,卻也心中複雜。
沉默良久,直到院中侍衛再一次催促,他才把匣子收好,鄭重點頭:“好,我會把你的心意送給鬼王大人的。”
李煊用了一天一.夜趕到東海邊,又用三天兩夜乘船追上了官船。
見到白毛鬼時,對方單腳踏著船舷,頭發緊緊束起,準備開始新一輪的征伐。
一看見他,白毛鬼立即伸手,似乎篤定南希會有回信。
比起南希打開盒子時的小心翼翼,白毛鬼動作簡單粗暴,隨手一撇,木匣蓋子就飛去幾海裡外。
李煊眉毛一挑,眼睜睜地看著白毛鬼將自家姐姐的頭發藏在心口處,又抓起那張紙翻來覆去地看。
他心中好奇,悄悄挪動到白毛鬼身後,伸長脖子,旋即疑惑滿麵——“黑夜如我”這四個字有什麼特彆的意思嗎?為什麼白毛鬼一看到這四個字周身氣場就變了?
不、不僅是氣場變了,甚至連今晚衝上海盜船上、與那些海盜廝殺時,身手也變得矯捷非凡!
明明是一場血腥恐
怖的殺戮,卻被他演繹地宛如一場絕世之舞,白毛鬼就是天與海之間唯一的主宰,是掌管生死的濕婆大神,舞出一曲曲死亡與毀滅。
當一曲舞畢,整艘海盜船上再無一個活口,白毛鬼站在一地殘破屍體中,卻沒有如往日那般大口進食,他隻是靜靜地閉眼昂首站在那裡,似乎在感受星光的照耀,又似乎在感受夜晚溫柔的擁抱。
看到這一幕,李煊突然心中一動,他似乎明白姐姐寫下那四個字的意思了——我雖不在你身邊,可這黑夜就是我,你看到這黑夜,就如同看到了我。
他正心有所感,身邊船板咯吱響了一聲。李煊側過頭,有些意外:“怎麼了,金聖烈?”
金聖烈隻是搖頭,向著海盜船的方向深深歎息:“他太強了……世子,您有沒有想過,若是白毛鬼轉頭對付李氏……”
“他不會的。”
沒等金聖烈說完,李煊直接反駁。
頓了頓,他繼續說:“隻要姐姐還在,鬼王大人絕不會對李氏出手。”
“那如果公主不在了呢?公主的身體……”
金聖烈話說到一半,自知失言,生生把最後半句話咽了下去。
李煊冷冷看他一眼,又看向海盜船上展開雙臂似乎在環抱整個夜空的男人,平靜說道:“若是姐姐不在了,李氏,甚至整個國家對他來說,也沒有意義了吧?”
“他不會再是守護潮鮮的夜行書生,因為對他來說,這個被天下人敬重的‘人設’根本就不重要。”
“到時候……這個國家就要靠我們來守護了。”
李煊望向遼闊海麵,在這個瞬間,他似乎完成了從少年柿子到成年世子的轉變,眉宇中依舊帶著青澀,語氣卻異常堅定:“我們來守護他打下的太平盛世,讓這個國家,變得更加繁榮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