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2 / 2)

“媽的濕氣太重了。雨果咕噥著,”我敢說這裡的姑娘腳上長了尾巴。“

”收起你神秘東方那一套吧。“於連扯著嗓門說。

此時負責打理俱樂部的兩個大學男孩也來了,大家聚在一起,隨著酒杯碰撞的聲音沉浸在閒談中。亨利非常擔心酒館的濕氣會傷到安娜,讓她琴身變彎,琴弦生鏽;為了安娜健康著想,亨利允許其中一個男孩——大家叫他“德州芭比“——請她喝杯西柚汁加琴酒。德州芭比一頭霧水,雨果和索恩把他拉到角落裡窸窸窣窣解釋了一番。

但樂團經理於連敏感的鼻子幾乎在顫動,聞出潮濕空氣中有些不對勁,有麻煩。但其他人都絲毫不為所動,尚沉浸在歡欣的氛圍中。

“說實在的,這兒的顧客實在有些保守,不過也有些遠方的遊客慕名而來——甚至有念藝術的學生,一些時髦年輕人,還有穿皮夾克、騎摩托車的客人大老遠跑來隻為喝一杯啤酒聽一場演出。“

樂手哄笑表示難以置信,德州芭比聽完有些不好意思,買了更多酒請大家喝,以掩飾自己的困窘。近五年團員們在酒館過夜,這地方外表不起眼,但閣樓還是有空地可供大家舒服的休息。樂團經理於連悄悄離開吧台,去房裡默默摸了一下床單,是潮的。他的喉嚨立刻刺激性地癢起來。

亨利也背著安娜悄悄離開,走到後麵的演出室,打開琴盒,拿出那張柔軟的手帕,纖細的手指輕柔的撫拭著她的每一寸肌膚。

夜色中有種強烈的不安,樂手們也感受到了,於是他們的笑聲裡透露出更肆虐的叛逆,似乎要用那笑聲嚇走不安,可是徒勞無功。年輕的俱樂部老板們也感染了這種不安,沮喪而沉默的坐著,最後的最後,大家都隻是靜靜呆坐著喝酒,因為沒有彆的事可做。

時間漸晚,陸陸續續有人進來,閒站著喝第一杯啤酒。樂聲響起,客人們有些局促地站在原地,卻又抑製不住自己的雙腳原地挪動著,隻看到地上的影子來回晃動,好像月光下被風微微吹動的樹影。

這些早到的客人是很容易識彆的類型,男生穿著夏威夷印花襯衫,脖子上、手指上戴著閃耀著光芒的各色裝飾品,女生的打扮則顯得酷勁十足,豹紋或蝴蝶花紋的短吊帶,緊身迷你裙,白花花的大腿藏在黑色的網襪背後隱隱釋放著性感,腳上一雙鉚釘靴。這些是本地有權勢的人、教師、高乾、服務國家事業的子女,大概就要從學校畢業,習慣穿二手市場淘來的衣服,拎著各種不太正常設計的包,喜歡收集由八九十年代的不知名藝術家設計的小物件。

就在第一段演奏快要結束時,一個碎花緊身胸衣配短裙黑襪的女生和一個穿著黑色搖滾T恤破洞牛仔褲的男生裝起膽子,笑著下場跳舞,他們的模樣是那麼羞怯扭捏,樂手們不禁互相眨眼偷笑。人漸漸擠滿了酒吧舞池,有附近學校的藝術生,也有遠道慕名而來的遊客。遊客們身穿乾乾淨淨的潮牌T恤,女伴則打扮的精致入時,一張張臉譜化的臉孔,臉頰和脖子抹的瓷白,眼睛畫的鮮明,身材姣好,遠遠透出一股精英階層的硬邦邦。

他們開玩笑似的和樂團經理於連閒聊,因為管事的兩個男孩實在太年輕了,於連替他們擔心。“精英派”開著團員們西裝革履燕尾服的玩笑,好像他們的到來是對於搖滾樂演出的優越施恩。而於連帶著職業性的溫暖微笑,不置一詞。

但他的目光被窗外一束耀眼的光線吸引,透過敞開的門看見一群年輕人在酒館外放頭盔和摩托車。這些血氣方剛的小夥子走過來,皮夾克在黑暗中透出柔和的光線,和摩托車的射燈截然不同,於連親自為他們脫下夾克,不安地看他們在吧台爭搶小麥酒。

“比起你的精英朋友們,他們會惹的麻煩可太少了。”德州芭比告訴他。經理歎口氣。

俱樂部裡昏暗的燈光本就微弱,濃重的煙霧顯然並不會讓情況變好,室內呈現半黑暗狀態。啤酒從酒杯裡晃動出來,遠遠看去好像去顏六色的雨滴落在人們頭頂,但無人在意,每個人都陷入狂歡的釋放中,震天響的鼓點好似一堵真實可見的牆,人們四處碰壁又被牆壁回彈,迸發出靈魂深處的狂笑。西部七子又迎來了職業生涯中的一座高峰。

直到一個穿緊身赫本風深紫色小洋裝的瘦女孩撞到身後一個穿花襯衫的男生,花襯衫的啤酒全潑到她屁股上。她氣衝衝轉過身,瞪著他,花襯衫滿嘴諷刺地道歉,她更生氣了,向穿短外套的時髦男伴抱怨,花襯衫們則站在那一臉鄙夷。

“你不打算跟這位小姐道歉是吧,兄弟。”

花襯衫們全圍了過來,像出鞘的彈簧刀。看著對麵幾乎一模一樣的蒼白精致麵孔,全都同時咧嘴而笑。

”就算我不特彆想道歉,又怎樣?她也把我的酒碰灑了好吧,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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