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內場,紅毯上的喧鬨頓時甩到門外。
“呼……”
唐湖從緊張狀態回神,覺得後脊滲出一道薄汗。
裙擺上的貝殼花共計502朵,采用天然彩色貝殼打磨攢製,穿上就是一個字,重。
墜得她時刻擔心脆弱的上衣布料會因為下擺過沉而崩毀。
內場座位按報名獎項排練,導演紮堆,編劇紮堆,金鞍獎女主角候選人坐成一排,隔著一條過道則是影帝候選人。
——光從座次排序就能感受出組委會期待藝人打架的心情。
唐湖坐在一眾競爭者之間,稍微整理下裙擺,才發現左手邊是鐘子淑,而右邊座位一沉,寧淑也坐下了。
……要完。
她像塊夾心餅乾一樣左右都是重重壓力,不知道應該先跟哪方搭訕,乾脆誰也不搭理,專注盯著裙擺上的貝殼花。
一片尷尬之間,典禮正式開始。
本屆金鞍獎請到的男主持人是大陸演員單國飛,與唐湖合作過《十一怒漢》,雖是老牌影帝但為人風趣,不停地在台上插科打諢。
“組委會邀請我來宣讀本屆最佳女主角的名單,能有這份資格,我當然很榮幸——就是他們怎麼知道我認識字兒呢?”
台下陸續傳出輕笑。
金鞍獎主持風格更為跳脫,這番台詞應該之前排練過。
唐湖也淑女捂嘴望向台上,心裡悄悄過了一遍幾個提名演員的資料。
除了鐘子淑和寧淑兩位在金烏獎便已了解過的對手,另外兩個競爭者一老一小,表現同樣很優秀。
白梓暄,19歲,《妙語者》是她出道的第二部電影——才有兩部作品便拿到影後提名,實力不容小覷,但本片男主角戲份占比更重,她飾演的角色並不是準一番,經紀人考慮的應該是配報主搏風頭。
徐玉玲,57歲,演技廣受認可的老牌演員,而且參將作品《我的女兒呢》與《食花之罪》一樣主打人文關懷,而且同樣是半懸疑片,但聽說團隊沒有費力氣公關評委會,應該是年紀到了懶得爭?不知道本人做何想法。
思索之時,單國飛從司儀小姐的托盤上拿起寫有影後姓名的手卡,打開看了一眼,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
“今天坐在下麵的都是有實力的青年演員——但是彆得意,你們被新人打敗也是有可能的。”
“哎喲,這位演員大家都很熟悉,也是我的老朋友了。”
話音一落,席間的寧淑笑容發冷。
單國飛與鐘子淑都是京圈的,她卻和單國飛不熟,那便不可能是她。
但會是鐘子淑嗎?
不對,山城起歌的題材注定不可能在這屆拿獎,還是鐘子淑已經公關到灣灣的電影圈了……思來想去,最有可能的是前輩徐玉玲。
——到了這個年紀,也該添一尊獎了。
然而視線掃到唐湖,又多看她兩眼。
聽說她也跟單國飛認識啊……
單國飛又說:“當然,也有可能是我單方麵跟人家很熟,人家其實不怎麼認識我。”
寧淑的期待值一下子又拉上去。
“是誰啊?”
幾位候選人裡屬白梓暄最為膽大,沒搶到話筒,直接喊起來。
單國飛隱約聽到這句,笑眯眯地點頭:“那麼到底是白梓暄——還是——”
“是——”
彆折磨人了!
心情跟著主持人起起落落的,不光有寧淑。
唐湖被他勾的隻想衝上台搶過那張手卡看看究竟是誰,然而攝像機就在旁邊架著,隻好捂住耳朵自我逃避。
“喔喔喔喔——”
一邊捂耳朵一邊拉長調子,頓時什麼聲音都聽不見。
隻有自己的心跳一下接一下,強勁有力。
鐘子淑本來不想往她那邊看,省得看見寧淑心裡添堵,被噪音騷擾的也忍不住拍她一下:“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唐湖根本沒聽見這句話,繼續捂耳朵。
於是鐘子淑狠狠擰她。
“……疼。”
“子淑姐你彆掐我。”
唐湖無可奈何放下手,往旁邊躲了躲。
鐘子淑用下巴指了指台上,言簡意賅道:“上去。”
“……啊???”
正當茫然時,又聽見舞台上招呼:“唐湖乾嘛呢?你不要獎杯我拿走了啊。”
嘉賓哄堂大笑。
“……”
唐湖愣愣抬頭。
攝像組留出一個機位盯著影後候選人的坐席,此刻大屏幕上切換出她迷茫的臉,左右看看,仿佛不是本屆影後,而是誤入典禮的某個路人。
剛才單國飛說話了嗎?哦對,她捂著耳朵什麼都沒聽見……所以手卡上的名字是唐湖?
是她?
居然是她?
《食花之罪》的確不錯,可她足以成為今年的華語電影第一了嗎?
夢寐以求的獎杯就在眼前,真的有資格捧起來嗎?
——不管了,先拿到手再說。
巨大的懷疑和巨大的篤定在腦內交錯糾纏,唐湖突然狠狠起立,顧不上穿著十幾斤重的昂貴高定,一撩裙擺,三步並作兩步往台上衝。
單國飛遠遠衝她招手:“跑快點跑快點,不然該有人來搶了。”
“哈哈哈哈!”
座位間又冒出笑聲。
在他宣讀最佳女主角名字後,唐湖並沒有及時反映,現場空了幾秒,正好讓嘉賓的笑聲補上節奏。
大屏幕終於放過茫然的唐影後,開始播放她的獲獎角色片段。
美麗少丨婦坐在審訊室裡流著眼淚,滿臉平靜,滿臉克製,靈魂卻在一寸寸消亡升天。
唐湖已然衝到台前,單國飛正在舞台上含笑望著她,從司儀小姐手中捧過影後獎杯。
是我的了。
她在心裡默默念了一句,邁出第一個台階。
明明跑來時還顯得慌張,卻在此刻驟然堅定,背影挺拔。
攝像機給向她步行上前的背影,場內場外,幕後幕前,都在等她走到那裡。
一步兩步,往前走,一直走。
你不要當影子,你要成為光。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