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夥人說想見見你,你見了麵彆亂說話!”
被這麼慌亂的拉了進去,鐘意扭頭往外看了一眼,麵前的燈火輝煌,她還未曾從幽冥暗色中褪去,就倉促踏入其中。
合夥人姓周,喊她來也沒什麼大事,就是看她一個小姑娘淩晨一點風塵仆仆趕過來有點兒過意不去,請她進來隨便敘敘舊。
滿座的觥籌交錯,鐘意被王美華死死擋在身後。她不是個蠢笨的人,三兩下的言語交往,她也聽出了門道。
一場精英薈萃的宴會,王美華拿了她熬夜趕工的成品,掐著時機露麵邀功。
鐘意笑了笑,就這麼冷眼站在後麵聽王美華的財報分析,後來不知道講到哪一步驟,憑證上的一項賬目總是核對不上,王美華一下卡了殼,意識到這賬做錯了,她立馬又把鐘意拉出來。
“不好意思周總,新來的實習生賬對錯了,是我疏忽了。”
那位姓周的合夥人抬眼淡淡瞧了下,問了句,“這賬到底是你做的,還是她做的?”
話說到了這個份上,王美華硬著頭皮認下去,她再度把鐘意推到身後,笑著說,“這麼大個數據,實習生哪會啊,這賬都是我親自做的,就最後交了點核對的任務給她鍛煉,誰知道她還沒辦好,真是讓您見笑了。”
鐘意愣了下,她是第一年來事務所實習,沒想到王美華做事這麼絕,搶了功勞不說,還直接將錯處推到她麵前。
她睫毛顫了下,知道王美華這是打算棄了她,這些上層混跡的人說話做事都有一套滴水不漏的章法,今日無論她進還是退,都不會落著什麼好。
明晃晃的一場鴻門宴,偏偏她還沒有什麼辦法。
新做好的u盤在掌心被硌得生疼,王麗華的背景她有所耳聞,鐘意深呼吸,快速分析利弊,強迫自己將那一點不甘和委屈壓下去。
鐘意下唇死死咬住,這樣明顯而又對峙的局麵,不是沒有人看不出來。
隻是這世界並非黑白分明,大多數事情也不需要一定是清白,鐘意沒指望會有人為她一個沒後台的小實習生打抱不平。
也是這時候,人群裡一道懶懶散散的聲音響起——
“好一出戲。”
這聲音就好像湖水裡擲下的一粒石子,散漫的無意,偏偏就驚起了一池的漣漪。
鐘意看見王美華的臉色刹那間就變了,這場拙劣的把戲就這麼被拆穿,高台上的男人視線冷淡,眼尾眉梢點著涼薄的笑意,就這麼漫不經心的定了人的命運。
鐘意對這一切卻恍若不聞,從踏入這房間開始,她隱約就覺得這單調的樂聲缺了些什麼。
直到他的聲音響起,低沉的像是一把古樸的大提琴,琴弦奏起時,錚的一聲鳴,她的心被繚繞的飛亂。
他們就這樣毫無征兆的見麵了,那道勁瘦利落的名字伴隨著低醇動聽的聲音又再次震響了她的耳膜。
鐘意的記憶一下就被牽扯引進那個雪夜,她抬首看他端坐在琳琅紅塵裡,又覺得他天然合乎其間。
靳宴舟。
這名字就含在她的嘴邊,又好似灼熱,她說不出來話。
熙熙攘攘的你來我往,她看見靳宴舟忽地朝她勾唇笑了下,喧鬨任其喧鬨,他就這麼淡淡的坐在那兒,那目光好似在說,瞧,我們又見麵了。
鐘意覺得許是那日的燈光實在絢爛多情,她仰頭望著他,覺得凜冬裡的那一輪薄月,好像也沒那麼冷清。
後麵的事情就變得容易了很多,他輕飄飄一句話卻好像是個通行證,那些個張牙舞爪的人就此歇了氣。
鐘意從他們身邊走過的時候,看見了他們的目光,兩分不敢置信,三分又是忌憚,暗潮的湧動,這世界從來就不分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