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恩似雨。因為有天,所以才有雨。天永遠是高高在上的。
蕭霽心中一動。
雨字,“一”為天,“冂”是雲,“四點一豎”恰如雨水從天落。
他落筆,全身心都在此“一”字上。
符成!
亭閣前的落雨驟然變大,如同響應著這張符,天地間的靈氣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彙聚於這方寸之間。
泰忠上前幾步。
雖然敕令不變,但這張符顯然壓迫感十足。
是一股來自上位者的壓迫感,如同此刻黑沉沉的天。
看似寫雨,實則寫天。
他頷首:“恭喜殿下,已初入符道。”
“好。”蕭霽難掩喜悅胸有成竹,“那位謝小符神還不曾回千機學宮嗎?”
“他總會回來的。”周湘筠與有榮焉,以食指輕撫符紙,“在分院之前。”
所有過了三關的新生都被安排在學院裡住上一段時間,熟悉環境與各家術法。
半月之後,會隆重舉行分院儀式。
今年,傳言夷墨子有意再新收弟子。但他早已身死,神魂也不從曾出過洗硯齋。所以符道學院挑人的事情,一定是由謝折懸決定。
“眼下,期盼著等待著他回來的,可不在少數。”周湘筠道。
誰人不想做八境合道夷墨子唯二的弟子?
蕭霽微微一笑:“有湘筠與忠叔,蕭某何愁不能如願?”
*
細雨連綿不絕,浸濕草地,也浸濕青葙的眼簾。她眨眨眼,謝折懸的手指還壓在她的唇上。
她聞到他手指上輕淺的氣味,宛若秋水長天邊一抹淡遠的雲煙。很久以後才意識到那是墨香。
而現在,不遠處,傳來兩個男子的對話。
一個道:“哥,草地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滾下來了。”
“肯定是兔子。彆管了。”另一個吐了口口水,道,“真是晦氣,這個月已經埋了第七個了。”
“大光哥,你說下一個會不會是咱倆?”
一隻烏鴉“呀”地一聲從枝頭飛起,震落一串水珠滴到男子的光頭上。他用手一抹:“呸呸呸,彆亂說話。埋完趕緊走。”
緊接著就是一陣窸窸窣窣挖土聲。
所以這少年躲在這坑裡,是為了偷聽彆人埋屍?回想起剛剛在陵墓裡的經曆……倒是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呢。
動也不能動,青葙索性閉起眼睛,小憩一會。身下的草吸飽了雨水,鉚足了勁往上發芽,她聽到雨水一點點地浸濕了泥土,彙入錯根盤節的地下河係。
雨水與泥土會交流;大地和小草會交流;蟲鳴與夜風會交流。
呼吸與呼吸會交流。
水從青葙的鼻尖滴落到他的指尖,謝折懸才後知後覺地拿開食指。
身側的少女好像安然地睡著了。
細膩的雨絲觸碰著她的臉頰,落在那野性十足的眉弓上。明明不曾觸碰她的身體,卻下意識地感受到,她柔軟的,就像是草地上的一部分。
謝折懸冷漠地想,他的呼吸與她的呼吸交織在一起了。</