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喬樂儀能隨便套上舊衣服下樓買菜,土出了個人風格,卻不會有人追著他嘲。
然而娛樂圈對女藝人,從來都是更苛刻,被挖苦一句“時尚噩夢”都是輕的,若是女星不慎走光,被鏡頭惡意地拍下來,路人也不會去譴責拍攝者,而是指著照片大肆嘲笑,為多了一條茶餘飯後的談資而興奮。
——在這一年的華夏,似乎沒人覺得這種行為有什麼不妥。
唐湖不奢求觀眾能從她邋遢的外表下挖掘出精湛演技,也不敢任性,力求先在圈子裡穩紮穩打,再說以後。
“聽起來你比我倒黴多了,來來來,喝冰可樂。”喬樂儀拿起食品袋裡的碳酸飲料遞給她,“敬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祝你以後可以牛逼到沒人能對你的穿衣風格說三道四。”
唐湖一怔。
兩人在網上插科打諢,比賽一樣掉節操,怎麼一到現實中,交談內容就往深沉哲學的方向跑?
然而喬樂儀的聲音足夠低沉磁性,那句話娓娓道來時,足以窺見深厚的台詞功底,將她從繁華浮躁的紐約城一下子拽入沉靜古典的倫敦劍橋。
唐湖捧著高糖分飲料,猶豫片刻,抿了一口。
光知道你二逼,沒想到你還是個文青啊?
轉念一想,喬樂儀也足夠有當文青的資本,連他的名字都是出自《詩經》,“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見君子,樂且有儀”。
不過因為逗比上頭條的次數多了,給外人的人設便固定下來。
喬樂儀繼續埋頭啃漢堡喂鴿子,突然想起什麼:“對了,以前有讚助商想讓我在出席活動的時候穿女裝出鏡,讓我給推了,可以把那個牌子介紹給你。”
剛誇過你文藝,能不能把這個形象繃住了!
唐湖無奈地放下可樂:“這個,願意讚助你的女裝品牌,說實話我有點不放心……”
她的話還未說完,驀地聽見馬路對麵一聲暴喝!
“我說怎麼找不著你,二喬,給我把那玩意兒放下!”
來者是他的經紀人趙哥,生得人高馬大,一看就能以一打仨,氣勢洶洶地過了馬路往這邊跑:“讓你休息十分鐘,結果跑這邊偷吃東西,中午不是給你買沙拉了?”
喬樂儀像被班主任發現上課玩手機的學生,乖巧且不情願地交出沒吃完的巨無霸漢堡:“我餓……”
唐湖算是摸清了這位天賦型選手的性格。
換作旁人,得到一個熒幕裡小小的露臉機會得開心半天,他挑著劇本滿臉不情願地嘀咕著“好想回家打遊戲”,卻能成為藝術片大導的寵兒。
他倒不耍大牌,不過是習慣性的消極怠工,必須被人拿鞭子在身後抽著才能前進。
——難道有演技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是的,可以!
《泡麵兄弟》的劇組在紐約第五大道的大都會博物館搭場地,這座藝術博物館幾乎是遊客必到的景點,不過導演隻需要在門口的廣場前,拍一個兩位男主初到紐約的鏡頭。
喬樂儀趁他們忙活的時候偷偷溜出來開小灶,此刻漢堡被沒收,又被經紀人一路揪進了拍攝現場,滿臉的生無可戀。
唐湖提著東西跟過去,雖然沒她的戲份,也想在旁邊看一會兒。
取景現場,巍峨厚重的博物館在後方靜靜佇立,星條旗迎風招展,周圍客流如織,還有不少遊客好奇地望過來。
新手光是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下入戲,便要花上好長一段時間。
喬樂儀稍微補了下妝,被一群路人看猴似的圍在中間,心不在焉地聽費導說戲。
“‘許青’這個角色家境不錯,沒吃過什麼苦,他卻窩在最窮的公司裡奮鬥十年才站在這裡,所以這個鏡頭你要演出做夢一樣的虛無感,明白嗎?”
喬樂儀使勁點頭,還不死心地衝經紀人大喊:“你再給我吃一口,就一口!”
趙哥無情地搶走漢堡,在場外淡淡道:“拍完這場,拍完這場我就讓你吃著漢堡打遊戲。”
與此同時,攝像機開始啟動。
“a!”
喬樂儀立刻露出一個茫然中透著欣喜的表情,衝著頭頂的星條旗揚起笑容,眼底微微濕潤,卻沒有哭。
人在懷疑自己做夢時,會掐自己的臉頰或者拚命找方法驗證,他卻反其道而行之。
“這是美國……”他聲音變得極輕,生怕將自己吵醒,“博文,我上大學的時候沒想過,窩在舊樓裡寫代碼的時候也沒想過……哈,我現在怎麼來這裡了?對了,公司要上市,我們走!”
說完台詞,又立刻扭頭看身旁的人,眼神變得堅定而奮發,向前大步邁去。
當然,另一位男主不在現場,一切都得靠他想象。
“卡!”
一條過。
唐湖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服了,真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